心有不忍的问:“你既然说他找吾交易,吾问你,他的代价是什么?” 薛洺疏哑然,莫怀章没有告诉他!就算是如今失去五感,身体病危,也一直说的是因为突破失败造成,可代价到底是什么? 他意识到,他被骗了。 “他与你前后一共交易几次?” 百妖竖起一根手指头,说:“一次。” 薛洺疏闻言,分析道:“我的重生是时间倒流,所有事情都回到了大兴镇出事的那一年,若他这一世并未与你交易,可他为何会和我重生前一般没有五感,甚至下肢瘫痪?” 言简意赅道:“我的重生难道是他付代价换来的?” 百妖闭口不言。 薛洺疏瞪大双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才会那么执着的找到轮回杵。一直以来,都以为是上天垂怜才会重生,没想到竟然是他。 那么也许他和我一样经历了重生,因为重生的代价已经支付,所以即便重生,还是失去了五感,甚至付出了更多的代价。 百妖知道他聪慧,稍加提点便能举一反三,拍拍他的心口,说:“燃犀烛照,先生,如今可灼亮人心了?” 薛洺疏沉浸在震惊中,茫然的看着百妖,也不怕被看了笑话,问:“从他在百妖坊与你的对话来看,他记得重生前与你交易之事,他的记忆没有因为重生而归零,他和我一样记得以前的事,是不是?” 百妖瘪嘴,歪歪脑袋,答案不言而喻。 薛洺疏心里一阵惊喜,失落又接踵而来,不满的嘟囔道:“为何要假装不认识我?” 百妖可真是太喜欢这场街头弃夫的好戏了,添油加醋的说:“大约是怕被某些恨不得将他敲骨吸髓的人挫骨扬灰吧。” 薛洺疏委屈地呢喃:“既然如此,干嘛还自己送上门来?” 百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摊手说:“估计是看不到又舍不得,怕有些人找不到他寻仇,把自己给气着了,又巴巴地凑上来,装模作样的。”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说:“你们这些情情爱爱的屁事儿谁想知道?” 看薛洺疏脸上又是悔恨又是喜悦又是吃醋的,精彩纷呈,百妖用手肘戳了戳他的心窝子,说:“看你这可怜巴巴地德行,让你手下的人见了不得立马掉头找大公子去?” 薛洺疏毫不理会,一张脸笑的极其花痴。 百妖嫌弃道:“咦,笑的好恶心……别靠近我,变态会传染的。” 她挪开两步,说:“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这次的代价在你带我出黄泉的时候就算付了,感恩戴德吧!” 她拍拍呆若木鸡的薛洺疏,在空中化形消失了。 恋爱脑薛洺疏哪里听得进去? 整个人都在冒粉红色泡泡,满心满眼都是:他记得我,他记得我们的过去,他真的好爱好爱我……
第49章 49 半妖燃犀 ==== 薛洺疏沉浸在自己患得患失、大喜大悲之中,心中有无数的话想问莫怀章,可是他知道,他根本得不到他的回应。 以钉锁魂,以杵轮回。 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让时间逆转,只为让我能得到喘息的机会。或许你知道,若是能重来一次,以我的性格,一定会抢先杀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重生后不论我做什么,你总是适时出现在我身边。不问情由为我夺得金乌尾羽,在我灵力阻滞时护我周全,你是想在剩下不多的时日里,留在我身边,是吗? 你这般的情深义重,我又怎能辜负?让你做你不愿做的事,说不愿说的话? 既然如此,当初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就是永不见天日又如何? 我便陪你将这场戏唱下去,我依旧是那个重生后一心复仇的薛洺疏,而你是什么都不知道,身体枯竭、命不久矣的莫怀章。 这次换我守在你身边,上天入地寻找破解你如今困境之法。 只是这一次,我却不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取你的悠长岁月。被欺瞒、背叛,生者的孤独、痛苦与折磨,我一个人知道便足够了。 薛洺疏暗自下了决定,耳边响起埙声,哀怨惆怅。 月下的莫怀章,一身白底淡灰,浅灰色的发带随风而起,端坐在轮椅上,手中握着紫陶埙,娓娓吹奏。 埙声哀伤,时而欢快,时而明亮,仿佛是在诉说一段年少青涩的情爱,却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变故,美人香消玉殒,生者形单影只。 随着乐曲声,炽凤羽在焦土中破土而出,露出青翠的嫩芽,又快速长大,绽放出洁白绚丽的美丽花朵,在月夜中盈盈绰绰。 无数的光点从织凤羽的花心脱离,与半空中汇聚成女子。女子身着男装,骑着高头大马,梳着高髻,珠翠满头,笑容明媚,狩猎出行。 埙声停止,光点在空中渐渐消散,莫怀章泪痕划过侧脸,藏在发丝中,他握着紫陶埙的手放在腿上,仰头叹息。 “婉儿,成片的炽凤羽是你的最爱,我在大明宫亲手为你种下的那片炽凤羽不能为你带去黄泉。此刻,便用这一片,送你与太平魂归一隅。” 莫怀章一身悲伤,而且是为了一名女子,看起来和他关系十分亲密的女子而伤心。 在一旁的薛洺疏不吃醋是假的,他明白为何莫怀章在看到‘烟霞问讯,风月相知’四个字时会那样反常。 心道:就那样喜欢她吗?