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贯月算不得重剑,也比寻常佩剑厚重,从前他与许小楼交手,无论攻势如何凌厉,许小楼都敢提剑便镗。 可今时许小楼面对司慎言却只敢巧闪,不敢硬捱。 青枫剑派的残众此时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乱局已经渐渐平息,众官军若群起而攻,莫说一个许小楼了,就是十个也不在话下。 但司慎言的招式太精彩了,他不下围攻令,众人就都只在看,舍不得打扰。 竞咸帝首当其冲,刀光剑影他曾见过,却没见过这般出神入化的。 刀锋快得留下一路残影,映着月光,硬得发冷,陡然高亮,向许小楼脖子横掠过去。 许小楼向后猛退,堪堪躲过。 头发给削了一缕。 细看发丝断口居然是焦曲的,真的是被火烫断的模样。 司慎言的《燃木刀法》真的能带出火来。 更甚,许小楼脸颊眨眼间浮现出一道烧烫的红痕,片刻肿涨迸破。 伤口皮肉翻起,先是流出组织液,而后淌出来的血是黑色的,隐隐泛着磷光,很可怖。 他没再刀枪不入。 满月心思陡然清明了,蛊虫让许小楼有那般非人的异能,可归根结底,他体内的东西是虫子,那么…… 虫子怕热吗? 答案呼之欲出。 可想通了这点,满月又不禁皱眉,动手前司慎言定然是巧思已成,为何不直接招呼弓箭手,火攻伺候? 满月看向司慎言。 司慎言对敌时的情绪在满月看来比平时外露,是否不屑蔑视,他能够轻易分辨。 火光勾勒着司慎言的轮廓,明暗交叠。他眸子中透出清亮与深邃两相悖驳的神采。 唯独没有不敬。 满月合上眼睛弯了嘴角——原来,任谁在这样虚实难辨的环境中呆久了,都没办法彻底将自己割离出来。司慎言也是人,他有情,他的情一旦用心便深沉又炽烈。他与许小楼单打独斗,是对陈庭存了回馈之义。 再看许小楼,一招吃亏,手上招式丝毫不停,剑招比刚才沉稳不少。隐约看出点太极剑遇强愈强的趋势。 细品又觉得招式透着股阴森。 二人招招凶险,偏让观者看出股剑雨刀风成江湖的飘摇美感。观者总是悬着一颗心,想看是谁的兵刃先沾上谁的血,在惊心动魄之余,感叹招式化解得精妙。 转眼数十招过。 司慎言偶得机会,讨巧一击,正中对方胸前,可许小楼体内蛊虫的功效已经发挥到极致了,他衣裳被划破口子,露出胸口的肌肤。 刀锋过,皮肉真的完好无损,只是落下道印子。 这一招预料之外,观者叹惋《燃木刀法》的火焰没能擦出来。 司慎言左手、肋侧皆挂彩,后肩还有旧伤的血窟窿。 许小楼是专挑对方伤处下手。他长剑翻抖,向司慎言肩窝刺去。 司慎言钢刀恰好掠过许小楼侧腰,收招回防来不及,便将身子一侧避过剑刺,同时以攻为守,钢刀反转上撩。 刀锋瞬间带出火。 许小楼躲得很敷衍,也不知是不是神志不清,让他逐渐变得纯粹嗜杀,他只躲开要害,长剑急转,拼得挨上一刀,也要刺中司慎言。 谁知,司慎言也不躲! 二人距离骤然拉进。 这样下去,必是两败俱伤——掠火的钢刀,会将许小楼右臂重伤;而许小楼的长剑,也会刺中司慎言肩膀。 满月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腕一翻,金弹丸在手。司慎言守着义气,是司慎言的事儿,他跟陈庭可没交情,看不得司慎言为此受伤。 电光石火,眼看许小楼得手。司阁主执刀之手突然一松,钢刀落地,身子顺势往前更近两尺。 逼得太近,许小楼反而一剑挂空。 下一刻,就连满月也没看清司慎言的动作,只看见他几乎是贴着许小楼的,腰间乌黑的匕首不知何时又已在手,猛地扎在许小楼那只好眼睛里。 原来刚才同归于尽是虚招,司慎言意在骗过对方,得以近身。 一招得手。 纵使全身上下刀枪不入,眼睛依旧是脆弱。 骤然吃痛,许小楼惨呼出声。司慎言手下不留情,戾然第二次发力,匕首直没至柄。 司阁主眼神一凛,落地的钢刀,被他掂在脚上。 脚尖一勾,钢刀行云流水地重回手里。 匕首大约是伤到许小楼脑内了,他抽搐,却没倒下。蛊虫迅速沿着他的血脉,往眼周巨大的创伤处涌去,眼看他要成为一具武艺高强的行尸走肉。 司慎言万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钢刀带出的烈风燃烧着空气,向许小楼心口穿刺而去。 刀尖刺破皮肉像是线香烫纸,许小楼的身体被这带火的刀“烫”了个对穿,刀尖从背心蹿出三寸余。 片刻喘息不存,司慎言借冲力逼着对方猛向后退。 他低喝一声。 接着,许小楼被司阁主一刀钉在一棵老树干上。 无数人窥见了能做许久噩梦的场景。 许掌门身子先是松懈下来,头也跟着垂下。可片刻之后,他就低着头,发疯似的抽搐不停,执剑的手突然挥剑乱舞,双脚悬空疾走,好像还一边往前冲,一边与人对招杀敌。 只是他的头再也没抬起来。 眼眶中落下的黑血,一滴滴地不停歇。 他是真的死了。 大概他把自己变成偶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是体内的蛊虫; 发狂的,是他心底的执念。 场面太诡异了,所有人都沉浸在惊骇里。院中居然在这时安静得像一个普通的夜。 