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无奈道:“你告诉他干什么啊……” 他恨我的话,他以后还能活下去的,他还能去做人的,你现在告诉他,他踢断的是当年那只持剑保护过他和妹妹的手,他没有了恨,那他在我死后,他要怎么活得下去啊…… 郭暖律冷声道:“他只是愧疚欲死,你是真的马上要死了啊,你这混账王八蛋!你答应过我和老吴,你会活着回来的!” 我苦涩地在血污里笑了一笑:“我……我和武大夫商量过的,这些人中有耐药擅毒的,用迷药迷不倒他们……只,只能用最厉害的毒……我,我也本来打算事后,事后和武大夫……” 说着说着我又吐了一口血出来,便觉得胸腔的翻涌已经到了一种无法被抑制的阶段。 便回光返照般地挺了挺身躯,含着泪和血笑了一笑。 “聂家的恶人们,无论是小恶人还是大恶人,统统得到了应得的报应,而好人,好人无需黑化,也能在这个世上好好活下去……这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么? 郭暖律怒得攥紧了我被吊绑着的断臂,却始终不敢用力。 他的眼圈好红好红,从来没有这么红过。 砸断了心爱的枪的寇子今怒得跳了出来,骂道:“你这王八蛋!这什么狗屁结局!” 骂着骂着,他自己也哭了出来,又跌了回去。 小错则伏在我身上泣不成声,绝望地要把我抢过来:“聂哥,哥……你要留我在这世上一个人了吗……” 梁挽只是崩溃一般地推开了他,转而无助地抱紧了我,喉咙剧烈滚动之间,他的泪水已淹没了整个人的理智,带着哭腔,无助绝望、语无伦次地哽咽重复道:“我带你,我带你去找罗神医,对,我,我带你,小棠,小棠……” 我忍着痛笑道:“这儿离最近的城镇起码半天呢……傻瓜挽挽,别浪费时间了,陪我……和我说说,笑笑一会儿……” 他呆了一瞬,打了打自己已经麻木了的脸颊,终于在崩溃之前,挤出了一份血和泪的笑。 “笑,我在笑呢……小棠……小棠你看看……” 我最后仰着脸,看了他那份绝望而温柔的笑。 我又看了看身边的人一眼。 朋友、亲人、爱人…… 甚至连聂楚容,都在地上无声无息地痛苦啜泣着,赤红着眼睛看着我。 他们都在啊。 这之前也抱过了可爱活泼的小侄女,和薛姐流着泪告别了,在宴席之上我也吃饱了,喝足了,还最后看了看大姐的墓碑。 其实我真的已经很幸运,很幸运了。 我最后呼了一口属于聂楚凌的气,安心地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闭上了眼。也任由眼前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地吞噬了我。 再见,挽挽。 再见,聂小棠。
第116章 系统到底是啥 我好像是睡在一张沙发之上,用柔软的针织毯子包裹了自己,一时之间朦朦胧胧,在这个现代装修风格的房间里,光线出奇地昏暗,电视机从来没有被打开过,一切都既新奇又陈旧,好像过去了一百年都是这个样子。 柔软的沙发凹下了一个角,仿佛有什么重量压在了上面,我惊觉身边有人坐下,赫然掀开毯子坐起。 却发现旁边坐着的人——是阿九。 嗯……我为什么知道他叫阿九? 额……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陌生的阿九只是看着我,微笑道:“聂小棠,你醒了?” 这个名字就像是钥匙一样,一下子插入了我记忆里这个孔,把所有断续而支离的事件记忆一下子串联起来,我只觉得脑内一阵剧痛加瘙痒,像是沉寂已久的东西在那儿不断地翻涌,我甚至不得不用右手扶了脑袋,惊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仿佛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我放下扶着脑袋的手,目光冷静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阿九笑道:“你都记起来了?你知道这儿是哪儿么?” “不知道。” 我环视了四周,有一种很强烈的真实感。 “但感觉是一个很舒服,很舒服的地方。” 就好像是我上辈子的家一样。 阿九道:“这里就是你的意识空间,你现在差不多是死了。”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什么叫差不多?” 阿九认真道:“就是处在一种生和死之间的阶段,医学意义上讲,叫休克,玄学意义上讲,叫走马灯。” 我想了想,道:“所以现在的我是濒死状态?” “可以这么说。” 我就在沙发上调整了个姿势,用柔软温暖的毯子包裹了下盘,缩在里面好像可以永远不出来,我只露了一身悠闲自在的上盘,抬眼就看向了旁边的阿九。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当梁挽的黑化值解锁到了一定程度,我已经可以获取回到现代的机会了,还话还算数吗?” 阿九沉默片刻:“算的,只是出了一个小插曲。” “你不认账了?” 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感觉到惊讶呢? 他只无奈道:“不是不认账,而是你在这么做了之后,梁挽的黑化值又从百分之五十降到了百分之二十了,这种事以前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你说怎么办?” 