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炽没说话,任由段延亭拽着他的手腕,眼眸不躲不闪地和段延亭对上,将他的担忧和沉静一同传递过去。段延亭心中一暖,只是笑着说自己没事,错开燕炽的眼睛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空间缝隙,先是疑惑地眯着眼,随后惊讶地瞪大双眼:“师兄,那处缝隙变化了。” 缝隙的裂口变大了,与此同时好像和他们的距离也近了许多。 “不光是缝隙变化了。”燕炽观察着天上太阳的变化,沉吟道:“太阳的位置也变化了。” 他们本以为这里的时间是停滞的,现在看来这里还是会有时间改变的,只是因为缺失了这个改变的过程,直接跳到了改变的结果这里,才会给他们一种时间未曾变化地错觉。 “或许我们不需要主动靠近它。”段延亭想到方才两人走了这么久也没能靠近那处空间缝隙,只是坐下来歇息了一会儿,空间缝隙就离他们这么近了。想来要靠近空间缝隙只是时间的事了。但依照刚才的等待时间来看,这个过程可能极为漫长,而且空间缝隙每一次靠近的距离并不长,只这么干等下去,只怕还没等他们靠近空间间隙,他们就会因为灵力大量流失而死去。 若有什么东西能够加速时间,或许就能减少他们在这里的灵力消耗,保证他们的体力还有剩余。 燕炽原本正在抖落身上的土灰,在察觉到段延亭的心思时,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磐世镜?” 段延亭眼前一亮,当即反应过来:磐石镜内小世界的时间流速远比外界快,或许他们可以先进磐世镜内,等到恰当的时间再出来,这样空间缝隙就会在离他们极为接近的地方出现了。 只不过前不久阿磐还因为魔主是魏琼这件事大受打击,不知道会不会理会段延亭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到磐世镜里等待时机到来。当段延亭试探性地在心里询问阿磐时,阿磐的反应倒是令他很意外——本以为不会理他的阿磐居然开了口,语调多少有些失魂落魄:“没事的,你们进来吧。” ………… 磐世镜内依旧是魏府的装扮,只是在两人的“新房”处多了一株琼树。 阿磐换了身素净的衣服,仰头看着树上纷落而下的琼花,最初总是带着狡黠无忧的眉眼像是蒙上了一层江面的水雾,怎么看都带了点挥不去的忧愁和疲惫。 那棵巨大琼树和魔宫偏殿中的琼树林无形间融合到了一起。 “阿磐。” 燕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而段延亭则是喊出了她的名字,这才将她从短暂的愁绪中拉回。 阿磐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强打着精神调侃道:“怎么突然喊我,还不许我像那些读过书的人那样,偶尔悲春伤秋一番吗?” 段延亭单刀直入:“你和魏琼的事打算怎么办?” 阿磐低头,不停地搅弄着自己的衣袖,她知道段延亭他们与魏琼的是敌对立场,她如今作为磐石镜的器灵本该偏心作为契约者的他们,可她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器灵,依然有她自己的私心: “我想见见他。” “你的想法我没有任何意见。”段延亭甚至十分理解阿磐和魏琼之间的感情,因为换做他,也会想要再见分别多年的恋人。不过理解归理解,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我只是想知道,见到他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是因为爱魏琼,选择背叛他们帮助魏琼行动,还是爱得克制,并不插手他们和魏琼的任何交手,始终做一个旁观者。 段延亭的身边还有许许多多要保护的人,譬如燕炽,譬如段家以及祁凛山的师兄弟们,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埋下隐患,所以哪怕听起来很冷血,他也必须搞清楚阿磐的态度。 一旁燕炽无声握紧了他的手,似乎是在告诉他,逼阿磐做出选择的人也包括他,让段延亭不要将所有的责任都背到自己的身上。 段延亭眼中闪过一抹温柔和暖意,随即冷静地看向阿磐,等待着她的答案。 阿磐没有先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如果我选择魏琼,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段延亭不是嗜杀的人,也不会存着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想法,表情坦荡地直言道:“我会想办法解除你和我们的契约,然后将你带到魏琼身边,从此你与我们便是陌路人。” 段延亭已经做好了阿磐会选择魏琼的准备了,毕竟两人间发生了诸多的事情,阿磐很难对魏琼做到漠视不管。 只是没想到阿磐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无奈而悲伤地笑了:“我现如今只是一抹残魂,做不了什么的。” 站在一旁的燕炽隐约领悟到她的意思,试探性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阿磐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我只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仅此而已。” 她当时虽说是和两人签订契约,但其实一直陪伴的人是段延亭,所以段延亭身边发生的很多事她都感同身受——无论是宗门大比为了守护师兄弟的决绝,赤枫城悲剧无力挽回的痛苦,还是对段轩时和陆秋漪两人的坎坷经历的自责,阿磐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和段延亭一样痛恨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所以当她知道魔主就是“已死”的魏琼时,她才会那么难以接受。 阿磐爱魏琼,无法帮助段延亭他们杀了魏琼;可她同样将段延亭视为重要的朋友,清楚地知道魏琼的恶行,自然也不可能帮助魏琼继续行恶。两方纠结痛苦之下,她能做的只有选择旁观,被动地接受最终的结果。 这,就是阿磐给段延亭的答案。 段延亭很高兴阿磐没有选择与他们对立,她如今的选择已经是段延亭心中最理想的选择了。作为回报,他主动向阿磐承诺,从秘境出去后他会继续伪装成“孟听”潜入魔宫,在拿到天书离开之前给她一个人去见魏琼的机会。 阿磐的心情好了许多,也知道这是目前最恰当的方式。