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大喝一声,用尽全力猛的把人往外拽。 但萧玉并没被他一拉入怀,反而,视觉的冲击与手上的触感同时冲入大脑——怪兽终于合上了嘴巴,扯住了萧玉,把她咬在嘴里。 巨大的下压之力传过来。 满月不敢用力猛扯,也没有松手。 二人同时扑倒在地。萧玉的双手骤然收紧,力量奇大,握得满月骨头都要碎了。 灰尘沙土扑起来,迷了眼睛,场景已经如坠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好一会儿,尘埃都还在飞。满月的手依然被萧玉握着,她的手在哆嗦,她还活着。 二人就这样趴在地上好久,还时不时有碎石落下来。但通道深处的灾难停止了,已经露了天,墙壁顶着一副残破的龙骨,暂时没得塌了。 一部分灰尘扬出去被风吹散,一部分潇潇落下。 迷眼的尘沙帐终于渐渐淡了。 待到纪满月能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萧玉脸色惨白,她嘴唇被自己咬出血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人已经有些迷糊了。 她的双腿,被塌顶压住了,幸没压到上半身的脏器,不幸那双腿大约是废了。 更何况,这是古代,医疗条件简陋,她不一定能够活下来。 “你……”纪满月的手也在抖,他想问“压到了吗”又或者“有没有空隙”…… 但看萧玉这模样,显然是伤得很重,这些废话他问不出口。 萧玉拉着满月,手在抖,声音在抖,整个人都在抖:“王上……” 目光越过满月的肩头。 刚才还杀人不眨眼的小王上,这会儿眼里噙满了泪水:“玉姑姑……”他嘶声喝道,快步上前。他一动,幸免于难的两名武士也回神了,见这边事态焦灼,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想活就别动。”纪满月凛声道。他并非是此时还想手下留情,只因萧玉紧紧拉着他的手,他动容得不忍心甩开。 “玉姑姑……玉姑姑你伤在哪里了……”王上的眼泪终于在眼眶里兜不住了,他与萧玉相见至今,也不过月余,不知二人共同经历过什么,让他情深至此。 满月单手从怀里摸出孟飘忱留下的伤药,能稳定心脉内息,他倒出一粒塞在萧玉嘴里,又一次展目看她的腿,隐约看见有鲜血顺着她的衣裳往上爬,至于巨石下是否还有空间,半点看不出端倪。 爆炸、坍塌之后,殿内静下来了,有种灾劫之后荒凉的死寂。 殿外喊杀声还在继续,大约是木易维已经带人冲到附近了,但显然是谁也没把谁打服。 满月摸出响箭,斜向对准通道的破顶子打出去——萧玉需要尽快救治。 可预料之外的事情总会发生。 响箭窜向上空不等炸开,突然横向袭来一阵凛风,精准地冲向响箭。箭被撞得弹在通道顶的龙骨上,直接迸散开花,提前炸了。 是掌风。 巧又霸道。 居然有这般高手! 满月心念一闪,抚脱萧玉的手掌,拉过流勒王上,离开通道露天的破口,紧接着万念化作一声罪过。一颗金弹丸反手而出,幸免于难的武士顿时有一人被他自眉心出打出一个血窟窿。 暗器入脑,人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没命了。 另一人见他突下杀手,急忙拉开架势。 呼吸之间,满月一掌拍至那人面前,他的身法太快了。 对方躲避不及,只得暗运内息,提掌硬接。 对方早被满月白驹过隙便取三人性命的狠绝惊骇,以为这一掌,必有排山之势,已经拚足了力气要接满月一掌。谁知,眼看双掌相对,满月陡然撤招。 纪满月是个病秧子,剑法精妙,但凡能依靠剑招解决的敌手,是断然不会与人拼内力的。 这一掌是虚招。 同时,贯月被他反手翻花提上来,锋利的剑身代替了手掌,正怼在那人手上。 那人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他全力推在贯月剑上。内劲震得贯月轻响,贯月报复似的将那人的手掌一劈两开。 吃痛之余,他“啊——”地惨呼一声,再来不及变招,就被纪满月横剑抹了脖子。 不用再痛了。 使诈卑鄙吗? 见仁见智。 就这时,空顶之处有人笑道:“原来尊驾是血月公子,难怪这些废物在公子面前如同地瓜白菜一般没用。”
第116章 是摄心术 说话这人, 站在通道龙骨上,一袭黑衣摆在夜风中,身形被月亮和火色勾出既冷又暖的轮廓, 他像一只只有骨架却没得几两肉的秃鹰, 是冢宰大臣。 刚才的掌风出自他手? 他武功不弱, 更甚远在异国宫闱, 居然知道血月这个只在中原武林叫得响亮的名号。 话音落,大冢宰一跃落下, 在萧玉面前看她片刻,皱起眉,像是叹惋:“可惜了。” 萧玉被满月一颗伤药吊着气息, 一直没昏过去,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凝着尘土,一绺一绺地挂着。她缓几口气息, 道:“看来……你已经……将刚才上殿的几位老臣杀了。” 冢宰大臣哈哈干笑两声,阴阳怪气:“别瞎说, 他们可以死于祸乱流矢,也可以是死于越国使节之手。” 