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后,季子漠摸到了自己脸上的湿润,才发觉那疼已经入骨,少了一个人,就像是世界都少了色彩,他那么一个爱说话的人,都变的沉默寡言了起来,因为再也无人懂他。 季丫季安不会懂,村里的人不会懂,除了齐玉,只有齐玉。 记得在齐家时,司琴骂过董寒玉,骄傲的说,她家少爷以前是面若冠玉,眉目如画的恣意少年郎,会笑会说会闹。 季子漠垂眸看向怀里的人,现在依旧面若冠玉,眉目如画,只是少了恣意和说笑玩闹。 一瞬间,季子漠心脏疼的难以忍受。 如果没有这些破事,季子漠想,他好像是配不上齐玉的。 文采不用说,季子漠见识过一些,若是哥儿能科举,齐玉定能高中。 武力,人看着弱不禁风,却能自己做弓箭,上山猎虎。 刨开所有的一切才能,季子漠想,齐玉心也是比他强大的,很光明,很勇敢,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次日依旧是齐玉先醒来,依旧是发现了两人抱在一起的睡姿,他做贼一般的收回自己的双腿,和待的不是地方的手。 最后只剩下季子漠的胳膊还搭在他的腰上。 季子漠转醒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厚颜无耻道:“我就说两个人睡一头暖和,你摸摸我身上,都快出汗了。” 他面不改色的拽着齐玉的手错过衣襟。 齐玉被惊的抬头看他,季子漠一本正经道:“是不是?”
第70章 齐玉用力收回手:“哪里有汗?你嘴中无实话。” 季子漠讲理道:“我说的是快热出汗,没说已经热出汗,你刚才没感觉到,已经很烫了?再多睡会,就要出汗了。” 两人同时起床会有些尴尬,齐玉懒得搭理他的鬼话,背过身靠着墙。 等到季子漠穿好衣服出了门,才红着脸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腹部。 哥儿的腹部偏软,摸上去如豆腐,齐玉原以为男子应当也是一样。 刚才季子漠把他的手按在了他的腹部,齐玉才知,是如此的不同,很硬,摸起来不是很舒服,却又用一种哥儿没有的力量感。 季子漠拿着香油钱去了无涯寺,提着几副药回来时已止中午。 院里的季丫季安又在喂猪,季子漠随口问道:“你们嫂嫂呢?做饭呢?” 季丫季安同时看向他,眼中划过不安:“嫂嫂说出去一趟,说和你说好的。” 桑农县,董家 当下人来禀齐家少爷来时,董寒玉正陪着哥嫂吃饭,几人闻言皆是一愣,猜不透他所来为何。 董寒玉领着下人来到角门,王氏拽着董寒星也跟了来,道:“既然放心不下,想来见就来见见吧!” 董寒星出声解释:“我并未......你莫要多想。” 王氏回头,淘气的哼了下鼻子:“此地无银三百两。” 牵连的手猛地被人握紧,王氏抬头看到他眼中两分慌乱,得意的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都是我。” 董寒星别开眼松开她的手,说了句不知羞。 王氏跟在他身后眉眼弯弯,世人谁都不知,少女怀春,懵懵懂懂时,她就看上了他,只是他眼中无她罢了。 董寒星与王氏留在了门内,董寒玉带着人出了角门。 昔日故交,现如今,一个锦绣绫罗,一个粗衣麻布,两两对望,董寒玉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道:“找我何事?” “这里是六十两银子,和四十两欠条。”齐玉立在天地间,抬手把两样东西递向他。 他是人而非神,现如今站着,不过是因每日的药养着,内里的溃败,只有他自己感受的出。 齐玉上山猎了两只虎的事,早已传遍了桑农县,衙门定的一只虎三十两的事,也是人尽皆知。 现如今六十两举在面前,董寒玉就是傻子也知道了所有。 他如被人当头一棒,瞬间红了眼眶,指着齐玉大骂道:“怎么会有你这般蠢的人,一百两我丢水里都不心疼,值得你去拿命搏,老虎怎么没咬死你,咬死你个没脑子的蠢货。” 董寒玉想,这不算心疼,不算关心,他只是不能理解,不能理解齐玉这个傻子。 齐玉见董寒玉只顾得骂不接钱,就走了两步,把钱和借条放到了下人怀里。 全程平静异常,彷佛董寒玉骂的人不是他,直到董寒星带着王氏从门内走了出来。 泪水充盈了他的双眸,齐玉像是惹了事,做了错事的孩子,举足无措的张了张嘴。 他想和以往一样的喊声哥,可是却喊不出口。 董寒星看着他,柔和了语气:“莫要多想,现如今未曾闹出什么,就算日后季子漠宣扬了出去,与我们兄弟也无碍,你是你,他是他。” 董寒玉停了骂,不满的瞪了眼齐玉,他最是厌烦齐玉这副骄傲清高的模样,仿佛天塌地陷都压不弯他的腰。 一个家破人亡的人,就应该夹着尾巴摇尾乞怜的做人。 “季子漠是我夫君,夫夫一体,日后他的错我补,他的过我填,不能补填的,我与他一起扛。” 在董寒玉骂齐玉白眼狼的声音中,齐玉逐渐远离了董宅。 城中张灯结彩的热闹,城外枯树成林显得萧条,季子漠跑了一路,当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悬着的心猛的放了下来。 不是怕齐玉走,他怕齐玉身子弱,倒在了什么找不到的地方。 