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改变剧情,恐怕也不会是为了引来更多观众吧? 倘若赫连羽从一开始就有这猜测…… 难怪他根本就不敢在我面前说实话。 他真怕我也带着系统啊。 赫连羽无奈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你也得小心些。” “我小心什么?该小心的不该是唐约么?” 赫连羽沉默片刻,看向了我,仿佛是第一次露出极为严肃且黑暗的神情。 “我现在已知道你是真心想保护我,所以在离开之前,我也想提醒你一句。” “穿书者有好几位,但最终能回家的可能只有一位,如果遇上他们,你觉得他们,会对你,对我,做些什么呢?” “月圆未必能团圆,同乡未必是同志,小棠哥,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把别人当做你的那位死去的朋友了。” 我笑道:“谢谢。” 这可能是我们唠嗑这么久,他说的最真的一句话了。 赫连羽沉默片刻,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嗯?” “我没看过那本小说,不过昨晚遇到你之后,我悄悄地通过积分兑换了一点点剧情梗概,这个比兑换小说原文要便宜,而且高效。” “哦?是什么?” “是关于你的剧情。” 他想了想,以一种复杂的表情道。 “你这么早就认识了唐约、梁挽,这是男主和很重要的男配,可在《唐大侠》这本书的剧情正式开展后,你却根本就没出现过,梁挽和唐约好像和你都没有交集……” “我是穿书者,不在原来的剧情里也很正常啊。” 赫连羽沉默片刻,极为艰难地说了下去。 “不,你虽是穿书者,但与我们这些人不同,你在系统里有两个名字,一个是聂小棠,另一个是聂楚凌,不知为何,系统把聂楚凌这个身份判定为了剧情里的土著……我看不到你的具体剧情,我只知道你的剧情线和梁挽唐约都有交集,可在《唐大侠》的小说剧情正式开始之后,这些交集却统统消失了……” 我目光一凝,连呼吸都空了一空。 “这意味着什么?” 赫连羽目光一凝,咬了咬牙,吐出了些艰难字眼。 “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和这些人永远断绝了联系,二是,作为聂楚凌的你,在后来遭遇了极大变故。” “你可能,根本就没活到《唐大侠》剧情开展之后……” “……” 我沉默片刻,出乎他的意外,在听了这么恐怖的推测,我没表现出丝毫悲伤,也没展出合理的恐惧震惊。好像听到了一件和我完全无关的平常事儿,又似乎瞧见了一个顺理成章的、丝毫不值惊讶惋惜的好结局,我释然而平静,温和而真实地对着他一笑。 “好的啊,我知道了。”
第32章 猫与鼠 赫连羽以一种极度不解的眼神看着我的坦然,好像我脸上没有一丝神情是写在他习惯的剧本中的。 “小棠哥……你像是并不惊讶。” 我只淡淡道:“你以为死是什么?” “额……你为什么忽然变得好哲学?” 我笑了笑,笑得毫无杂质:“这件事本身一点也不哲学,它就是我每一两周都要思考的一个可能性,我每次去千里迢迢地刺杀恶人,我都面临着这个可能性,都要安排后事,都要考虑死后结果。” “所以,死有什么可怕?” 它就是一个睡眠的深度样品,是一个眨眼的无限延长,是一件对所有人都公平到极致的事儿罢了。 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想死却死不掉。 比如落到某人手里,被他以善心的借口迷得昏天倒地,拿着好意的理由捆绑缠裹着,还以治疗的名义塞口球,那才比死还讨厌,气得我都恨不得给他戴口球。 赫连羽奇怪道:“所以……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怕?” 我却打断他道:“我若现在就怕了,岂非是浪费时间?更何况,我也未必就会死,也许是和他们断了联系,也许只是不再用聂楚凌这个身份罢了,谁知道呢?” 就算真的发生点什么,我也不怕。 男主唐大侠的剧情都能被肆意修改,怎么我这区区配角的剧情就改不得呢? 这都有了一票穿书者了,再加上一个活宝阴间系统,难道还要觉得剧情会乖乖地待在原地,忠贞不变? 拉倒吧,剧情这玩意儿就是拿来打扮和亵渎的。 赫连羽被我这份纯粹的乐观与豁达所感染着,似乎也觉得这事儿并不似看上去那么绝望,或者说现在就担心绝望也太傻了,不值得。 送走了他后,我就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回了棠花酒肆,借着踱步和看风景,我心里想着念着今日发生的事,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去找唐约,去找梁挽,去确认一些东西。 如果赫连羽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证明聂楚凌这个身份就是土著。那即便没有其他穿书者的干预,我依然会遇到梁挽,遇到唐约,然后产生一些神秘难言的交集。 可这交集又是什么? 有没有可能,我从前见过这二人? 