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刻他转身走了,恐怕宋离再也不会相信,其实太监并非真的低人一等,他的身体也并非那么不堪。 宋离松手,李崇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打鼓的,扶着宋离起来了一些,脱下他裤子的时候,眼睛一点儿也不敢往多余的地方去瞟。 甚至怕宋离会多想,他是面对着那人坐在床边,让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他抬手压住宋离膝盖的下面,任由顾亭施针,目光始终平和清明,没有鄙夷,没有忍耐。 直到顾亭收了针,李崇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宋离也已经是一身的汗了,身下的床褥都有些濡湿,宋离坚持自己穿了亵裤,李崇才叫外面的下人进来伺候。 赵成十分有眼力见地叫了自己府上的人来伺候,服侍宋离擦身,擦脸,更换干爽的床褥。 李崇从一边拎起那小猫儿,随手递给了一个小厮: “去给福宝洗个澡,小心别着了寒。” “是,陛下。” 李崇也净了手,坐下喝了杯茶,并未急着回宫,他虽然将宋离从牢中提了出来,但是这个案子并未审结,他并不能在此刻放宋离回府去,他一旦回去了,这案子恐怕还要生枝节,所以宋离只能继续在这大理寺的后院,名义上也还是被押解。 这人若只是风寒也算了,偏偏心脏还不好,李崇想来想去还是在这里再看着他点儿比较好,索性直接坐在了外间,招了赵成进来: “去将昨日和今日押解到大理寺官员已经受审的审讯记录给朕拿过来,你不必在这儿候着了,去审案子吧,着人做好记录报给朕。” 赵成立刻点头应是,躬身退下。 宋离服了药昏睡了一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总算是多了两分精神,手刚一动便摸到了一个有些湿的猫儿,定睛一看发觉是被洗过澡的福宝。 屋内十分寂静,他挑起床边的帷幔往外一看,便见了那个一身玄色龙袍的少年天子就坐在内室外廊厅的桌案后。 此刻那人正低着头,他不知道在纸上写些什么,神情专注认真,眉宇间的深沉不似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皇帝,原来他还没有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什么案子能审到床上? 顾亭:是的,我就是知道这么多秘辛,我连我埋哪都想好了。 下一更是10号晚上十一点 下一本《废帝》文案改了,大家可以去看看 景和十三年,景和帝身体抱恙,大梁烽烟四起,由景和帝教养长大的昭烈侯秦炎率兵亲赴南境收复失地,进封一品亲王。 景和十四年,大梁风雨飘摇,秦炎率兵镇压各路反王,京城却传来景和帝病重的消息,秦炎快马回京,但是等待他的却是万箭齐发和宫城上那人深不见底的眉眼。 景和十五年,秦军一路势如破竹兵临城下,同年大梁亡,秦炎称帝,囚景和帝于华清宫。 新帝一步一步踏在华清宫的白玉砖上,看着被锁在内室头发披散却难掩风华的人,对于自己的猜测心底还是难掩悸动: “梁军主力都在驻守海防,你是故意输给我的,是不是?” 李翊胸口缠着绷带,一节手腕被锁扣在精美的栏栅上,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是又如何?秦炎,你自小便有个毛病,就是自作多情。” 秦炎一手锁住了那人清瘦的脖颈: “所以,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局,我只是那个最后打到京城的人而已,是吗?” 手下的人闭目不言。 那一天新帝出了华清宫笑的癫狂,这么多年,他以为在宫中这些被教养的子弟中,李翊对他最为特殊,以为他在那人心中终究是不一样的,哪怕那次城楼万箭齐发,他都还抱着他有苦衷的希望。 原来他以为的苦衷,他以为的手下留情,不过是那人为结束天下乱局设的一个局罢了,自始至终,自作多情的都是他自己。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必要手下留情: “传旨,着李翊在华清宫为奴。” 当晚秦炎将人按在桌上: “宫中只能有一个男人,你说朕是不是应该把你送去宫刑?大梁废帝成了一个太监你说史书会如何记载?” ————— 小剧场: 秦炎小心扶着那个刚刚病好些就要出宫隐居的人,一步一控诉: “你不能这样丢下我,是你忽悠我做了皇帝的,不许走。” 李翊一根一根将自己手臂上的手指掰掉,凉凉开口: “留不得,毕竟宫中只能有一个男人。” 秦炎看着那一桌子的奏折,毛都要掉干净了,还是松口: “不让你看折子了还不行?我看,我批还不行?快回榻上歇着。”
