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月赶忙托住。 满月偏头啐掉口中含着浮毒的沫子:“别抖,点了房子咱俩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了。” 说完,他又凑过去,吸司慎言颈侧的划伤。 伤口破了表皮,没见血,但毒素已经渗透进皮肤。满月实在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结果就是……司慎言好不容易支配开的心思,被纪满月一口“嘬”回来了。 随着对方贴近,司慎言心跳骤然不正常了,他暗道:是中毒,肯定是中毒闹的! 可那双唇又温又湿,勾扯着司慎言小腹迅速腾起一股妙又不妙的悸动,实践出真知地告诉他——毒,不愿意背这黑锅。 他咬着牙,合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满月又啐掉第二口,不解道:“很疼吗?毒素随着皮肤渗透,能吸出多少是多少。” 司慎言闭眼不答,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被妖精勾搭的和尚,颇为感同身受的理解,“高僧”面对妖精,为什么要闭眼。心道,这哪儿是疼啊…… 他空咽了咽什么,好像这样心里的热气就能被压下去似的。 自欺欺人又看似配合得仰在墙上,任满月摆弄伤口,其实身子綳得僵直,这滋味比上刑还难受。 司阁主不对劲,起初纪满月脑子没往偏处想,不过,都是男人,他很快就察觉了。面不改色的沉吟一瞬,他选择视而不见,全当无事发生,清好了毒,从怀里摸出化毒的伤药,倒出一粒,喂进司慎言嘴里。 然后不再理他,拉开门走到已经瓢泼的雨中,掬一捧雨水,漱口。 茅屋的门敞着,风往里灌,满月站在风口里,衣摆和袖子被风吹得飘摇。 他衣裳还湿着,腰背和肩线被湿衣裳贴附着,勾勒得清晰。线条流畅,每一处弧度曲折,都让他看上去清瘦又恰到好处的挺拔。 司慎言忍不住想,一揽入怀,一定很好抱。 他并非没抱过纪满月,只是,一直没有在心被欲念涨满时抱过。 这区别很大。 好在司慎言终归不是色字上头,脑子就卡住的人。他缓了片刻,越过满月肩头,看外面的天色。 雨和夜混揉在一起,纠缠得难分难舍,不知摧落多少花。 这糟糕的境况,容不得他心猿意马。于是抱元守一,勉强提起真气,去催动药物化散。 行气两周,总算顺畅许多。 纪满月回到屋里,把门掩死,在狂风骤雨和危机中阻隔出一小片安宁。 刚才疲于奔命,他也不觉得冷,这会儿,清净片刻,就冷得发抖。顾不得许多,背过身子,将上衣悉数脱下来,狠狠把水拧了个干净。 司慎言刚一睁眼,就撞上这一幕。 那幽黄的豆油灯,在昏暗中,给满月的皮肤打上一层柔光,让他看上去净白得那么温柔。 司阁主那颗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心,又被满月这套组合拳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这人于他而言,可比见血封喉毒多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渐渐变成让自己上瘾的毒,这么折腾下去,只怕真的离心脏骤停不远了。 很早,司慎言就知道自己性向小众,他是喜欢男的,但喜欢有很多种,遇见满月之前,司慎言从来不觉得,喜欢能像钱塘江的浪潮,翻起这么浓烈的欲望。 他不敢再看,合上眼睛,心不静,佛祖都救不了。 纪满月当然想不到司慎言心里都开了锅了。 衣服拧干抖开再又穿上,虽然还潮,好歹不像刚才那般腻着往肉上贴了。 再回身,就见司慎言坐在草炕上入定了似的,也就坐下调息,抵御怎么散都散不尽的潮寒气。 雨一直在下,时大时小。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司慎言站起身,也将衣服拧干。 他没吵满月,在这进屋就上炕、半眼能看到头儿的小屋子里不甘心地搜掠了一遍。 还真被他找出点东西。 草炕下面,塞着一只红泥小炉,里面还有干燥的黑炭。 司慎言喜出望外,小炉子对如今的二人而言,简直是金不换的好宝贝。 纪满月听见窸窸窣窣的折腾声,也睁开眼睛,见司慎言变出一只炉子来,正要生火。 他盼着暖和,但想了想,还是阻止道:“尊主莫点。” 他怕烧炭生烟,引人来。 然而司阁主手上动作没停,拽下草炕上的几株干草做引子,片刻就把火点了,炉烟飘向窗口,飞散到雨幕中去:“无妨,若是引得人来,正好快刀乱麻,通通砍了。” 听他这么说,满月知道他的毒缓解得差不多了,心多少放下。 但是吧……这人怎么突然戾气这么重呢? 小炉子红彤彤、暖烘烘的守着两个人。 潮气终于渐渐被驱散。 司慎言突然问道:“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张晓,别拿救命之恩糊弄我。” 纪满月噎了一下,想了想,一语双关地道:“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司慎言的眸子,被炉子里忽明忽暗的碳火映得闪烁。 他半天都没再说话,几乎已经确定了,张晓是纪满月现实里就认识的人,搁以前,于公于私他都不想让纪满月牵涉进案件里,最好就是安安稳稳地进来,安安稳稳地回去。 