她依旧站在琼花树下,漂亮的蛇瞳中洋溢着属于人的温柔和忧愁,她冲段延亭和燕炽摆了摆手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出去吧。” 段延亭和燕炽向她道了别,便离开了磐世镜。 一出磐世镜,他们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空间缝隙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在靠近看的时候几乎感觉天空像是被人刻意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带着说不出的违和和诡异感。 他们停在缝隙旁仔细观察着灵气的走向,然而这时才发现除了灵气以外,此地的生机也被一点点吞噬进了这道缝隙中。由此可以联想到,此地原本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寸土不生、贫瘠龟裂的模样,多半是被这道空间缝隙吞噬走了生机和灵气。 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秘境中? “师兄,你说这里会有什么?” 段延亭盯着裂缝深处的黑暗,思索着进去之后再回来的可能性。 燕炽斜睨了他一眼,抬手往段延亭头上不轻不重地劈了一下:“神识是用来做什么的?这里面到底是藏了什么好东西,让你这么魂不守舍,只想着往里面钻的?” 段延亭揉了揉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我用神识去看看,师兄你帮我看着点,预防什么意外。” 燕炽将外袍脱下,垫在地上示意他坐下:“坐这里吧,一有问题我会把你及时喊回来的。” 段延亭点头,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他的外袍上。 ………… 段延亭从未遇到过空间缝隙,所以他当将神识送进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眩晕感,本能地握紧了手,想要抓住东西稳固身体。这种本能传递到了他的本体上,也就变成了他下意识抓紧了燕炽的手。 燕炽一顿,担忧地望着段延亭的反应,做好随时将他喊回来的准备。 在习惯了一开始的眩晕之后,段延亭逐渐找到了能够稳定神识的方法,开始往空间缝隙的深处探去。 空间缝隙内是完全的黑暗和虚无,但段延亭相信既然它能够吞噬掉那么多的灵气和生机,那么想来一定能找到它的尽头。 段延亭的神识不知在这片空间里搜寻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很微弱的光亮。即便很微弱,但在这片黑暗中还是能够看见的,所以他情不自禁地循着光亮的方向走了过去。 令他意外的是,光亮的尽头是一片全然毁坏的世界。 那里的世界和修仙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山地崩裂、百树枯败,像是经历了极大灾难后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本该灵力充沛的修仙界中灵气却格外匮乏,和秘境中的那片空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神识的速度远比正常御剑飞行要快得多,段延亭很快就离开了最初的区域,来到了一片被大火烧过的山峰处。山峰上残存的焦木很多,完全可以联想到大火之前山峰郁郁葱葱的样子,可现在只剩下一排排焦黑的树木了。 山峰顶端是一片废墟,隐约可窥见曾经的气派。 段延亭完全没了方才只作为局外人的吃惊,而是一言不发地在这片山峰上游荡,直至在废墟中看到了一块破碎的牌匾——祁凛山。 他终于可以确信了。 空间缝隙的尽头是一个完全和现如今修仙界一模一样的世界。唯一不能肯定的是,这是未来的修仙界,还是另一个结局走向的修仙界 段延亭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天道是否存在,所以他尝试着使用上界的术法,然而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结果显而易见,这个世界的天道消失了。 段延亭忍不住联想到天道意图让燕炽成为下一任天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以后可能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情,这才会出此下策? 怀着心中的百般猜想,段延亭开始在祁凛山的废墟中寻找着其他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然而除了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惨案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线索了。 段延亭没有办法,只能离开祁凛山,往有人的方向继续收集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修仙界在失去了充沛的灵气,又经历魔修的袭击后一蹶不振,人人自危,都在努力寻找着让自己存活下来的方法,所以段延亭一路看到的只有争抢和躲藏,几度让他以为自己来的是魔界。 终于,段延亭找到了道修聚集相对多的地方,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 “现如今天道崩坏,我们这些道修如何飞升!” “这话说的像是你能活到那天似的。”另一人嗤之以鼻,想到现如今的状况,也不禁长吁短叹起来:“别说飞升了,我只怕越来越多的人为了活命,选择成为魔修。” 魔修不同于道修,不需要吸收灵气,自然也能在灵力枯竭的修仙界中活下来。 “燕炽到底在哪儿?”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终于提到了段延亭最在意的话题,他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为何他杀了魔主后就消失了?不是都说他是修仙界的希望,为何他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该不会是躲到哪个地方不肯出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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