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月寒。”孟枕山快速给了答案,把玩着手中的剑穗,斜睨着他道:“你可少喝点酒,分明才十七岁,就已经像是个酒鬼了。” “你很喜欢这个剑穗?” 这剑穗是燕炽和孟枕山一起逛街时,他瞧着好看顺手买了一个给他,没想到孟枕山这么爱不释手。 燕炽偏过头看着孟枕山手中的剑穗,而后爽朗一笑:“给我些时间琢磨琢磨,我能做出一个更好更漂亮的剑穗。” “哼。”孟枕山皱眉听完全程,突然哼了一声,将剑穗一甩,竟然直接加快步伐将他甩在身后。 他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这是他从燕炽那里得来的第一个剑穗,不想这么快就换一个新的。换这么频繁,显得心意有些不够了。 燕炽倒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调侃道:“你这是什么大小姐脾气,说生气就生气。” 听了这话,“孟大小姐”更不开心了,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走远了一段路后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燕炽追上来。 燕炽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立刻在孟枕山加快脚步前贴在他的身边,懒洋洋地勾着他的肩,俨然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故意压着孟枕山道:“好了好了,你要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什么想法都憋着可不好。” “可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怎么办?或者说……”孟枕山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我觉得说了会产生让我为难的结果怎么办?” “那你难道现在就不为难了吗”燕炽忍不住笑了:“要我说啊,把你想说的话像丢包袱一样直接说出来好了,至于后面的烦恼就丢给听你说话的那个人吧。” 孟枕山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上下打量着燕炽,半晌试探性地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燕炽扬起唇角,一只手用力揉了一下孟枕山的头发:“好了,我们可是好兄弟,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了,遮遮掩掩算什么。” 孟枕山原本因为燕炽的说法有一瞬间意动,但当他听见“兄弟”两个字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口像被石头堵住一般,憋屈得厉害,可孟枕山却什么都不能说,之后眼神无奈而黯淡地看向了别的方向,敷衍道:“是啊,我们是挚友。” 可说这句“我们是挚友”究竟藏了几分私心,又到底是什么含义,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了,别垮这个脸了。” 燕炽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故意卖关子道:“等到我们完成取黄金蝰蛇胆的任务之后,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燕炽刚要继续说话,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道:“燕炽!燕炽你站住。” 燕炽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像是被人抓住了小尾巴一般,警醒地将搭在孟枕山肩上的手放了下来,维持住高冷淡漠的表情,缓缓回过头看向喊他的那人,轻而快地说了句“麻烦”。 孟枕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没忍住戏谑道:“真是会装。既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干嘛要装成这副模样?你师尊逼你了?” “嘘,不是。”燕炽面上维持得很镇定,语气却满是无奈:“只是因为一些不方便说出来的原因。” 孟枕山没信他的话,只是笑了声:“行了,我先去酒楼那里点一桌好菜等你过来了。赶紧跟他打完,免得饭菜都凉了。” “嗯。” 燕炽恢复了段延亭最初熟悉的沉静和冷漠,一眨不眨地盯着向他奔来的人,掩饰住心中的稍许烦躁和不耐:“又来找我比试?那就去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好了。” 说罢,他便错开那个来找他比试的人,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段延亭像是一个幽灵一般立于长街上,看着红衣少年离去时扬起的衣角,不由在心中感叹:燕炽年少真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总有许多人来找他比试。 ………… 燕炽并未花太久就来到了酒楼中。 他的衣衫几乎未见划痕和污浊,看来又是轻轻松松地赢了对方。 “酒呢?” 燕炽看着桌上的饭菜,方才故意伪装出的冷漠彻底卸下,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着桌上的饭菜,发现无一例外全是辛辣荤腥之物,竟然没有什么清淡的饭菜,惊讶道:“你怎么又点我爱吃的东西了?我记得你不怎么爱吃辣的东西,不必迁就我的口味。” “没什么迁就不迁就。”孟枕山说这话时甚至都没有看燕炽的脸,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道:“我只是偶尔换种口味……咳咳。” 他被菜辣到了嗓子眼儿,勉强才压抑住了想咳嗽的冲动。 燕炽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顺手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孟枕山,看着他急不可耐地灌下这杯水,才慢悠悠地说:“这杯水是我的。” 孟枕山口中还剩下最后一口水,脸庞肉眼可见地迅速布满红晕,直愣愣地盯着他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该吐出来。 燕炽这才坏心眼地补上了最后一句:“我刚倒的,还没喝。” 