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随着段延亭走近的动作晕开了一圈圈波纹,在两人手指相触的瞬间,燕炽猛地收紧了抓住段延亭的手,沉声道:“屏息。” 段延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照做了。没想到燕炽居然拽着他往只有膝盖深的水那里钻,他下意识张了张嘴,被燕炽余光瞥见后立刻抬手捂着他的口鼻,刻意不让他呼吸。 下一秒,原本只有膝盖深的水突然深不见底,两人就好像陷入了一个奇异的空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彻底隔绝,也包括他们的心跳和呼吸声。 燕炽拽着他不断向上游,随着头顶的亮光越来越明显,他们终于从这片水域中探出头来。 “呼…呼……” 段延亭抬手擦掉脸上的水,这才意识到燕炽为什么说外面是阵法了——因为这座石室根本就不在岸上,而是在水底。他们方才看到的所谓的外面的景象,只是阵法用来迷惑他人的。 而这片水域段延亭也从没见过,应该是某一处荒郊野岭,否则第一周目的燕炽也无法藏在这里,并且布置好扭转时空的阵法。 他跟着燕炽一起游到了岸边,顺便用法术风干了身上的水。正在收拾整理身上的衣物时,段延亭突然听到燕炽喊了他名字,紧跟着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对了,还有一件事。” 燕炽看着段延亭,从纳戒取出一个斗篷,为段延亭披在身上,一边帮他系紧斗篷,一边嘱咐道:“在这个世界你已经……”他顿了顿,神情颇为歉疚,将那声“死了”说的很低,看着段延亭的半边脸被遮盖在斗篷中,才继续道:“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段延亭顺着他的手拢紧脸侧的斗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正如段延亭预料的那样,李仙客他们很不好过。 他们本来只是躲避魔主,顺便追查瞿家主的下落,然而却意外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大部分人都是一直生活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很少见过这种灵力和魔气混合的环境,所以身体都难免有些不适。 一开始,他们是想要通过仙门弟子的帮助寻找瞿家主,然而那些弟子大多都神色震惊地看着他们,好像看到死人诈尸一般难以置信道:“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吗?” 同样一头雾水的人也包括李仙客他们。 在双方短暂的懵逼之后,那些仙门弟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面露痛恨和杀意,举着武器朝他们喊道:“定是那群魔修特意伪装成我们的师兄弟,想要扰乱我们的心神。我们一起杀了他们,绝不能让魔修趁虚而入!” 李仙客他们被逼无奈,只能边打边退,再也不敢在人前随意暴露出自己原本的样貌了。 他们被迫隐蔽自己的行踪,一边寻找着离开这个奇怪世界的方法,一边打听着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如此一来,燕炽和段延亭寻找他们的难度也就大大增加了。 他们寻找了半个月都始终搜寻无果,再加上顾忌李仙客他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会出什么意外,燕炽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失踪已久、实则已经因为阵法死去的燕炽重新回归到世人的面前,借助世人的力量找到李仙客他们。 段延亭知道这是当前最好的方法,可他想起修士闲聊时曾言仙门的人要抽取燕炽的气运,改变天道将要崩坏的结果,就有种燕炽很难脱身的预感。 燕炽听了他的担心,却只是无声笑了笑:“曾经是怎么脱身的,现在我也一样能脱身。” 这话有几分真切段延亭并不知道,但他清楚燕炽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会帮助燕炽摆脱困境的。 ………… 段延亭因为要隐藏身份,所以跟着燕炽找上了覃天门时特意带上了面具,而燕炽则毫不伪装自己,光明正大地从覃天门的大门走进来 覃天门的弟子看到燕炽时都震惊地张了张嘴,本该去通报的人甚至等到燕炽从自己身边走过,才想起来自己该做些什么,连忙将燕炽回来的消息上报给了文鹤,其余人则是将燕炽恭恭敬敬地送到了接待来客的大厅中。 燕炽坐在椅子上,段延亭则自称是他的随从,站在他的椅子后面,俯下身子与他轻声交谈:“这个世界的文鹤可信吗?” 燕炽正在将手中的灵茶吹凉,听了他这话,笑着歪头看他:“怎么说?” “我是说他会不会也抽取你的气运?” “难说。”燕炽在确认手中的灵茶已经温了下来,将它递到段延亭手边,毫不在意他刚刚说了什么,甚至镇定自如地挑了挑眉:“试试这茶?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段延亭接过他手中的茶水,脑海中全是那句“难说”,喝茶难免也就不那么用心了,直接牛嚼牡丹一般地将茶水全部灌进嘴里,然后放到燕炽手边的桌子上,蹙眉道:“你们不是好友吗?难道他也因为贪图你身上的气运想要害你?” “他倒是不在乎我身上的气运,只是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燕炽若有所感地看了看门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段延亭看过去:“来了。” 话音刚落,段延亭就看到文鹤面色阴沉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一来就将昭雪剑用力拍在燕炽面前,然后揪着燕炽的衣领冷声道:“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第一周目的文鹤依旧是原本的模样,只是鬓边中掺杂着些许白发,神情也不复原来的儒雅温润,反倒有种见到仇人一般咬牙切齿的神态。 