但如今,他有些动摇了,反思是否自己太过自大…… 张晓那个样子,还有救吗,他若在游戏里死了,能不能重新回到现实去? 想到这,他看向纪满月,见他脸上罩着一层疲色,隧向他道:“你歇一会儿,我警醒着。” 满月见他比刚才灵巧不知多少倍,也就不再矫情,星点暖意就让他的困乏瞬间放大。他挂心张日尧,却只能被困在这里,打定主意养精蓄锐,在床头的草垛子一靠,终归是身体不好,累得紧,不大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这一觉起初越睡越冷,小炉子终归威力不足,雨水的潮寒气,往骨头缝里钻,但人就是这样,强撑着的一口精气神,一旦歇了,就再难聚起来。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意识都飘到不知哪儿去了。 这个夜里,只有雨。 满月的身边,也只有司慎言。 在他的梦里,有天空无尽的黑和冷,太纯粹了。 几乎让人分不清是梦里下了雨,还是雨中有一个梦。 他想冲破这个梦,冲出那片雨,于是他努力地伸手去触碰、去够,好像这样就能分开雨幕和黑暗,开辟出暗冷之外的温暖地带。 而后来,他终于睡得踏实了。 直到天色微光,浅白冲破了无尽的黑,透过高窗打进茅屋里,让小泥炉和豆油灯的暖黄变得浅淡。 光亮,晃了纪满月的眼。 他眯起眼睛,还了魂儿,身上真的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暖融融的。 再一抬手,他才发现他靠在司慎言的肩窝上,对方搂着他,用氅衣裹着他,这样,他的手脚才会是温热的。 满月一动,司慎言就睁了眼睛,侧头看他:“醒了?困的话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他还保持着这个暧昧又保护的姿势,“后半夜你太冷了,自己往我怀里钻。” 满月看他,坚信这人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睁眼说瞎话。 当然,他更不会在这时候睡回笼觉。 他只是觉得诧异,就算对方满嘴跑山驴,自己被他搂进怀里时,竟然全无察觉。他的警觉,在这人面前都散光了吗? 司慎言见他不说话,腆着脸又找补一句:“太瘦,抱着硌得慌。” 纪满月终于忍不了了,窜起来瘪着嘴翻白他,心道:好一个顶着冰块脸的流氓。尊主,再这么下去,你人设要崩没了。 小茅屋的门被推开,恍如开启了魔幻世界的大门。 一缕天光,冲破薄云和淅淅沥沥的小雨,扫撒在被风雨冲刷了整夜的油菜花海上。空气里泥土气、雨气、花香气,杂糅成雨后的清新,让人心肺畅润。 司慎言灭了碳火,在草榻上留下碎银子,拎起衣服走到门边,与满月并肩而立:“你看,那边有彩虹。” 纪满月寻着他的指尖去望,确实见到虚幻的七彩斑斓。 美得不真实。 司慎言打了声呼哨,油菜花丛里,突然跻身出现十余名身穿蓑衣的武士,为首那人抱拳行礼:“尊主恕罪,紫元迟来。” 作者有话说: 司慎言:真的是你自己蹭过来的,我发誓。 纪满月:……
第31章 心疼了吗 紫元迟来, 是因为也在半路遇袭,被拌住了。 其实昨日,司慎言与纪满月逃离官道之后, 他便带人赶到了, 还为二人阻击了杀手。 可后来, 雨太大, 地上的足迹眨眼的功夫就被冲掉,纪满月轻功又太过高明, 是以天快亮了,他才带人寻到这处茅草小屋。 那时外面方才云收雨歇,满月睡得正熟, 司慎言便让紫元在茅屋周围戒备护卫着。 “寻到幕后是谁了吗?”司慎言问道。 紫元道:“阻击属下的是灯不归,向尊主和公子下手的是浊酒红, 幕后之人尚未寻到。” “那二人呢?” “趁乱逃了。” 司慎言沉吟,对方知道紫元的存在……一切看上去都像是钟岳仙这个曾经的自己人所为。 但又没有切实的证据。 几人各有所思的没说话。 紫元目光忽然落在司慎言颈侧的……不知道是什么上。 红中带紫, 紫得甚至有点发黑。好像是一片细细密密的毛细出血点。 这是怎么了?中毒了?看脸色无碍…… 被咬了?这得是多毒的虫子…… 他到底年纪小,再怎么跟主子似的素着脸、惜字如金, 在信任的人面前,还是绷不住事儿, 开口问道:“尊主, 你……脖子……”他说着, 指了指那片发红的位置。 司慎言:“嗯……” 他没答,看纪满月。 你这表情就很不对! “紫元小兄弟。”满月截住话头儿。 紫元行礼:“公子直呼小人紫元就是了。” “在下与尊主的现状,除了眼前诸位弟兄,还有何人悉知吗?” 紫元道:“尚且没有, 小人正准备向三堂主传书报信。” 满月道:“等片刻再报。” 司慎言隐约猜到他想将计就计, 但又没捋清他到底想做什么。见他转还回茅屋里, 在那门将关未关时,跟着他跻身进屋。 纪满月已经松开外袍,拉低领口,摸出三根金针分别在自己胸前膻中、璇玑,和手腕的神门下针。接着,将暴露在皮肤外的针尾用内力捻断,扔在一旁。 然后自顾自整理好衣裳。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司慎言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完活儿了。 “你要干什么!”司慎言拉过满月手腕,见他白皙的腕子上,金针已经埋进肉里,只隐约见一个细小的红点,起针都不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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