孟枕山这才“咕咚”一声,下意识把水咽了下去,而后抹去嘴角水渍。因为方才咳嗽,用泛红的眼睛瞪了眼燕炽,嗔怪道:“你真是坏心眼,我还真想知道谁和你相处才能不被捉弄。” “这有什么的。”燕炽接过孟枕山手中的空杯子,顺手就着杯子又添了些茶水进去,喝了几口水才道:“我也不是谁都捉弄。陌生人或者是我十分敬重的人才不会捉弄。” 孟枕山看着他手中的杯子,视线下滑落在了他上下起伏的喉结上,怕他有所察觉,狼狈地移开视线:“瞧你这话,似乎连喜欢的人也会捉弄?” 燕炽能感受道孟枕山的视线,放下杯子道:“我不嫌弃你喝过的杯子,反正咱们是朋友。” 孟枕山眉头狠狠一蹙,睨了他一眼道:“你还敢嫌弃我。”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还有一类人我不会捉弄。”燕炽笑眯眯地歪着头,继续道:“就是我喜欢的人。” “因为我那不叫捉弄,叫情趣。” 孟枕山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张嘴还真是能说会道,当剑修实在埋没了你。” “你对我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燕炽顺故作惊讶,受宠若惊道:“那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给你念经布道。” 孟枕山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燕炽碗中,无奈道:“行了,赶紧吃吧。不然方才你去和人比试饭菜未凉,现在反倒因为你话这么多凉了。” 燕炽拿起筷子,想了想,朝着掌柜的方向喊了句:“掌柜的,要两壶辜月寒。” 掌柜的探出头,正是在赤枫城送段延亭和燕炽酒水的那个老人,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十四年前,他比段延亭印象中的模样要年轻许多。 很快两壶辜月寒就被送到了桌面上。 “你买两壶做什么?”孟枕山余光撇了一眼:“你想喝两壶不成?” “一壶够了。”燕炽笑着将另外一壶推到了孟枕山的面前:“另外一壶是给你点的,怕你总是贪我壶里的酒。” 孟枕山气笑了:“我又不好杯中物,是你这厮酒量不行偏生又好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不让你继续喝的时候你又觉得浪费,说什么不能剩下,我不想你喝酒才把里边剩下的酒喝掉。” 燕炽被揭了老底,尴尬地赶紧替孟枕山倒满了一杯酒,朝他连连作揖:“孟仙师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时失言。” 孟枕山接下了这杯酒,只浅抿了一口:“你倒是惯会给人取些奇奇怪怪的绰号。” 说完这些,孟枕山像是想到什么,随意地捏着酒杯的边缘,晃了晃酒杯,看着酒水在杯中摇晃折射光芒的样子:“燕炽,你平时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吗?” “对。”燕炽眼眸沉了几分,闷了一口酒,含糊道:“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是游离在…之外。” “什么?” 孟枕山并未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下意识将头靠近了燕炽:“你刚刚说了什么?” 燕炽乌亮亮的眼眸倒影出他的脸,而后突然笑着道:“孟枕山,我打个比方好了。假如说你的人生被人完全做好了安排——” 孟枕山:“安排?是指完全被控制去做某些事吗?” “可以这么说。”燕炽低头犹如自嘲一般的说:“你人生中的机遇和坎坷,你的好友和敌人,乃至你最后的人生都是完全被人掌握,你会怎么想?” “我会想办法挣脱开掌控。”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燕炽看着酒杯中倒影出的自己的样貌:“你是唯一个我完全出于个人意愿去主动接触的人,所以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展现出我真正的性格。” “那你打算这样一辈子吗?” “未尝不可。”燕炽又恢复了平时的云淡风气:“所以你要是可怜我的话,就陪我久一点,最好做一辈子的挚友。” 孟枕山心说“不可能只做一辈子的挚友”,但面上还是伪装得很好:“嗯,我答应你。” 按照惯例,平时只有燕炽一人独饮,但今日孟枕山也加入其中。 燕炽是想起前世的人生因而心里难受,至于孟枕山,他则是苦于心中想法无法全然告知所思之人,只能借酒消愁。 如此一来,两壶辜月寒哪里够他们喝的。 不知不觉,桌上的空酒壶越来越多,两人脸上的红晕也越来越多。 燕炽本来酒量就不行,在喝了这么多酒后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孟枕山还维持着稍许清醒,推了推还想继续喝酒的燕炽道:“喂,别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燕炽原本眼神迷蒙地拿着酒壶发呆,听了他的话居然乖乖放下了酒壶,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孟枕山撑着下巴,看着燕炽像个小孩子似的将脸埋进半边臂膀中,大概是被垂下来的头发刺挠到了一般,不满地皱了皱脸,哼哼唧唧地嘟嚷道:“好痒……” 孟枕山眼神露出了从未在燕炽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他抬手拨弄开燕炽的头发,定定地盯着他片刻,轻声道:“让我和你做一辈子的挚友?燕炽啊燕炽,你还真是会为难人。” 说罢他起身绕到燕炽身侧,一手支在桌上,一手温柔地摩挲着燕炽的侧脸,眼眸中闪动着捉摸不透的光芒,末了发出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俯下身在他脸上落下了一吻。 段延亭看着这一幕突然陷入了难言的酸涩,很明显燕炽口中的那个“挚友”是喜欢他的。 燕炽为了那个挚友产生了心魔,而他的挚友又悄悄喜欢着他——段延亭本该庆幸燕炽很迟钝或者不喜欢孟枕山,不然这样他如何争得过孟枕山? 他本该是这样想的,可不知不觉他反而更难过了。 孟枕山至死都未能让燕炽明白心意,到最后也只是作为燕炽记忆中的挚友。 “你……” 孟枕山身后的惊呼声既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也让段延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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