脸上笑意未散, 突然一掌向萧玉顶梁拍下去。 纪满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对方得手, 方才他几招把两名武士送上西天, 便是为了此时不至于分身乏术。 贯月虚空劈出去,运了内劲,凛然剑气便可伤敌。 大冢宰嘴角笑意更浓,千钧之机一跃而起, 落脚在压着萧玉双腿的巨大碎石上。 他故意的。 晃动, 让玉贵妃痛彻骨髓。 纪满月骂一声, 提剑向对方颈嗓刺过去。剑气逼得大冢宰退出三丈之外,落脚在已经满是狼藉的狭长通道上,满月也在碎石上借力跃过,紧追而近,他踏冰绡的轻功绝妙,萧玉没有感觉。 既然已经动手,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满月不再给对方喘息之机,扬手三枚金针。 对方又虚拍出一掌,掌风将金针激得偏离轨迹之余,直冲满月心口。 纪满月横剑当胸,不料那掌风眼看与贯月相触,骤然消散了。 逗着玩儿似的。 这一惊,可称骇然。 满月打出的金针暗器不可与响箭同日而语,是隐藏有内劲的。 冢宰大臣激飞暗器后,又招猫逗狗似的虚晃了满月一下,光这份对掌力拿捏,便已得称高手中的高手。 刚才殿上对招,显然只是寥寥应付,没路真章。他居然这般深藏不露。 但为何这样?不该是为了卖弄。 “阁下为何手下留情,”满月问道,“千里之外,知道在下的江湖诨号,尊驾到底何人?” 冢宰大臣那双鹰眼微微眯起来,笑道:“公子难道半分猜测也没有吗?” 线索突如其来,在满月脑子里堆成一团乱麻,好像能寻到个头,但一时理不清。 闪念,又让他想起方才殿柱的爆破方式,索性随口问道:“阁下与郁离子是何关系?” 冢宰大臣睁大了眼睛,挑起眉,一副赞许的表情:“你是从何处知道郁离子这个名字的?” 满月定定地看着他,没答。 片刻,大冢宰再道:“听你说话,气息受阻,不如今日咱们罢斗,我将你内伤医好如何?” 满月依旧不说话。 一时的安静,让外面的打斗嘈杂声清晰了——喊杀声变弱,流勒话也越发少了。 于满月而言,形式利好。 冢宰大臣自然也听得到,他冷哼一声:“既然公子不答,闲话到此为止。”话还在空中打转,人已经到纪满月近前,眨眼功夫向满月胸前推过来。 来势太快。 满月只得屏息凝神,运劲在左掌。 “砰——”一声闷响,二人双掌相对。掌力迸出,已经落定的尘埃又腾空而起。 纪满月后撤一步,持住真气,幸未出岔子。 但他觉得出,对方怕是连三成功力都没出。而且这股内劲…… 又绵又缠,似曾相识。 “《恶无刑咒》?”满月凛声道,“尊驾姓许,与青枫剑派的许掌门是何关系?” 冢宰大臣笑道:“确实挺聪明。” 话不多说,第二掌又至。 二人现在的站位,满月吃亏。 他身后是压着萧玉的石顶,他若躲开,大冢宰的掌风必会落在那块石头上。掌风的强度不足以彻底击碎石头,却会让萧玉痛不欲生。 而且,对方成心如此。 满月有心将他引开,但三番两次,只要身形稍有偏移,大冢宰便会专门攻击那块巨石。 满月只得以气御剑,能不与对方生拼内力,他还是不去拼。 二人在这废墟里眨眼已经来回数十招。纪满月身形消瘦,穿着官服和裘氅,动武半点不冗陈,宽袍大袖灌了风,猎猎而动,显出巧捷和一股莫名的杀意。 他招式灵动。 反观冢宰大臣,却路数诡谲,开阔中带出股鬼气,这本来是两不相干的风格,交汇于他一人之手,只让人觉出“无常”。 贯月剑很长,寻常武人若是徒手与满月过招,该尽量近身制衡长剑的变化才对,可冢宰大臣一直与满月持着距离。 至此,满月已经不想深究这人与许小楼还有那郁离子是何关系了。 他只是心焦,熬战下去,他撑不了太久。 按理说,对方也该希望速战速决才是——制住满月,杀了萧玉,才能牵制越国官军,等待狼烟令招来的援军。 所以他不该拉开距离。 敌手当前,满月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反向行之便是。 他的身法当世顶尖,若有心追着谁,那人是很难甩脱的。二人此时来去已经近百招,踏冰绡让满月如飒踏仙人,脚不沾地的变招换式。 而那冢宰大臣却任你大路千条,我自只持着那一条原则——只要满月的身位与萧玉不在一趟直线,他便借机去攻击巨石。 这让纪满月不知被迫不闪不躲地硬怼掉他多少掌力。 满月心道:难不成今日当真凶险了? 对方环环相扣又深藏不露地将他诱至绝境。他心口已经隐约发紧。 但他绝不是轻易认怂的性子,虚晃一招,剑风中夹着颗金弹丸,直逼对方心口。 冢宰大臣冷哼一声,袍袖翻甩,凌厉的袖风打得弹丸偏离轨道。 他自持看破了满月的用心,不退反进,单掌平推,夹风带劲地向满月心口袭来。满月贯月运劲,剑尖直冲对方掌心。 眼看剑与掌相触,冢宰大臣手掌一翻,单掌由立变托,托于贯月剑身之下,赏剑一般,自剑尖处迅速地往剑柄处滑去。 剑身与他的内劲形成呼应,发出嗡鸣。 满月当然不能放任他将招式用老,长剑平摆,剑尖向冢宰大臣咽喉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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