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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有为数不多的几台电脑，体积大、笨重，程序卡，硬件差，已经是淘汰边缘。这一批新电脑轻巧许多，显示屏薄，配置是当前市面上能买到最好的那一种，价格也更贵。 明明不重的电脑，却需要两个老师抬着，像螃蟹一样走进去，小心翼翼的将电脑放进多媒体教室。 下课铃响，许知南和罗浩结伴出来上厕所，见校长往电脑显示屏上吹了口气再拿着西装袖子擦，滑稽的一幕看得两人没有笑意，反倒有一丝心酸。他也想起上一世确实有人赞助了学校电脑，寒假开始还会将宿舍楼推了重修，操场也会重新规划，铺上橡胶跑道。 学校依旧小，旧颜却换了新装。 他是在很多年之后才听人说，当年赞助翻新学校的是李兆燊。十来岁的年纪就能支出这么大一笔财富了，人与人的参差如鸿沟悬崖，每每都让他感觉无力，想跌落深涯就此放弃，但看到人又觉得有了点动力，仿佛再试一试就能勉强够上一丝。 罗浩压下思绪，调侃道：“校长这是买彩票了吗？就我们这个破学校买得起这么好的电脑了？” 许知南拍了他一掌，“少废话，上厕所去。” “南哥，你说说校长没发财怎么买得起？”感觉这些电脑都能将他们这个破落学校买去了，这么好的电脑搁在破学校里有点暴遣天物了。 许知南懒搭理罗浩，自已往厕所跑去了，他憋得慌。校长发没发财他不知道，但学校里有个散财童子，也相当于发财了。 这个散财童子在学校里很少很少上厕所，现在深秋了还好，偶尔会去一趟，刚开学那段时间是动也不动的坐在座位上，嘴唇干得起皮也不会喝一口水，城里来的贵公子怎么会受得了满地爬的小白虫？以后有机会一定得问问李兆燊捐了那么多钱，怎么不重修个厕所？ 许知南早就发现这个问题，想起时会憋不住笑，觉得李兆燊别扭又可爱。 时光匆匆如流水，眨眼间这一学期要完结了。 考试的卷子是附近几个镇子统一的，不止会排年纪名次，还会排几个学校的名次。 李兆燊没有参加考试，他的课桌里的书已经全部清空。许知南坐在第一个位置上写着，下笔毫不犹豫，经过一学期的熏陶，他的作文写作大有进步。语文重在理解，他经历颇多，理解能力也够，答得顺畅自如。写完检查几遍，提前几分钟交卷，他得先去上厕所，铃响之后再交卷上厕所拥挤得很。 两天考完，放寒假。 他也要准备再次赚钱，吴子睿问他去打寒假工不？他不准备去了，一是寒假时间短，过年还得放一周多时间的年假，能打工的时间更短了，刨除来回路费，到手就几百块，不划算；二是他受不了江浙一带冬天的寒冷，上一世他不读书之后去待过，太冷了，从不生冻疮的他到了那边第一年就屁股上、膝盖上、脚上、手上都生了冻疮，又痒又痛，挠破了更痛。 他暑假赚的钱都花在了许知蓓身上，冬天再不赚钱，许知蓓恐怕得强制断奶粉。 许知蓓已经能独立走路了，体胖且腿短，经常摔跤，乡下路不平整，一根草都能将小胖妞绊倒，每次跨门槛时也会被绊倒，额头上的肿包消下去又上来，整天可怜兮兮的。 许知冬也放假回来了，许知南准备借许知冬和许知熙的钱去省会城市里批发年货回来卖。 盛兴镇所在的沼水县过去是石洋镇，石洋镇紧挨着洛田镇，洛田镇是属于省城管理的范围，他们的镇子就在交界处，他给许知蓓买的奶粉都是到洛田镇上去买的。距离如此近，但两个市区发展完全不一样，他们市区周围的区县穷困潦倒，路都没修平整过，而省城周围的区县镇里的主要道路都修了水泥路。 现在也没有车到省城，要辗转好几趟车，先走路到林水镇上，然后坐大巴到洛田镇，再公交车到隆都县里，再从隆都县里坐公交车到省城，这样坐车费时，但省钱。还有一种就是坐大巴车到本市里，从本市里坐火车直接到省城，价格稍微贵一点。 许知南选择的是第二种，他可没那么多时间耽误，选择第一种晚上肯定是回不来的，他和许知冬两个小娃待在外面并不安全。 现在的治安可不像二十年后的治安，城里混混更多。 坐车的方案确定好，许知南让许知冬早点睡，明早天不亮走路去林水镇上坐大巴车。 许知南刚进屋，奶奶就抱着许知蓓进来了，悄悄塞给许知南一叠钱，“奶奶也给你凑点本钱。” “谢谢奶奶。”许知南笑了，没想到奶奶这个抠门小老太居然舍得往外掏钱了。 “到时候你赚钱了奶奶给你存着。” 许知南笑咪咪的点头，他就说奶奶怎么这么好了，原来是没存到许知熙的钱，又想存他的钱了。 次日一早，他和许知冬打着电筒开始走，冬季的天亮得迟，第一班车六点半准时发车，他就赶那一班，必须得五点开始走 。 许知冬走了很多遍这条路，‘南瓜山’高中也叫林水高中，他去读书都是走路。两人走得极快，晨雾蔼蔼，朝露将头顶的发梢都给打湿了，双颊冻得通红。 走到车站，许知南见司机正在擦车窗便知第一班车还没走，连忙去买票上车。 大巴车摇摇晃晃一个半小时进入市里，许知南带着许知冬轻车熟路的打车到火车站，许知冬全程都没讲过话，怕漏了怯。而许知南仿佛就是市里出生的孩子镇定自若，腰背挺直，面目沉静，举手抬足之间都不像个小孩子。 到了火车站买好去省城的票，坐在候客大厅时，许知冬才嘟囔道：“南瓜，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多读书，你也会改变的。”许知南闭上眼，心里默默的将要买的东西想一遍。 “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很低，成绩最好的也就能考个二本，我不知道能不能读出来，读三本又负担不起。”许知冬有些丧气，他也是听到别人说的，三本的学费贵死了。 “考个三本已经很好了，别说三本了，就是大专都得去读。”许知南也是知道点‘南瓜山’高中的情况，读着读着就没读的人多得很，有辍学去学厨师的，有去工厂的……一个小镇上的高中，要求也不能太高，若是能考个二本那都是成绩靠前的一批，能考一本的一个巴掌都数得清，有时候整个年级还没有考一本的。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三十啷当岁，挺着啤酒肚，一事无成的秃顶中年男人。这一世他不知道许知冬会如何，但再怎样也不可能比上一世还差了。 “太费钱了。” “怕什么，我这不是再赚吗？”许知南伸长着腿睁开眼，自已应该长高了一点，候车大厅的凳子都显得局促了。 “我是怕你一个人太累。”许知冬道。 “我不会累，我有‘解药’的。”许知南站起身，看着墙上的时间，“该去候车了。” “什么‘解药’？”许知冬摸不着头脑。 许知南不答，还能是什么解药，当然是李兆燊了，那是他枯燥人生中唯一的‘解药’。 两人开始检票上车，他们带的是户口簿。办临时身份证得去县里，去县里坐的大巴车要走盘山公路，绕路两小时，去市区都比去县里快多了，再等二十年后，会修隧道，去县里只要半小时。
第22章 骂人 许知南在省城的火车南站下车，买了下午三点半回程的车票，揣好火车票再出站坐公交车去批发市场。他听说过这个批发市场并没有来过，砍价技术也是跟奶奶现学的。 上一世他买东西不讲价，独身一个人也不在意这些，一点钱懒得计较，现在一分一毫都得计算清楚。 省城当真是不一样的，热闹非凡，来往的行人非常多。街头放着歌曲，‘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暖暖的寒雨跟眼泪混成一块……’ 许知冬回首望去，是个dvd在放歌，“这是什么歌曲？” “《冰雨》。”许知南随口答道。 “南瓜，你怎么知道？” “路过看到的。”许知南随口糊弄。 “《冰雨》我记住了。” 许知南有一张纸记载了乡下比较受欢迎的东西，还有其卖价，卖价是奶奶说的，她经常买东西砍价，报的都是最低价。乡下老年人能给出的最低价再刨除成本，还得有利润才会进货，白跑一趟的事情他不会做、也不想做。 买卖，一买一卖，将本求利。 他求利，不是做慈善。 他没做过生意，上一世就是个打工仔，平生头一回，难免有些紧张。 进的货物要与镇上卖的有区别，若是毫无区别那就只能打价格战，这样太累。过年花钱，总会比平时更舍得，他要在成本控制之内选择最为优质的东西，比如针线盒，镇上卖的针线盒里装的都是小小的针，许多老年人都穿不进去线，他看中的就是稍微粗一点、质量看起来也更好的针。 因是第一次做生意，他也谨慎，挑选的都是些精美的小物件，比如头花、发夹等物，还有饭勺、汤勺、指甲剪等小巧的家庭生活用品，还得要能够带上火车的。 许知冬负责背东西，许知南谈价格，他的速度很快，一家谈不拢就换下一家。他们的时间很紧，不可能耽误在无休无止的讨价还价上，大不了少进一点货，本身也是试试水。 只要给的价格在合理范围内，一直坚持到底，要走了商家也会把你喊回来卖给你。讨价还价也是买卖双方拉扯的过程，但省城的批发市场向来不缺客人，有些人见是两个孩子，故意喊高价，但也有商户见到两个孩子喊的卖价，遇到这种的老板许知南会利用自已年龄优势，嘴巴甜甜的喊人，又将其他需要的东西打探一下价格。 许知南正在挑选女孩子的头花，以他的眼光来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区别，上一世许知蓓也说他心思不精巧，直男气息太重。许知冬用手肘捣了一下他，贴近悄声道：“我刚看到一个小偷。” 许知南没说话，一手扛着进的货一手拉着许知冬走人。走到看守市场的老头那里，对许知冬道：“把那个小偷的穿着外貌描述一下。” 许知冬如实描述出来，手也在比划小偷的大概身高。“黑色夹克，黑色牛仔裤，皮肤很黑，个子很高，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 说完，老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许知南拉着许知冬走了。许知冬回头看着穿保安制服的老头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根本不像准备去抓小偷的样子，老头看许知冬望过来，随即撇开头去。 “你说他不应该往上汇报一下吗？报警也成啊。”许知冬悄声道。 “你想太多了。”许知南莫名想笑，幸好许知冬没有当众喊出有小偷。人的心思是复杂的，不知道周围是正义之土居多还是看客居多，也不知那个小偷会不会狗急跳墙，而他俩也只是小孩，力量不如一个成年人，也许会被倒打一耙。未知因素太多，闹大了得不偿失，还会损失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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