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不想往那方面,但很显然这次止行峰的兽潮多半是针对燕炽。 先是引得妖兽躁动,袭击进入止行峰的他们,然后又在他们脱险后破坏止行峰结界,逼得燕炽不得不选择下山救人。 这一趟绝对是有人针对燕炽设下的局。 孟枕山将自己的猜想告知燕炽,没想到燕炽的反应很平静,似乎早有预感:“我知道。” “因为从刚才起,我就无法和那个发布任务的人联系上了。”燕炽比孟枕山更早意识到这件事,所以他语带愧疚地说:“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孟枕山握紧了手中的传音石,视线落在屏障外朝他露出血盆大口的妖兽,微微仰头靠在树干上,眼眸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和柔和:“无妨,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孟枕山想了想,看着已经用得差不多的丹药和法器,问:“你那里丹药灵器够用吗?要不要我过去接应你?” “我还有很多。”燕炽道:“你呢?” 孟枕山直起身理顺了身上的衣服,只是笑着道:“你都还剩不少了,我自然也是。” 两人都明白彼此在撒谎,但谁都没有戳破这个谎言。 “咔擦——” 孟枕山眼皮轻轻一抖,看向了声音的方向。 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了屏障上,那些妖兽就像是被吸引了一般,疯狂地朝着那处缝隙不断攻击。 孟枕山无声叹了口气,撩起衣角将剑柄上的血迹擦去,避免一会儿搏杀时长剑脱手,快速说了句:“稍后见,我在山脚等你。” “嗯。” 燕炽那头也同样简短地给出了答复,传音石就这么暗了下来。 孟枕山将传音石放入怀中,恰好触及怀中的油纸包,原本肃杀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他将油纸包又往里塞了几分,喃喃道:“希望我还有命活着。” 说罢,在屏障破损的瞬间,他提剑向着早就急不可耐的妖兽冲了过去。 事实上,这场厮杀比想象中要来得更久,燕炽也来得更迟一些。 孟枕山浑身是血,额头流出的血将他的半边脸几乎快要染红,腥咸的血流进了他的嘴巴里,甚至还带了点妖兽令人作呕的气味。若是平时,孟枕山早就嫌弃到不行了,但现在他自己嘴里本身就苦得不行,所以这点异样的味道反倒可以被他忽视了。 逐厄确实如燕炽所说得那样护主,此时正用自身的灵力形成一道屏障,阻碍妖兽的攻击,给孟枕山稍作喘息的时间。 孟枕山的脚边堆满了妖兽的尸体,妖兽们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用怨恨且惧怕的眼神盯着孟枕山。 他明明感觉手脚酸软,沉重无力得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却不敢露出疲态,只是在心中苦中作乐:“幸亏燕炽将逐厄剑借我,否则我原先那把破剑怕是中途就得断了。以后可以问问他这本命剑从哪儿得来的,兴许我也能搞来一把用用。” 逐厄剑一路都在孟枕山虚弱的时候替他抵御妖兽,所以本身损耗了不少,剑身上的光芒也黯淡到和普通的剑并无太大差别。似乎是察觉到孟枕山的想法,逐厄还是不满地发出了极为黯淡的光芒,表示它只此一把,别的剑别想和它相提并论。 孟枕山不知逐厄剑的想法,只能感觉到它似乎很不满,翘起嘴角费力地笑了笑:“脾气还挺大的。” “吼——”不远处传来妖兽的哀嚎,孟枕山抬起头,无奈而疲惫地直起身道:“终于到了。” 不过令孟枕山吃惊的是,燕炽并非从山上而是从山脚附近朝他所在的位置飞奔而来,而在他的身后,是另一波新的妖兽群。一看就是燕炽故意从别处引来的,也难怪他来得这么晚。 “这个混蛋。” 孟枕山先是愕然,没忍住笑骂了一句,突出重围与燕炽汇合。 燕炽浑身上下也不比孟枕山好到哪里去:浑身都是妖兽的血,还不知在哪里跌了一跤,衣衫上还一股子土腥味儿,跟现如今的孟枕山可谓是难兄难弟。 原来燕炽下山后并未立刻与孟枕山汇合,而是去了周围的村落,将袭击村落的那些妖兽想法子重新引回了止行峰。之后只要将止行峰的结界修复好,就能成功将这场兽潮的威胁降到最低了。 孟枕山余光瞥见燕炽手上空空,便问:“你的剑呢?” “断了。”燕炽分神被脚下的藤蔓绊了一角,险些脚后跟落到妖兽嘴里,疼得龇牙咧嘴:“就那把剑的质量,我还不如掰下一截妖兽的牙当剑使。” 孟枕山闻言,便要将逐厄剑塞回燕炽怀里。 燕炽眼睛一斜,躲到一旁嘴硬道:“你用着吧,我师尊给了我不少好东西,你一个散修还是拿着逐厄保命要紧。” 孟枕山睨了他一眼,懒得戳破他的谎言,而是道:“还是想想怎么确保修复结界的时候不被那些妖兽打扰吧。” “我其实有一个法子。” 燕炽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逮着机会将丹药囫囵塞进嘴里。 孟枕山蹙眉:“你做什么?” 燕炽吃了丹药后脸色涨红,浑身灵力顿时暴涨,憋着一股劲儿道:“我打算提前突破至金丹。” 燕炽很清楚只凭借他们两人的力量很难就这么活下去,只有他借助雷劫逼退妖兽,才能为孟枕山争取修复结界的机会,也只有这样他们二人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孟枕山自然知道燕炽在打什么算盘,他承认这个想法很好,但是燕炽现在灵器丹药全无,还浑身是伤,怎么能挺得过金丹期的雷劫?万一他结界修复好,燕炽却渡雷劫死了,他又该怎么办? 