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树木枯枝晃动声如恶魔引诱,他们不知道老虎为何下了山,现下却只想回村去。 他们不想进山,季子漠也提不出让他们进山找季安的话,谁的命不是命。 说了几句道谢的话,言他们可以先回去。 没有苦苦哀求,举着火把的人反而生起了愧疚,可愧疚也无法拿生命冒险。 季子漠举着火把,身边是他的夫郎,回村的一群人回头看去,心里皆是堵得慌,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怎么他们像是当了逃兵。 疾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季子漠牵着齐玉凝望高山,心里的两个小人在极致拉扯。 一个小人说:你是一家之主,你是一家之主,季安是你弟弟,你要对他负责。 一个小人说:如果是老虎,进去也是找死,要么被咬死,要么被冻死,这样死多不划算,蠢不蠢。 齐玉懂他心中的纠结,抬手接过他手中的火把,牵着他往前走。 人都说若是有件事不知选A还是B,就抛硬币,硬币给的答案是A,你要是想着再抛一次的时候,那你心里的答案就出来了,其实想要的是B。 季子漠刚才纠结取舍,现下齐玉帮他做了答案,他心里的那个答案就走了出来。 季子漠拉住齐玉的手,止住了他的脚步。 齐玉回头看他,季子漠说:“回家。” 看出他眼里的认真,齐玉垂眸看向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缓慢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随后举着火把朝黑暗处走去。 季子漠猛的拉住他:“你不要命了。” 北风把火舌吹的纷飞,如身着红妆的女子在乱世城楼疾舞,齐玉目光沉静如水,反握住季子漠的手腕,牵着他往前走。 明明没用多少力量,却让季子漠随了他的脚步。 脚下的枯枝断裂时响起噼啪的响声,像是水滴在热油中。 齐玉有时候倔的不像话,季子漠随跟了他走,嘴里却一句句的说着回去,明早上山。 “如果明日早上过来,真的发现季安死了,且尸体还是温热的,或是夜里死的,你会一辈子难受。” 两人的手裸露在外面,牵连着,僵硬着,季子漠抽出来拿过齐玉手中的火把:“我自己去。” 手中一空,齐玉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往前面走,无声拒绝了季子漠的提议。 季子漠跟上去给他照路,再次牵住那只手:“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脾气太倔了。” “有。” “谁?” “我娘。” 提起齐母,季子漠便没再接话,只捏了捏齐玉的手,无声安慰。 要走这一趟,季子漠以为齐玉是为了季安,心地善良。 可只有齐玉知道,他大半是为了季子漠,两人尽了力,季安无论如何,季子漠无论是良心还是处境,都能过得去。 若不然,这件事会成为他半生的煎熬, 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敢喊季安的名字,怕声音过大,引些老虎狼的过来。 要是真的引了来,季安还有没有命不知道,他们俩是一定没命了。 夜黑风高去深山无异于找死,无论是季子漠还是齐玉,都是未活够的,故而也未打算走到深处。 齐玉一脚深一脚浅找的仔细,好些次都快要摔倒,全都被托着他的季子漠扶了起来,最后季子漠的手移到了齐玉的腰间。 季子漠的手握在纤细的腰侧,山如黑洞般恐怖如斯,他心底却莫名的踏实。 “齐玉。” “嗯?” 齐玉:“怎么了?” 季子漠:“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找了有半个时辰,四周都无人的脚印,也无虎口拖拽的痕迹。 两人衣衫发间沾满了水汽,齐玉脚下一滑被人提了提,离那个薄弱的胸膛又近了近。 齐玉:“谁?” 季子漠:“他。” 齐玉不解的转头,凌厉的侧脸猛不防撞入眼底,心脏悸动后乱了节奏,忙收回视线收拾属于自己的兵荒马乱:“他是谁?” 过了好一会,季子漠才吐出个名字:“郑柏叙。” 齐玉:“郑柏叙......少年公子,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学识出众,刚来桑农县的时候身子弱一些,后面也养了回来,骑马射箭样样精通。” 枝头不知名的鸟儿叫了两声,似是被两人的脚步声扰了梦。 这些日子季子漠时不时的问一句郑柏叙,齐玉早已习惯,他问,他就答。 只是这次答后,身边人却没了话,他抬头看去,季子漠看着脚下的路,仿佛有些失神。 季子漠的侧脸线条流畅,像是造物者对他格外偏爱,那双自带深邃的眸子此刻睫毛垂下,看不出里面是何种情绪。 