段延亭看不惯文鹤这样对燕炽,下意识扣住文鹤的手,以一种警告性的力度掐住了他的腕骨。 文鹤压抑着怒火的眼睛落在了段延亭的身上,怒火过后便是审视和狐疑。 燕炽见状,抬手按下了段延亭的手,将他重新护在自己的身后,并不扯开文鹤拽着自己衣襟的手,依旧维持着端坐在座位上的动作,表情冷静地说:“当然是做我要做的事。” 文鹤泄气一般地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转而坐到燕炽身旁的座位上,撑着自己的头冷静了片刻,才嗤笑一声道:“你该做的事?你是指被那些人抽光气运,然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吗?” 很显然,他们虽明面已经不是朋友了,彼此间的情分还在。 段延亭觉得两人的关系十分奇怪,两人如果曾经为了保护修仙界共同对抗魔修,照理来说关系应该更进一步才对,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因为他喜欢离鸾。] 燕炽的这句话让段延亭忽然想起,燕炽曾说离鸾和尹箬竹都是他的“道侣”之一,猜想是不是文鹤觉得燕炽夺他所爱了?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离鸾还有尹箬竹其实根本不是道侣关系。离鸾是因为没有身体,只能暂时在待在我的佩剑中才能存活下来,算是迫于无奈才跟我一起行动的;至于尹箬竹,你已经知道她其实魔修伪装的人,因为某种目的潜伏在我身边而已。] 燕炽当时是将第一周目的事情和看小说的套路结合在一起写的,也是怕写得太真反而不像小说,让他不能成功记下这其中的内容,所以很多地方难免夸大,写得虚虚实实,并不真切。 譬如书中写道他有诸多“道侣”们,可迄今为止真正和他还算有些关系的女子只有三人:陆秋漪喜欢段轩时,后来还被诬陷是燕炽杀害的;离鸾只将他当做灵魂寄存的宿主,一心只惦记报仇;而尹箬竹是心怀鬼胎的内鬼……真说起来,第一周目的燕炽从头到尾就是个光棍,哪来的诸多“道侣”? 事实上,文鹤误会了他和离鸾的关系,离鸾那时又不喜欢文鹤,本就抱着让他死心的想法,刻意没说清燕炽只是她的恩人这件事。 后来离鸾大仇得报,本该安心投胎转世,然而那时恰逢燕炽遭遇大劫,她为了报答他一直以来照顾她的恩情,替他顶了那一灾,最终飞灰烟灭。 文鹤以为两人是道侣,怨恨燕炽没能好好保护离鸾,两人的关系这才如此僵持。 燕炽事后找文鹤解释过他们两人并不是道侣,可惜哪怕误会说清,文鹤也还是迁怒了燕炽,很少给他好脸色。 话虽如此,文鹤到底还是关心燕炽的,否则不会话里话外都提醒燕炽不要贸然出现在人前,免得被有心人抓住抽干气运。 ………… 因为段延亭和燕炽两人正在内心对话,所以文鹤只以为燕炽的沉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忍受不了过分的沉默,烦躁地呼出一口气,道:“行了,你到底想来干嘛?” 听见文鹤开口,两人的注意力这才全部集中他的身上,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段延亭上前一步,主动摘下自己的面具,笑着朝文鹤打招呼道:“打扰了,文鹤师兄。” 文鹤猛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抽出长剑直指段延亭,难以置信道:“你这魔头居然还没死?而且还跟在燕炽身边,他这段时间失踪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文鹤这反应并不让两人吃惊。 燕炽用逐厄剑的剑鞘将他的剑移开,提醒道:“他是我的道侣,你别这样说话。” “道……道什么?”文鹤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延亭。他的视线落在燕炽下意识维护段延亭的动作,又想起他方才揪住燕炽衣领时,段延亭伸手阻拦的样子……居然在这犹如谎言一般荒谬的话中品出了几分可信的意味。 “你们俩怎么可能会是道侣。”文鹤实在不信邪,甚至扯出了一个极为离谱的比喻:“说燕炽和魏琼是道侣都比你俩是道侣可信好吗?” 段延亭:“……” 燕炽:“……” 他的抽出逐厄剑,咬着牙根阴恻恻道:“不会比喻就不要比喻好吗?” 文鹤感觉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燕炽,神情很是费解:“你原先不是喜欢女子吗?难道你男女通吃不成?而且段延亭以前多次诬陷你,还差点杀了你,你居然会对他有想法?” 说完这话,文鹤的表情颇为复杂,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方面,段延亭竟然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几分揶揄和感概。 段延亭似笑非笑,对燕炽道:“原来师兄口中的‘与他早已不是好友了’,竟是损友的意思。” 燕炽这下是真的语塞了,按着眉心对文鹤无奈道:“让你吃惊的事多了去了,接下来还有个让你吃惊的,要不要听听看?” 文鹤将信将疑,将半边身子靠了过去,示意燕炽继续说下去。 ………… 燕炽和段延亭向文鹤交代了他们的来历,并讲述了他们世界发生的诸多事情,最后拜托文鹤帮忙找到李仙客他们。 随着燕炽说得越多,文鹤脸上的吃惊也逐渐变为了悲伤和沉默。他看着摆在手边的昭雪剑,突然露出了像是哭一般的笑容,喃喃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天道未曾崩坏,而离鸾也并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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