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渐渐平静,裹着金边糖丝的云朵之后,走出一个干净的身影。 他穿着洁白的卫衣和简约的牛仔裤,头发温顺地垂下,金边眼镜闪着亮光,眼镜后是一双澄澈而温柔的眼。 他长着林渡舟的脸,神情却像我。走到我身前,明明已经要张开双臂,却拘谨地垂落,诚挚地看向我。 我大步上前,飞快地冲进他的怀抱里。他搂着我没站稳,后退一步,身后万千金线点缀着轮廓,眉梢鼻尖都像是裹上了糖。我看见他弯弯的眉眼,盛着金粉的睫毛,开怀大笑时露出带尖的虎牙。 他托着我的身体,我攀上他的肩膀,低头,柔暖的金光被吻碎在唇齿之间。他如此纯粹、温柔、虔诚,无论是二十二岁,还是三十二岁的我,都从他这里窥见了爱的秘密,无数个瞬间,我感受到具象的幸福。 嘀嗒,嘀嗒。秒针的声音,雨敲窗沿的声音,静谧而和谐,铺垫着温驯的良夜。 我睁开眼睛,床头亮着昏黄的灯,屋子里暗淡又和暧。我陷在柔软的床上,额前的发丝落在枕头上,微微挡住了一些视线。 腰间的手臂压着轻软的丝被,将我完全覆在温暖的怀抱里,胸膛随着安宁的呼吸起伏,紧贴着我的后背,宽大的肩轻微塌在我的肩头,热烘烘的气息落在我的脖颈, 雨还是不停落下,空气湿润,窗缝透进的风透着凉意,窗帘轻飘飘地舞动,他的怀抱倒是暖的。 我覆住了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轻轻摩挲了片刻。林渡舟似乎被唤醒,在我的脖颈上轻微动了一下脑袋,倦意浓重地呢喃,“很晚了。” 雨把世界打湿,昏黄暗淡的光线透出了两分朦胧暧昧。我侧过脸,蹭了蹭他的额头,“弟弟,我刚刚梦见你了,我们在洒满日光的云层上,你抱着我,天边有好红的一轮太阳。” 身后的人良久没有回应,我以为他又睡着了,却听见微弱的声音,“嗯。” 明明是我要睡一会儿,他怎么比我还困? 我静悄悄拨开他的手,掀开被子起身。忽而被一道力拽住,林渡舟惊醒一般抓着我的小臂,撑起半边身体,还没醒过来的声音低而哑,“……师哥。” 我回头看见他的茫然的神色,迷蒙又泛着光亮的瞳孔,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去一下洗手间。” 雨声渐渐大了起来。 洗手间里,我看着眼前睡眼惺忪、靠着门打盹的人,沉默了好一阵。 “……你非得在这儿看着么?”我眨眨眼,盯着他根本没怎么睁开的眼睛,“都困成这样了,不能自己好好躺着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渡舟抱着我的衣服来洗手间看着我,硬是不走,听罢我的话只是摇摇头。 “不是,”我啧了一声,“你在这儿看着,我尿不出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他换下了我的衣服,现在我穿着他的睡衣,裤腿长到了脚后跟。 林渡舟死活不走,转了个身背对我,蹲下去,靠着门一动不动了。 “变态。”我低声道,洗完手走到他背后,顺理成章地压了上去,他也自然而然地背起我,走回了卧室。外面还在下雨。 “凌晨三点,”我跳下他的后背,走到窗前看玻璃上雨滴游走的纹路,“我们好像睡了挺久的。” 不知道林渡舟前两天夜里在耕田还是放牛,我从没见过他困成这样。他一言不发,默默钻回被窝躺好,见我没有动作,哑声呼唤,“师哥。” 我回头,“怎么?” 林渡舟的发丝在枕头上微微铺开,像是雨滴落入水洼荡开的波纹。他半边脸都埋进枕头里,缱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意味不明地叫了我一声,“师哥。” 我和他对峙了片刻,凉风混杂着雨丝,推着我的后背。林渡舟侧身窝在床上,脸上被映得水溶溶,看着可怜。 “赖皮蛇。”我关上飘雨的窗,又躺了回去。雨滴落在窗沿的声音噼噼啪啪,叫人听着心安。林渡舟把我裹在被子里,手臂又一次环住了我的腰,只是这一次我们面面相觑,当四目相对,他颇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不是要离开吗?”我没忍住呛他,“胆子这么大,我以为你要远走高飞了呢。” 林渡舟把脸埋在我的脖颈间,估计也没脸见人了,声音闷闷的,“师哥,是我不好。” “你还知道?”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没有你,我有生活、有事业,我爱打拼就没日没夜地跳舞,爱休息就打打牌喝喝酒,我的日子舒坦着呢。” 怀抱在升温,我感受着他灼热的气息,被子里交缠着的身体已经不留缝隙,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他怎么还不让我看清他的心。 “但是林渡舟,只要你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事物会让我觉得比此刻更好了,”我摩挲着他的后背,觉得自己听上去似乎有些苦口婆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怀里的人沉默良久,没有回应,只有平和稳定的呼吸。 我将脑袋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忍俊不禁,“我在这儿推心置腹,你倒是睡得很香。” 眼下的乌青在黯淡的光线里铺下更加浓重的阴影,我关了床头灯,回到他的拥抱,低声呢喃,“睡吧。”
