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官九贪,他也不用费心去查这几个官员这些年都贪了多少银子,只要张朝理一案审清楚,罪名足够抄家了,这抄出来的银子用处他都想好了。 天子不说话,低头只干饭,这古代的小汤碗一个个的造型倒是挺精美,高脚描金,精致彩绘。 但是这都改变不了它容量太小的事实,李崇两口便喝完了碗里的粥,喝完便将碗往前一推,宋离便抬手帮他续上粥。 天子整整喝了五碗才算罢休,宋离眼底染上了两分笑意: “陛下吃饱了?” “饱了。” 见到他如此忧心国库存银的问题,宋离也不再让他着急,挥手让小厮将饭菜撤下这才开口: “陛下,张朝理一案牵连入狱的官员,有直廷司中身居要职的大监,也有朝中身居肥差的朝臣,臣虽说不清他们具体贪了多少,但是抄家抄出来的银子,想必也够赈灾事宜了,陛下不必为赈灾之事过于忧心。” 宋离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国库的情况的,所以从韩维进宫弹劾,他便已经算好了今日。 李崇却听出了一个隐晦的信息,宋离其实不光知道国库的银子不够,他还知道五大仓的粮不够,不然他不会说用抄家的银子去堵这一次赈灾窟窿的话,那么五大仓那场离奇又烧的特别是时候的火... “五大仓的火是你放的。” 李崇的声音笃定,声音中半句犹疑都没有,宋离也被他的敏锐惊了一下,随即才从自己的话头中发现了破绽,倒是也没有再隐瞒: “是,那场火确实是臣叫人放的。” 北郊灾民的情况本身就是这人借由云三娘的口告诉他的,如今又亲自抖出了五大仓的事儿,甚至不惜借由韩维弹劾亲自入狱拉下那十位官员,最后也不过是为了解决赈灾的银子。 这么想着李崇对宋离心中多出了两分钦佩来,看来这位先帝的眼光真是不错。 不过李崇也拉不下面子说别的,只是别扭地说了一句: “你这么能掐会算怎么就非进这次监牢?” 宋离瞧着这位天子开始怨他的模样有些失笑: “将臣送到大理寺审问的不是陛下吗?” 怎么到了如今好像是他偏要来这大理寺受审的?李崇有些语塞: “朕只说审问,可严令过不准用刑的。” 再说他哪知道宋离的身体是这样啊?他若是之前就知道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肯定不会直接将人下狱,大不了他亲自审嘛。 “是,多谢陛下恩典。” 李崇看他也不是太有精神的样子,便开口: “你再歇一会儿吧,朕去看看赵成审出什么来了。” 宋离精神确实不太好,靠坐这一会儿便断断续续的咳嗽,他刚想起了什么来,这才拦了李崇一下: “陛下,太后千秋节在即,礼部拟定的明细必然很快会被呈送内阁,王和保乃是光帝旧臣,在他的主持下,宫中一直以太后为尊,必然会隆重以待,咳咳...陛...” 一阵急咳打断了他的声音,他抬手抵着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李崇过来给他拍了拍背: “慢点儿,一会儿你用了饭后的药就睡下,朕不会让别人进来打扰的。” 宋离缓过了一口气才再次出声: “陛下哪怕不想给为千秋街拨银子也不能直接驳了王和保的话,落下不孝的话柄给言官。” 太后千秋节的拨银他本想再下一次礼部请奏,内阁拟旨的之后以京中灾情过甚而驳回去,毕竟李崇并未亲政,无法直接下旨。 这样一来,这个官司最后王和保也只会记载他的头上,只是不想张朝理一事发酵的如此快,他还没来得及拦住礼部请银的折子便到了大理寺。 孝道在大梁被看的极为重要,李崇自是知道他没办法直接驳斥给太后过生日的折子,他本也存了让宋离直接驳了折子,让他与王和保去斗,自己坐收渔利的主意,只是听到这人现在这样嘱咐他,忽然心里的那点儿心思就让他有些内疚。 “朕知道,你歇着吧。” 宋离却还是盯着他: “陛下打算如何驳斥?” 李崇也有些头痛,这个时代孝道大如天,虽然这位太后不是他的生母,但是毕竟是太后,他不能亲口说。 宋离不能说,那么他就得找个能说的人来说,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户部侍郎韩维,毕竟实在没有谁比这个铁公鸡更将户部的银子看的和金疙瘩一样了。 “韩维,他定然是愿意上奏请太后体谅的,只不过他一个户部侍郎终究是官职太轻。” 不过除了韩维那个执拗的性子肯在这个时候出头之外,他实在也想不出哪个朝臣会为了省下银子而得罪太后和王和保了。 不过他忽然看向了宋离,这人生了七窍玲珑心,他现在走的路都是他挖的坑,他就不信这人只是提醒他一句,他定然有办法: “督主有话就直说,瞧着朕干着急呢?” 宋离接住了向他凑过来的福宝,开口接话: “臣没什么法子,只是能给陛下指个帮忙的人选。” “谁?” “昭德大长公主。” “朕的姑母,焰亲王的王妃?” 这位大长公主是两位先帝的姐姐,算起来是他姑姑,只不过从他到这儿都还没见过这位大长公主,更不清楚原主和这位公主之间关系如何。 “你知道的,朕好些事儿记不清了,朕和姑母关系可好?姑母性子如何?” 他重新坐在了床边,宋离给他解释: “这位昭德大长公主乃是光帝和先帝的嫡长姐,尤为受器重,性子果敢,在皇族女眷中地位尊崇,如今这位孟太后是光帝陛下的继后,孟氏一族在朝中尤其善于用族中女子联姻以巩固地位,长公主十分不喜这种做派。 