季子漠疾步跑到齐玉跟前,把他检查了一番,待发现只有脸色白了些才彻底安心。 齐玉依旧是那套说法,拿了银钱找人去寻爹娘,季子漠问找的谁,他就说是之前的故交,不是镖局的人。 季子漠想着齐家富贵过,定是有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人脉,见齐玉说的含糊,也就没再细问。 季子漠牵着齐玉进城雇了辆马车,马车里,季子漠说了一路,让他以后不要如此离开。 隔了一日,吴县令坐着轿子,带着人来到了杏花村。 季子漠未曾想到县令会亲自来,这殊荣有些高,让他心里生出些许的不踏实。 敲锣打鼓中热闹过后,杏花村村民散去,吴施中让捕头退到了院门外,对着季子漠深深一拜。 季子漠忙拜回去。 吴施中少了往日的懒散,道:“莫要躲,你当得起我这一拜。” 他负手而立,望向天上的云卷云舒,感叹道:“皇城风波汹涌,我怕惹火上身在桑农县躲了三年有余,只想着风风雨雨,岂是我能改变的了的。” 吴施中剖析着内心,说的真诚,季子漠听的迷迷糊糊,余光看向齐玉,齐玉也是微微摇头,猜不透是何意。 在两双迷茫的眼神中,吴施中猛的提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季子漠心里喊了声艹,吴老爷办事怎么不靠谱。 他瞪大了眼,上前一步想解释。 吴施中了然的摆摆手:“知道知道,不是你写的,是唐家村杜甫写的。” “放心,本官懂得你的心思。” 季子漠欲哭无泪,不,县令大人,你不懂。 吴施中:“不论是你写的,还是杜甫写的,都如当头一棒敲醒了本官,越是如此时节,越是我等效国的时候,想想我在这里躲的这些年,当真是愧对百姓,愧对所读的圣贤书。” 说完彷佛心中激起万千波浪,又对着季子漠深深一拜,言任期满,等到新的县令一到,他就要回转皇城。 吴施中最后说了什么,季子漠都有些听不清了,就知道是忽悠他放弃儿女私情,为大义舍小情,休了齐玉,走科举奔朝堂,为国效命的。 等吴施中雷厉风行的带着人离去,季子漠傻傻在站在原地,冲一旁的齐玉道:“怎么办,我有点心慌,两句诗,应当出不了什么岔子吧?” 从吴施中的话中能听出皇城不太平,可是是如何的不太平却是没说的,季子漠刚才倒是委婉的问了句,只吴施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什么信息都没露出来。 过年前三天,出了远门的杏花回到了村里,她摇曳着步子,捏着手帕走进季家时,季子漠几个人正手忙脚乱的炸着丸子。 她走到灶房门前,看到往锅里扔一个丸子就往后退一步的季子漠,张大了嘴,像是傻了一般。 第一个看到她的人,是齐玉,他怔楞了下,把与丸子战斗的季子漠扯到一边。 边自己动手炸丸子,边平静道:“有人找。” 季子漠转头看去,好家伙,原主的情债。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齐玉,齐与连眼神都未曾给他。 季子漠只得洗了手出门,只是他还未说话,杏花就心疼的落了泪,抱着他的胳膊道:“子漠哥哥,你怎么能进灶房。” 察觉到后背的视线,季子漠头皮都快炸开,用尽全力的抽去在杏花怀里的胳膊。 原是想走到院子里和她说话,现在也是不敢了,别到时候解释不清楚。 季子漠侧过身,指着齐玉和杏花道:“这是我夫郎,齐玉。” 又对齐玉道:“这是杏花,一个村里的。” 一个油点溅到手背上,齐玉冲杏花打了个招呼。 杏花的反应在季子漠的意料之外,她笑着道:“我知道的,一回来就听说了呢!” 随后她悄悄靠近季子漠:“子漠哥哥,你是要过了年再休弃他吗?” 季子漠猛的皱了眉:“你听谁说的?我夫郎我怎么会休。” 杏花狡黠笑道:“休了才可以科举啊,子漠哥哥当时为了救季丫入赘,我不怪你的,等子漠哥哥休了夫郎,找媒人来我家下聘呀,我等着子漠哥哥。” 说完斜着眼挑衅的看了眼齐玉,恋恋不舍的回了家。 不是自己的情账,季子漠却心虚的不行,他走过去小心的撞了撞齐玉的肩头:“齐玉~~” 因有季丫季安在,他拉长尾音小声的叫了声。 齐玉心跳漏了一拍,垂眸轻声嗯了声:“怎么?” 季子漠:“你别误会。” 齐玉:“误会什么?” 季子漠心下生起一股挫败感,抱着睡了好些天了,进展好似不大。 四个人忙活了一天,炸了整整一盆丸子,模样瞧着不好,吃起来倒是不错。 季子漠煮了粥,四个人喝着粥吃了丸子,只把季安撑的打了嗝。 两只猪崽趴在猪圈睡着,季子漠坐在床沿,背对着床上的齐玉道:“帮我散开头发。” 齐玉听话的跪坐在他背后,小心的帮他解开头发,又把头发理顺在背后。 季子漠转身,兴致勃勃道:“我也帮你散了发。” 不等齐玉说话,就直起身在他头上摸索。 微弱的烛光中,两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拉的斜长,季子漠把两人的发放在一个掌心,互相交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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