我瞪着他:“你在胡说什么啊?他都当着我的面杀人了,还杀了不止一个,这不是应该让黑化值提升得更高么?” “那是恶贯满盈的仇人,杀他们的负担没有杀别人那么大。” 阿九忽然提醒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死在他面前了。” 我听得一愣,他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目光看了看我,分析道:“最爱的人死在他面前,最爱的人不惜以命帮他报仇,最爱的人不是恣意作恶的人,而是大义灭亲的圣徒,你觉得他会如何想?” 我按下内心的悲伤惊恐,因为我实在难以去想象他抱着濒死的我那一刻的心情会如何,想来心中悲恸至极,却也只能尽力不去想。 因为,我可以保得住他的命,保得住他的未来,却未必能保得住他所爱之人。 人不能既要又要,总得分个取舍嘛。 阿九叹了一口气,而我随手在沙发桌上拿起了一杯奶茶,吸溜了起来。 不是说意识空间么?怎么我吸溜着奶茶还是没有觉出一点点的甜味呢? 怎么这么空空淡淡、这么苦涩难受呢? 阿九继续道:“总而言之,经历了这样惨痛的别离之后,他可以爱所有人,但唯独爱不了他自己,他恨不了任何人,却唯独可以恨他自己。” 我皱着眉,直接把奶茶杯子给捏皱了成了一团儿。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样?” 阿九竟然都嫌我迟钝地看我了一眼。 “因为他伤害了你啊。” “踢断了你的左手,在你倒下之前为了激发你的生意还说了‘恨你’,结果你就带着这样的认知死去了,濒死的时候都没听到他说一声‘爱’或‘喜欢’,只怕他这辈子都很难原谅自己。” 他这话说得,比之前加起来所有冷冰冰的话语都充现着人性,就好像是换了更高级的AI驱动算法一样,说的这话,讲的这事儿,让我被牵动柔肠似的一起一伏,许多被压抑的情绪都在我体内探了个头,且无可抑制地摇曳蔓延着。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叹了口气。 “卖感情牌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既然你不打算让我回现代,那你打算怎么办?你既然可能在我濒死的时候来找我,肯定是有事儿要我做吧?” 阿九笑了一笑,忽然换上一副画大饼的模样。 “虽然你大闹了一场,把梁挽的黑化值无限地拉低,但我司经过讨论还是认为——你有很大的潜力成为我们的编外员工,毕竟当直播间的镜头无意中从几个穿书者身上转向了你弄的喋血饭局,竟意外地引爆了直播间的人气。” “聂小棠,大家喜欢看你的戏啊。” 啊?什么大家? 我既震惊又困惑地看了看他,道:“我一直就很想问一点,你说的这个大家……他们到底是谁啊?” 现代科技还没有发达到可以去围观平行世界的爱恨故事吧?就算发达到了这个程度,伦理协会也不可能通得过这样的致命直播啊。 所以这些直播间的所谓观众,那些在赫连羽那空白的视线里孜孜不倦发弹幕,嗑阴间CP的人,享阴间人设的观众,到底是什么人啊? 阿九见我都问到这份上了,不轻不重、有板有眼地咳嗽了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你了,我们穿书局的全称,其实是【阴司地府非自然穿越管理局】。”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儿全炸成上下起伏的窜天猴了。 “阴司?地府!?” 我把包裹下盘的毯子猛地一掀,我就穿着蹭凉单薄的睡衣,光着脚站在地板之上,双目圆睁地瞪着眼前的人。 “你来自地府?你是鬼……鬼员工?” 阿九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我想了想他之前好几次出现的场景,要么是墓地,要么是接近黄昏的天,要么是黑暗的洞穴里,反正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地儿,当初只觉得神出鬼没,如今想想是真的神出鬼没啊! 原以为阴间是你的形容词,原来阴间是你的身份证! 我有些结巴地问了:“那……那之前在赫连羽、沈君白的直播间发弹幕的那些人……那些人是水军吗……” “怎么会是水军?那是真正的观众啊。“ 阿九异常严肃地纠正我。 “你不能因为那些观众全都死了,你就忽视他们在阴间的娱乐需求嘛,弹幕可都是他们一个个从地府发过来的,不是假的啊。” 我“怦”地一下沉了心,直接就往沙发上坐下去了。 所以那时赫连羽的直播间里,弹幕显示的活人观看数是0,不是因为他们是水军……而是因为,全他爹的是鬼魂!? 难怪嗑CP的口味如此阴间,难怪全不把生死当回事儿,这全部都是阴间人啊! 一想到这两个穿穿被一群天南地北汇聚而来的鬼给围观了这么久却毫无所觉,我只是毛骨悚然,又深觉寒凉地再度用小毯子裹紧了我自己。 阿九叹道:“我知道这事对于活人来说是有点难以接受,你也是第一个知道这事儿的人,我其实可以给你几个小时消化消化……” “我消化好了。”我立刻回头看他,“编外员工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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