也是,与你初见时你也是失魂落魄,好像丢失了全世界一般的模样,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是婉儿去世了,所以你才出来散心? 他走上前,蹲在莫怀章身旁,扶着他的轮椅,问:“你喜欢她,婉儿,对吗?” 莫怀章嘴角含笑,萦绕了悲痛,慢慢的说:“第一次见到她,她站在母亲身后,遗世独立、才情出众,让人移不开眼。这是年少的第一次悸动,随后我的目光便不可抑制的追逐在她的身后。” “可她早已经心有所属。” 他看起来沉湎在过去中:“太平在白鹿间出家,道号太平,她便求了母亲,在白鹿间对面的宛委山中修行。” 晨曦从远处而来,远眺苍翠如昔的宛委山,他默默地念叨:“潇湘水断,宛委山倾。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他抚摸着手心的紫陶埙:“这是她送我的,在去宛委山之前。” 脸上泛着柔情:“她幼失所怙,没入掖庭,一辈子都在用自己的才华改变命运,追逐所爱。我想,她为太平而死的时候,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她的一魂一魄看着太平苦守着白鹿间走入歧途,那是多么的绝望,才会用自己仅存的一魂一魄与百妖交易。” 眼泪划过面颊,他收了紫陶埙,抬起手背擦了擦眼角,换上凄凉,问:“先生还想问什么?” 一句‘先生’,无形之中划开了他与薛洺疏之间的距离。 他心底明白,他和薛洺疏早就不可能回到从前,回到他们俩初见,初次心动,初次送他云螭的时候。 初见时候的薛洺疏,玉带白衣,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剑气盎然,站在渭水边,笑称:“怀章公子亲临圣神教,可谓蓬荜生辉。” 明明是那样的敷衍与客套,可总让莫怀章无法忘怀。 他说山中的翠竹好看,可惜不能随身带着。他便用翠竹雕刻了一只云螭送给他做扇坠。 初学的手艺不精,云螭粗糙,送出扇坠时是那样的笨拙又腼腆,指尖的伤口让他心疼不已。 他在春日里送他一只柳絮,洁白如雪,放在中空的云螭中,说:这颗救命的柳絮虽说是萤烛之火,但也能救急。 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明明是他怀揣着目的靠近,另有所谋,却在点滴的相处中,不知不觉交出了自己的真心。 他为他第一次反抗母亲,遭到杀身之祸,从此委曲求全、忍气吞声。只求能近水楼台,在不断反复的际遇中寻找浴火重生的机会。 他与婉儿一样,成功了,可是也走向了相同的结局——默默地藏在阴影中,落寞舔舐自己的伤口。 他在心里叹气:大概也不剩几个日夜了,等我死在你的跟前,让你释怀,让你解气。你逆转了炉鼎的宿命,从此重新去追寻你想要的日子。 薛洺疏不知道莫怀章在想什么,只当他是想起了早逝的白月光,心里冒起酸泡泡。 又见他一身落寞,只能插科打诨道:“你已经是小爷的人了,还想着白月光,懂不懂什么叫洁身自好?” 莫怀章只能苦笑。 薛洺疏无所谓道:“谁还没有几个白月光,朱砂痣?死了就死了,至于如此伤心吗?” 莫怀章看着他,好一会儿,问:“涸泽也是你的白月光吗?” 薛洺疏微怔,不疑有他的说:“小爷的白月光可多了。” 反应过来才惊觉,他莫非在吃醋? 转而换上坏笑:“明哥吃醋了?” 又软了语气,好言好语的说:“他只是同我一起长大的……” 莫怀章打断他:“青梅竹马。” 薛洺疏非常肯定莫怀章肯定是吃涸泽的醋,想起在客栈时周全不露的莫怀章见到涸泽时那样的不悦。 心里乐开花,又怕他想着婉儿伤心,便继续转移话题,添柴加火:“自然是青梅竹马,穿一套裤子睡一张床!” 莫怀章低头:“哦。” 薛洺疏也舍不得把人欺负过头了,捧着他的手,柔情蜜意的说:“不管以前我身边有多少人,现在和以后都只有你。” 莫怀章看着他认真的脸,发誓一般的态度,抽出手,手指摩挲在紫陶埙的炽凤羽雕刻上,浅笑:“先生的情话脱口便来,大约不消多时,就能骗得我死心塌地,始乱终弃。” 听着翻旧账的话,薛洺疏简直想重新启动轮回杵,把嘴欠的自己抽几个耳光。 他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肚子,说:“等小爷给你生一窝,再把始乱终弃提上议事日程!” 莫怀章抬着头,逆光下的薛洺疏被日光镀上金边,他没来由地问:“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知道不会知道真正的答案,明明知道对方肯定是随意找个借口敷衍,明明知道对方怨恨自己想要杀了自己。 可还是想要知道的更多,他怕,他怕他陷入危险,他怕自己力有未逮,如今的他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他,也没有可以兑换的代价…… 眨眼间,眼前的薛洺疏不见了,莫怀章的怀里多了一只奶猫,蜷缩着,不停的往他的衣服里拱。 说是奶猫,又不像,更像是一只不足月的小小白老虎。 周身雪白夹杂着灰黑色的条纹,淡蓝色的眼睛漂亮极了,粉色的肉垫软乎乎的,看起来虎头虎脑。 莫怀章惊讶的一动不动,半晌,才收了紫陶埙,抬起颤抖的手,试探了放在他头上来回抚摸。 他舒服的眯缝着眼睛,又蹭蹭莫怀章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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