第24章 宋离,让人放我进去 “你醒了?” 李崇听到榻上的动静这才抬起头,就见宋离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一些,他还是起身走了过来。 宋离依靠在床边的围栏上,就见床边的小猫像是一个毯子一样趴在一个暖炉上,耳朵贴在暖炉镂空的盖上,他怕暖炉太热烫坏了它的毛,想着拉起来一些,但是那小东西不愿意地用四只爪子勾着暖炉。 李崇走近就见这一人一猫在那拉扯,猜到了宋离的想法,抬手按了一下福宝的脑袋: “放心,暖炉不烫。” 宋离这才松开了拉着猫仔的手,抬眼看向了眼前的人,烧退下去了,他身上忽冷忽热的寒战总算是好了些,只是身子还是疲惫的厉害,声音有些沙哑: “陛下还未回宫。” 李崇微微挑眉: “朕倒是想回宫,是有个人说别走,朕才留下的。” 李崇的芯子又不是真的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宋离算起来也是他在这里最熟悉的人了,而且两人到现在也算是面子里子都扒开了一些。 所以在宋离的面前他总算能松下两分从来到这里就一直紧绷的神经,毕竟宋离都说了他不像从前的小皇帝,但是那又怎么样?他这壳子就是实打实的李崇。 这么一想李崇装也懒得一直装了,爱开玩笑的性子便暴露出来了不少,宋离也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句,被噎了一下: “什么时辰了?陛下用膳了吗?” 想来想去,宋离还是关心了一下皇帝的五脏庙。 这不问还好,这一问李崇还真觉出了几分饿来,宋离睡了一个半时辰,此刻都过了午膳一些的时间了,他方才交代外面的人一律不准入内,这才没人进来提醒。 “还没,到午膳时候了,你也饿了吧,朕让他们上些吃的。” 李崇唤了人进来,知道宋离这样也吃不下什么,只让人上了些粥汤和清爽小菜加了卤肉片。 小厮过来服侍宋离洗漱,束发,更衣,李崇看了一眼强打精神要起来的人皱眉开口: “起来做什么?在榻上吃吧,披件衣服就行,别折腾起来再着凉了。” 心脏病可不是小事儿,刚才那么惊险,现在想来也是刚刚退烧,吃个饭弄的这么正式做什么?那小厮正在给宋离束发的手都是一僵,不敢再动,李崇看着这一幕也有些无奈: “束好,给督主披上衣服就行。” 这大理寺的小厮哪里见过天颜,战战兢兢地当了差,这才下去。 李崇其实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从前在单位大家吃饭都是呼啦啦一片出去吃,到了这里吃饭和坐牢似的。 今天宋离在这儿,他终于有饭搭子了,当下便让人将小案几放在了床上,自己坐在了一侧,这自然的模样让宋离都是一愣。 “吃吧,你刚退烧,要吃的清淡些,不过肉得吃一些,要补充些蛋白质。” “蛋白质?” “啊,就是一种肉里有的东西,朕从杂书上看到的。”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的手中捧着一碗粥,宋离其实并不喜奢华,自己府上吃食也多是清淡的菜色。 倒是小皇帝从前喜欢做工精致,繁复的菜色,但是李崇此刻捧着一个只有白米粥的碗,就着再简单不过的腌黄瓜吃的满足感都要溢出来了,他不由得开口: “听说陛下将御膳减到了八道菜。” 宋离是内相,对于他知道这个事儿李崇一点儿也不意外: “嗯,朕就一个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的菜,多了也是浪费,不如省着点儿。” 一想起现在财政那巨大的赤字缺口李崇就愁,当个审计总监经费不够就算了,当个皇帝还要面对这样的问题,老天爷你是不是过分了? 这话倒叫宋离的眼底多了两分笑意,思及是韩维见了李崇之后,这人下令减菜的也明白多半李崇是知道了国库的情况,瞧着这人眉间愁的样子他轻声开口: “陛下似有愁虑?” 李崇抬眼,就见宋离碗里的粥都没下去多少,顺手给他夹了一块儿腌黄瓜,也不装了: “督主就别故作试探了吧?户部的情况你能不知?朕这是似有愁虑吗?朕都快愁死了。” 宋离瞧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儿黄瓜顿了一下,皇家自有威仪,能和皇帝同席多是朝中权贵清流,宦官便是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是皇帝赐菜也是内监布菜,绝没有直接这样直接夹到臣下碗里的。 “怎么?你不喜欢吃啊?” 李崇喝了一碗粥,瞧着他还是低头看着碗里的菜问了一句,宋离夹着那块儿小菜吃下: “没有,多谢陛下。” 李崇看了看他,忽然探过了身子,悄声问他: “大理寺里面关着的这几人都是你给弄进来的,他们贪了多少你那里是不是有一笔账?” 他就不信宋离对这事儿心里没数,这人走一步看三步,都能将自己算到大牢去,那几家肯定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宋离抬眼,只看着李崇的眼中似乎已经泛着银子的光亮了,这一副惦记银子的模样让他心底有些发笑,却还是故意开口: “臣只是截获了一些书信,具体贪了多少臣怎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李崇哼了一声: “你拿朕当傻子骗呢?张朝理是你杀的,那些书信当真是你截获的?朕可还没治你擅自截杀朝廷命官的罪呢,你还不从实招来?” 宋离放下了碗,眉眼低垂: “这里守着大理寺的牢房,臣自随陛下处置。” 李崇看着他这一阵风都能要了命的样子,处置?再关一天直接可以吃席了,没炸出来话,李崇心中不爽,不愿意看他,抬手召唤外面的人: “给朕再盛一碗粥。” 外面的小厮忙进来,掀开了一边一个精致瓷汤碗,李崇这才发现原来粥在这里,宋离却撑着些身子起来,抬手挡了一下那小厮一下,抬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汤匙: “我来吧。” 宋离盛了一碗白米粥放在了李崇的面前,李崇哼了一声,还是端起碗吃了,却不肯说话,他就不信了,宋离谋了这么大一个局将那十个官员关进大理寺能没有想好后续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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