也许咱们是没正式见过,但我可能在某个未曾明晰的时刻和地点,离他们几乎是很近很近,只是我那时在干别的,尚未察觉,他们也或许忙于别的,也未察觉我。 比如梁挽。 我可以保证自己之前从未见过他的面目,但我猜得出,他从小有家人宠着,不缺爱,长大后才能时时刻刻把爱意温柔分给别人,他以前大概率是不叫梁挽,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浪子。 他应在富庶之家长大,因为那嫩得可以掐出水儿来的皮肤绝对不会是干体力粗活干出来的,那天然温定的滋润气度也不是乡野小门养的出的,那种气定神闲到天塌下来也不怕的冷静,也不可能是小风小浪能锻炼出来的。 这个人,必是出自自名家正派。 也必然遭遇过重大的挫折变故。 因此他才不得不转换姓名,成了一个四处为家、姓名不详的游侠浪子。 变故不久后,他可能才遇到了第二位师父,这师父也必定是个轻功顶级、追踪能力绝顶的高手,不然梁挽哪儿来的这清奇内力,哪儿来的这纵横睥睨的轻功? 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在某一时某一刻,与聂家扯上关系? 也许这就是梁挽和聂楚凌两个人产生交集的原因? 说完梁挽,再分析一下唐约。 这个人给我感觉就更熟悉了,他给我的印象十分强烈,就好像我真在何处见过他。 凭心论,他的相貌不是最美,碾压不了梁挽和赫连羽,可那种一仰首一抬眸的天真风情,弄得他整个人一闪一闪,火花儿一样夺人眼球。 我们当中,我懒得夸自己,而那赫连羽只有静止时才能显出一种呆板的美,而梁挽无论何时都有一种看不尽、说不透的深浅难测的美,而唐约的美却是动态的、进步的,他几乎是越动越性感,越走越王炸。 他演姑娘,演走路,裙摆逶迤旋落,如莲瓣藏刀,莲片儿旋则刀片儿转,起臀摆胯,仰首清眉,转着转着,倔强的风姿就摆弄出来了,绝望的风情也摇晃出来了。 若非亲眼见着,很难想象,就那么简简单单几步路,他硬生生走出了清绝凛艳的气息,那冷俏热艳的模样,像是把冰凿花儿一朵朵扔火坑里,又凉心又热肺,这种复杂难言且矛盾的性感,可以让人一直记到世界末日。 所以我都能看出他身边护卫是个女的,可愣是没看出他这个女装大佬。 说明他可会伪装了。 少年郎若无特殊训练,根本摆脱不了自己与生俱来的那股硬邦邦的步态,无法用走路去衬托裙角,更不能通过一走一仰,就把气质摇晃摆弄成这样。 这需要后天训练。 所以唐约必定和一些特殊的人群学过这步态、这眼技。 我若找特殊人群问一问,说不定就能猜到他的身份了。 男主我都有点想明白了,但我要去哪儿找梁挽呢? 他这个人简直是神出鬼没,系统都比他好找啊。 难道我应该先找到他的小伙伴,然后再伺机找到他不成? 可我没想到,我一回到棠花酒肆,就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伏在某个角落。 梁挽。 他竟就坐在酒肆大堂里,好像是个刚换过了一身血腥衣物,一尘不染地从猎场上退下来,赶来赴约的贵公子。 他好整以暇地喝着一杯两杯的酒水,桌上摆着小菜三五碟,悠闲肆意地像方才的战斗只是一场点到为止的切磋,暮色斜阳轻照进来,把他一个人圈在那层逼人的金光里,照得是水泄不通、镀得是金圈硕硕。 如一座红玉雕成的人像,洒上大片大片的金色颜料,说不出的潇洒温静,道不明的旖旎华贵。 啧啧啧,果然像一个流浪者中的贵公子啊。 他之前得罪于我,叫我很想痛揍,但我又是美的好朋友,一时浸于欣赏美、比喻美、形容美、爱上美,即便很想在他的胸口踩上一脚,但又有点不忍。 见我没动作,跑堂的小错几乎是狂向我使眼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用眼神频频敲击,他在提醒我小心梁挽,摧我赶紧做点什么。 这意思我明白。 谁都行,做什么都好。 得想法子把这小子送走! 再让他待下去,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得露馅。 而我却只平静地点了点头,似乎一丁点儿的紧张都被掐灭在手心里,我俯瞰四周,宛如国王巡视自己的地盘,酒肆里的其余客人都对我微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各自叽叽喳喳地报账似的和我唠嗑。 “聂老板今日气色不错啊,可是有好事儿发生?” “对了对了,聂老板听说了巴陵老街那边发生的事儿么?可惨,也可热闹了。” “据说塔教的人掺和进来了,还有几个别的江湖人士也在那儿斗殴……” 这可巧了,“别的江湖人士”可不就在坐在你隔壁呢?我这暂时性的“塔教的人”,和你说着话呢。 我敷衍而干巴地和他们一一调笑,社交唠嗑非我所长,但捧场还可以,捧过他们的场子了,让这些老顾客都吃得安心了,确认我的人还在了,我就道:“大家放心吧,塔教的人攻不过来,天塌下来了会有人顶着的。” 听到这句话,食客的脸上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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