第58章 【7天】改变走向。 晨曦时分,阳光将窗户的形状铭刻在墙壁上,影影绰绰的树影摇晃,缝隙间闪着金色的光斑。 我在把杆前压腿,一串钥匙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噼里啪啦地晃进了练舞室,空气里弥漫着豆浆的香味。 “师哥,来这么早,”庄临意满嘴油光地凑到我身前,“昨天在节目拔得头筹,今天还练得这么起劲,我都自卑了。” 我挥挥手,把包子的味道扇走,“熏死了。” 庄临意连忙把剩了一半的包子大口吞下,紧接着就把豆浆吸得滋啦作响,三下五除二地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去,结果又一股包子的味道晃了进来。 “你就不能扔远点儿吗?”我回头,看见门口站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暗色的大衣,戴着口罩,帽沿遮住了金丝眼镜下的情绪。 小庄一脸无辜地挤进来,朝我挤眉弄眼,小声地做着口型,“这人非要拿着包子闯进来。” 我放下腿,逗他,“你让那人走开。” 庄临意眉毛一挑,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转过身去,对着门口的身影,道:“你好,那个……叶首席不让在练舞室吃包子。” 包子的味道光明正大的闯了进来,纪南也挤进练舞室,嘴里念念有词,“屁的首席,明年就该老子当。你让你男人买,不让别人吃,只许你开灯,别人只能摸黑。给你惯的。” 包子的味道已经在练舞室无孔不入,我无奈地看着纪南,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随心所欲地啃包子,叹了口气,看向门口。 小庄站在林渡舟身前连忙认错,一个劲地伸手请他进来,活像在迎宾似的,“林医生,真不好意思,我没认出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纪南在旁边添油加醋,“刚刚我给你的包子豆浆都是他买的,你真不好意思就吐出来。” 我啧了一声,觉得大清早有点闹腾了。 林渡舟默默走到桌前,将手里的早饭都放好,示意我去吃。修长的手指握着鸡蛋,蛋壳敲碎的声音轻快又干脆,我笑起来,朝他跑过去,阳光照得身上暖洋洋。 “昨晚睡得还好吗?”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光滑的鸡蛋,轻声细语,“早上看你睡得香没叫你,就自己来了,还以为你要多休息一会儿呢。” “就是睡得太沉了,”林渡舟藏在眼镜后的双眸弯了弯,“以后还是叫醒我吧。” 纪南在旁边怪声怪气的,“晚上不知道节制,早上知道困了。拉裤兜子知道叫娘了,好笑。” 我脸上忽的发起热来,转头瞥向在场最小的庄临意。小庄飞快地走到把杆前热身,肩膀都快抡出火星子了。 “你非得在这儿叽里呱啦的?”我看向纪南,“不觉得这间练舞室有点太拥挤了吗?” 这点儿讽刺自然难不倒纪南,继续撇着嘴角阴阳怪气,“某些人在家里和一堆酒瓶躺三天的时候,好像也怪拥挤的呢。” 我让他闭嘴,纪南刺完了我又刺林渡舟,“有人无业游民当全职主夫,不也在练舞室里晃?我好歹还是正儿八经跳舞的呢。” 林渡舟状若未闻,气定神闲地摘下口罩,埋头喝豆浆。 “行了,说不过你,”我旁敲侧击地让纪南闭嘴,“你赶紧吃吧。” 倒是小庄悄默声地转过头来,看向我们,磕磕巴巴地出了声,“我也看到新闻了……林医生真的不去《心灵摆渡》了吗?” 这问题一出,声音就在空气中孤零零地晃悠,纪南终于识相地闭了嘴,我也没出声,目光都看向了我身边的人。我也想知道答案。 林渡舟有条不紊地放下豆浆,将桌面整理好,才下了决心一般开口,“我想休息一阵,让自己沉淀一下再继续。刚好节目方也觉得形式需要调整,过段时间可能会有更好的节目亮相。这个节目应当就告一段落了。” 在小庄遗憾的嘘声里,我看向身边的人,手在桌面上靠近,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下午我和纪南一起到电视台看舞剧宣传的样片,看罢我们走进连廊,我有种熟悉的感觉。蓦然忆起今天是10月8日,星期一,这是之前的循环中,我和林渡舟在电视台相遇的日子。而因为他的辞职,当我们走过转角,眼前只有静无一人的空间。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走神,纪南无情地打破寂静,“你最好别像林渡舟一样,犯那种恋爱脑的蠢病。要是敢把工作也给辞了,我就……” 我饶有兴趣地看向他,纪南憋了半天,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他才说:“我就抢你首席。” “他不全是为了我,也是为自己,”我轻声为弟弟辩解,忽而话锋一转,笑嘻嘻的,“不过也是,他为自己,也相当于是为了我。” 纪南白眼一翻,“靠,傻叉。” “你放心,纪南,”我努力洗刷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说得很诚恳,“我爱他这件事,只会让我的生活更好。” 走出电视台时,外面的霞光正好铺满大地,熟悉的车停在路边,我对纪南一扬下巴,“送你回去?” “不了,谁想看你们眉来眼去的,”纪南瞥了一眼车窗,听上去竟然有一点苦口婆心,“叶清川,你那傻弟弟要是还有下次,让你自己一个人喝闷酒,看老子揍不揍他就完了。” 我笑起来,正想打趣两句,纪南突然想起什么,回答了上次绕开的话题,“你要是被人绑架了,我肯定去救你,比他还跑得快。” 莫名其妙的煽情起了作用,我嘴一撇,一把揽住纪南的肩膀,装出哭腔来,“还是娘家人好哇……” “滚啊,”纪南把我的手抖落下去,利落地一挥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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