只有纪满月,快步上前把司慎言拉回来,圈在怀里扶稳。 他想问他何苦呢? 却又不用问,也知道他何苦——皆非草木,孰能无情。 司慎言左手手背流了很多血,那被他胡乱一裹的衣角布料,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湿腻地贴合着伤口。满月将那破布解开,从怀里摸出伤药,洒在他伤口上,扯下自己束发的锦带,紧紧缠在他手上。摸他腕脉,果然毒伤对身体影响尚存。 司慎言脉搏虚浮,《燃木刀法》消耗巨大。 满月早就看出他脱力了,自他手少阴心经推了一道真气助他稳定心神。 司慎言额头上渐渐渗出层冷汗,纳气片刻,低声道:“无妨。” 满月还是不放心,抬眼看向孟飘忱。 可…… 孟姑娘这会儿确实是没工夫搭理这边。 院墙外,九野营还结着坚壁阵防备中蛊的百姓,百姓人数太多了,将士们不能伤人。于是,官军动不动便掣肘。 简直按下葫芦浮起瓢。 孟飘忱总是需要以那费神的调子暂缓百姓的狂暴。 司慎言和满月见此情形,如何能不动容,同时跃上墙去。 “孟姑娘,我用笛子吹可以吗?”司慎言问。 毕竟,神剑峰秘境,朱可镇曾经是用埙吹的。 孟飘忱不知这细节,定神想了想,道:“或许可以。”她示意司慎言附耳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讼了一段心法。 司慎言垂着眼眸,消化片刻,向孟飘忱确定过几个关键,便将墨染骨凑在唇边。 调子一出,满月恍惚——这也太好听了。 跟许家父子吹出来的蚊子叫出于同一本心法? 嗯……虽然但是,情人耳中有天音。 笛声也比孟飘忱口哨的声音大不少,效果的确更好些。 乱局终于渐渐平息。 御驾先回了宫。 满月和司慎言一直在现场帮忙,待到眼见孟飘忱的药确实管用,又有御医和莫肃然赶来给姑娘接班,才放了心。 万事皆安时,孟飘忱几乎虚脱。 她撑着一口气,给莫肃然留下两道方子。 忙乱中,木易维一直跟在她身侧方寸之内,时不时虚扶一把,生怕她一不留神就会晕过去。 身为主家,狄仓灵自始至终地低调。 此时他腾出地方,让已经中蛊的百姓们得以安置,见孟飘忱忙乱已毕,略一迟疑,迎过来道:“我在后堂清个小院给你,你伤重,医了再走吧。” 孟飘忱脸色惨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不必。” 狄仓灵功夫不高,孟飘忱并不是要他为自己涉险搏命,但她从刚才就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疏离。 孟飘忱转身往外走,正到满月身边,身子一晃。 纪满月下意识要扶她,瞥见木易维脚下踩了弹簧一样蹦过来,身子往边上一让。 姑娘便正好摔在木易维怀里。 “带我走。”她虚着声音,确实站不住了。 木易维愣住极短的一瞬,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狄家别院。 作者有话说: ※小菜鸡致敬金大侠。 天使端午安康~ 是的,我今儿又抽风了~
第135章 零日漏洞 善后的琐事杂乱, 司慎言给拌住了。 满月帮不上忙,只得在一旁等。司慎言传音入密道:“回家去,”见满月神色犹疑, 又补了个字, “乖。” 说得这么腻乎, 纪满月就范。 但司慎言不回来, 他是不会去睡的,沐浴之后, 坐在窗前看天。 起风了,月色给吹得清亮。那一圈沁血似的红,悄然不见。 月静、星云静、人看着也静, 脑子却不静,片刻, 满月起身披了件衣裳,往厉怜那屋去。 厉怜伤重, 屋子外间有莫肃然安排的小药童,已经睡着了。满月没惊动, 直接进屋。 门帘掀开,一股浓得呛鼻子的药味冲出来。 厉怜躺在床上, 单薄得只有一片。帘影闪动, 他就偏了头, 见是满月,挣扎着要坐起来。 纪满月疾走两步按住他:“睡不着吗?”他确信自己脚步轻,厉怜若是睡了,不可能察觉。 “总是在睡, 方才醒了就睡不着了。”厉怜道。 中气恢复不少。 满月在床边坐下, 拉过少年的手诊脉。脉搏比受伤那日不知强劲了多少。 这天生与常人有异的脉络, 是上天的眷顾,让他死里逃生。也让满月窥见到冲破迷雾的希望。 满月见到人之前,有满肚子话想问,可一见他那惨淡的脸色,又不知从何问起了。 师徒二人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相顾大眼瞪小眼片刻。满月收回手,在厉怜肩头拍了拍:“好好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罢,就要起身。 “师父……”厉怜喊住他,“我没大碍了,你想问什么?” 最想问的,当然是回现实的方法,当日太仓促,没说清。 满月问道:“你说回现实的关键在阿鹿身边,是怎么判断的?” “师父该知道0day?”片刻厉怜才道,“游戏经过张日尧改写游戏道具代码,发生了0day,所以你还有司警官,才会穿进来。”
154 首页 上一页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