再者昭德大长公主与光帝陛下的元后陈皇后乃是手帕之交,所以对孟太后也是不假辞色,光帝陛下立孟氏为后时朝野上下颇多反对的声浪,加上光帝陛下尊重长姐,在光帝一朝的时候,那两位每每遇到,孟皇后都会稍加避让。” 李崇听明白了,他这位姑母看起来可是个厉害角色,这关系放在现代不就相当于自己的弟弟娶了自己的闺蜜,自己的闺蜜死了,然后自己的弟弟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几岁的小老婆,这小老婆的家里人这姐姐还看不上,这关系能处的来都怪了。 李崇眼睛都亮了: “是了,焰亲王本就奉命赈灾,又主审五大仓粮库一案,自然没有人比焰亲王更关心灾情,昭德大长公主乃是皇族长辈,就是孟太后也要叫一声皇姐,由她开口以难民为先,谁还敢坚持给孟太后过千秋寿?” 这个办法实在是绝妙。 李崇其实是想亲自去一次焰亲王府的,只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去容易落人话柄,他便直接用侄儿的语气给这位姑母写了一封信,等焰亲王来回禀灾情的时候由他转交。 “好了,你歇着吧,朕去看看肥羊们。” 李崇是傍晚回宫的,走之前去瞧里面那人的时候,宋离正睡着,福宝就凑在他的身边,他问了问太医,确定没有那么凶险才出了门,走之前特意交代了赵成“严加看管”宋离那个院子,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他走之后,赵成便立刻将自己府中得力的小厮给叫了来: “你们守好这个院子,督主如何吩咐你们便如何做,不可多言,这院子里的事儿不准和外面的人透露一个字。” 一个刚从赵府过来的小管事想着拍拍马屁开口: “老爷,您是大理寺卿,这大理寺乃是您的地界儿,他宋离再大的能耐,也是落在了您的手里,您还对他如此客气做什么?” 却不想赵成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你懂个屁,叫你们仔细伺候就仔细伺候。” 赵成出这个门之后就直奔大理寺牢房,今日瞧着李崇问的几个审讯的问题,他就知道那宫里的小皇帝绝不是个好糊弄的。 如今宋离虽然在大理寺,可不但被陛下亲自给接出来,还一次就送进去了十个朝臣,这十个朝臣中不乏一些王和保的门生。 还有就是小皇帝对宋离的态度,这一次朝堂的角逐中很显然,王和保和宋离之间小皇帝选择了宋离,刨除政治立场不说,以他断案多年的眼睛,他绝不相信小皇帝和宋离之间没有点儿特殊的情谊。 也是,一个是把持朝政的糟老头子,一个是风姿卓绝的宋离,若他是皇帝他也这么选,小皇帝和首辅之间注定要有一场角逐,他知道,押宝的时候到了,若只是一个小皇帝他还难免犹豫,但若加上宋离,他情愿将宝压在皇帝的身上。 伺候好里面那一位,他就等着加官进爵吧,这么想着,赵成向牢房走的脚步都快了几分。 晚间焰亲王府,阎毅谦回到府上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晚膳的时候,这些日子他是五大仓和北郊两边跑,临晚才进宫和陛下回禀了今日的清查结果。 他直接到了风华院,屋内长公主一身雪缎织锦束腰长裙靠在一边的贵妃榻上,发髻上的钗环具都已经卸了下去,周身也只余腕间一枚白玉带烟霞的镯子,虽无多余饰物,却难掩其女子少有的英气。 她手中随意翻看着昨日阎毅谦读了一半的兵书,见他进屋这才抬眸笑道: “回来了,今日又叫我多等了一刻钟,小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驴肉蒸饺,环佩,上晚膳吧。” 她起身净手也陪他到了桌前,阎毅谦看着她难得嗔道: “怎么又等我了?你记着到了晚膳时要按时用膳,上次太医不是说晚膳用的晚了伤胃脘吗?” 李昭德嫌他啰嗦,赶紧塞给他一口点心: “吃了吃了,这是再陪你用点儿茶,腰都粗了一圈了。” 阎毅谦的目光向下一扫: “咱家不缺那几尺布料。” 两人一块儿用了膳,李昭德这才问及五大仓的事儿: “今日就清点完毕了吧?你已经进过宫了?” “嗯,哎,情况和料想的差不多,陛下今日托我带给你一封信,你看看。” 说着阎毅谦便拿出了一封李崇的亲笔信,李昭德倒是有些意外,李崇这几年亲近孟太后,姑侄二人除了皇家家宴也少有见面,平时也不曾频繁书信往来,她接过了信件。 信中的内容比李崇此刻给她来信还叫她意外,她并不曾避讳阎毅谦地说出了信件的内容: “如今国库吃紧,陛下不愿给孟太后拨过千秋节的银子,又碍于孝道无法公然驳斥,这才写信于我,想要我以皇家名义规劝太后,秉及朝臣,以国事为重,取消此次千秋节的拨银。” 李崇措辞恳切,言语间感激道谢不断,明明是劳烦她的事儿,但是李昭德面上却有喜色,读了信人都精神了两分,将这信件拍在腿上当下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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