燕炽停下脚步:“开弓没有回头箭。” 天空中乌云渐渐密布,伴随着滚雷的闷响。那些妖兽不再追着他们,而是若有所感地抬头看着天空,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继续攻击他们。 燕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回头冲着孟枕山笑道:“你看,奏效了。” 孟枕山恨恨地将逐厄剑塞回燕炽手中,骂道:“就爱逞英雄。” 说罢,他在去往不远处修补结界前,回过头掩饰住眼中的担忧道:“给我好好活着,听到没?” 燕炽没事人似的朝他摆摆手,然后集中全部精力准备抵御雷劫。 ………… “轰隆——” 孟枕山修复结界的动作微微停滞,抬头看着天空变为了妖异的紫红色,偶尔看见白色的小蛇在云层中穿过,照亮整片乌压压的云层,紧跟着便是一道道密集的轰鸣声。 金丹期的雷劫要开始了。 脑海中的这个认知让孟枕山的手微微颤抖,他用自己的另一手强行按住自己正在颤抖的那只手,反复告诉自己燕炽会没事的,而后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要以修复结界为优先。 就在这时,孟枕山怀里的传音石亮了起来,里面传来了燕炽略带笑声的声音:“枕山,你不会因为担心我,连阵法都修复不下去了吧?” 听到了燕炽的声音,孟枕山的心情奇迹一般地平静下来,他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语气却依然带了点嫌弃:“你以为我是你,什么都意气用事。” “那我就放心了。” 燕炽放下传音石,握紧逐厄剑,抬头望着头顶不断酝酿的强大雷电,语气笃定道:“别担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孟枕山心头一颤,只是轻声道:“好,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惊喜。” 天边骤然一亮,紧跟着雷霆朝燕炽的门面奔袭而来。 传音石在雷鸣声中彻底黯淡下来。 孟枕山听着妖兽们恐惧的哀嚎声,加快了修复结界的速度。 燕炽的雷劫共有九道,每落下一道雷劫孟枕山便在心中默念一道。 当天空落下第五道雷劫时,孟枕山终于将结界修复好了。妖兽们无法离开止行峰,就只能惊恐地缩在离雷劫较远的地方瑟瑟发抖。 “咳咳……” 修复结界也要消耗不少的灵力,所以孟枕山在修复完后,都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孟枕山却顾不得太多,立刻看向了燕炽的方向,恰好将他支撑不住、呕出一口血的画面尽收眼底。 孟枕山的呼吸一滞,虽然知道插手别人的雷劫并非什么理智的举动,却没办法视若无睹,刚要视线就看见有一个穿着斗篷的陌生男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当即后退一步,冷声道:“你是何人?” 这个陌生男人的脸普通得很,几乎是丢到人群里就记不得样貌的那种,多半是用术法掩饰住了真正的容貌。 “原来是用这种法子抵御住妖兽潮的啊。”男人啧啧道,而后目光看向了孟枕山,笑道:“我就是给你们发布任务的人。” 此话一出,孟枕山便直奔男人的面门而来,却被对方轻松截住,甚至看到对方神态轻松地说:“我若是此刻去袭击燕炽,你说他是会直接死在雷劫里,还是走火入魔呢?” 哪一种假设孟枕山都不想看见,他眼带杀意地收回了手,换了个角度继续攻击男人。 男人却很不耐烦了,抬手轻松钳制住了孟枕山的手腕,直接将他的腕骨生生捏碎,而后将他扔到了一旁。 “唔!” 孟枕山的脸瞬间惨白,眼看着男人就要往燕炽的方向过去了,当即用灵力阻隔住手腕处的疼痛,死死地拖住了男人。 燕炽隐约察觉到了异样,费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孟枕山拖着男人的那一幕,双目赤红,当即就要拖着残躯冲过来保护孟枕山。 “轰——” 天上的雷电直接将他刚撑起一半的身体打回泥地里。 “真狼狈啊。”男人似乎对于燕炽的狼狈乐见其成,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口吻:“这就是天之骄子?” 孟枕山怕男人还是不死心想要去干扰燕炽,心中将他所有能想过的想法都想了一遍,最终眼神决绝地看了眼燕炽的方向,唇间溢出了谁都未曾听见的叹息声,而后故意挑衅道:“是啊,总比你缩在角落里算计别人,不敢堂堂正正和人比试来得好。” 男人有些恼羞成怒,当即扼住了孟枕山的脖子,冷笑道:“看来天之骄子的朋友多少都有点不知好歹啊?” 孟枕山体内所剩的灵力已经没有多少了,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男人。 他不想求饶,也不想让燕炽——他喜欢的人死于非命,那么他能做的只有这么一件事了。 真可惜啊,无法见证一个十七岁的金丹期天才的诞生。 他没法再陪燕炽游山玩水,也没法做他唯一知心的挚友了。 虽然遗憾没能将心意告知燕炽,孟枕山还是希望即便是在他死后,燕炽依然能早日觅得知心人,不必再伪装自己成为世人眼中的祁凛山首徒。 这么想着,孟枕山被掐得青紫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平和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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