怕是蝴蝶停下都要轻声,唯恐扰了那双眼安宁,齐玉声音也自然的小了些:“怎么了?” 季子漠摇了摇,把握着他腰间的手移了移,移到了齐玉的肩头。 “他是侯府嫡子,许是会少不了莺莺燕燕,你这么傲气的一个人,当时怎么同意和他一起的?年岁小没想到这一点?” 齐玉觉得他如常的语气中有些不同,却又不知是哪里不同。 树木沙沙作响,齐玉回想过往,心中早已不起波澜,季子漠想听,他也就说了起来:“他发誓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哦,男人的话就是放屁,他说你就信了?”季子漠似是又开始嫌弃齐玉笨。 齐玉抿了抿唇,也来了脾气,回道:“莫想着旁人和你一样,拿发誓当儿戏,动不动死一遭,断子绝孙的吓唬人。” 末了加了句:“我不笨。” 季子漠见人气了,举手投降:“行行,你的郑柏叙最好,我最垃圾,没家世没能力人品还不行。” 算认错,算自嘲,也是他心中所想,季子漠迷茫如今夜的月色,被遮在黑云后,连朦胧的光都透不出来。 脚下的鞋已湿,身上的衣服也隐隐约约透着凉意,齐玉知道自己不该气的,可就是被他气红了眼。 他挣开季子漠的手臂,朝一侧跨了一步,不妨那侧是枯枝挡路,底下是个空。 齐玉一脚踩空重心不稳,直直栽了下去。 季子漠被他吓的丢了七魂六魄,哪怕反应够快,也只抓住了个指尖,丝毫用不上力。 指尖从自己掌心滑落,季子漠哪里还顾得上惊不惊老虎,大喊了声齐玉。 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慌乱的扒开杂草枯枝。 这个斜坡只有四五米远,齐玉虽滚了下去,此刻却也靠着树坐了下来,季子漠邹然失了力气,膝盖跪在地上,跳出的心脏好半天都没回来。 “季子漠,季安找着了,没出事。”山脚下四五个人举着火把齐声喊了两句。 季子漠回了声,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可现在顾不得问季安是去了哪里,只担心着齐玉。 缓了口气,不顾打滑的斜坡,三两步俯冲着跑了下去。 季子漠扒拉着齐玉的脑袋,摸着齐玉的身体,前前后后检查着:“有没有摔到什么地方?” 齐玉身上摔的疼,原就是强撑着坐着,此刻像个布做的娃娃,被季子漠翻来覆去的摸来摸去。 头上脸上,后背,前胸,腰腹,以及大腿...... 季子漠没别的心思,只想看看有没有摔出伤,他手掌大开大合没有轨迹的游走着,手指微微用力。 从未有人这般动过齐玉,哪怕隔着厚实的棉衣,他身子还是忍不住颤su了下,紧张的蜷了膝盖,伸手推拒着季子漠的手。 季子漠还以为他伤了腿,忙去看他的腿脚。 手掌掀开衣袍下摆探到腿上,齐玉急忙按住他的手,呼吸有些粗:“别...” 齐玉仓促间按住了季子漠的手腕,季子漠手掌跟着他的动作震动了两下,弯曲的手指绷直骤然落在了一处挺立上。 季子漠开始未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树枝戳到了齐玉大腿缝隙间,下意识的用手掏了一把,力道算不上轻。 掌心的那条腿颤了又颤,湿粘隔着布料传到掌心,季子漠错愕的抬头。
第47章 季子漠有些傻了,齐玉这么MG?他刚才,他刚才......的很过分吗? 而且,齐玉速度有点快,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 季子漠把失力的齐玉移到自己怀里,紧紧搂抱着他的上半身,低头间,闻见那抹熟悉的幽香,是苦果后的哥儿香。 还好还好,齐玉自己的哥儿香还没破,想来也是,这种应该不算。 季子漠手掌落在他头上轻揉安抚,等他缓过神来。 像是泥土里残破的花瓣,轻飘飘飞到天空变成羽毛,又落到了温暖的水中,齐玉回过神来,已经在了季子漠怀抱。 齐玉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控,像个孩子一般,在季子漠怀里哭出了声,哭声压抑崩溃到无助。 季子漠知道他爱面子,这次应当比被董寒玉背叛还难以接受。 靠近他耳边,拍着他的后背轻声道:“这有什么,正常反应,我刚才不知轻重的动手,你这样是正常,我也会这样。” “四下无人在房间时,我也会自己动手解决,第一次是几岁来着,我想想,反正好些年了......” 季子漠连回想带瞎编,说了半个时辰。 他自觉是开导人,想哄着齐玉忘掉今天的糗事,也不想想齐玉是否愿意听他说的这些。 季子漠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真的话未曾和齐玉说,他看人看手,见齐玉的第一面,当天夜里,梦中都是齐玉的修长如青葱的双手…… 四周寂静无声,季子漠无奈开口。 “你知道鸵鸟吗?是个体型很大的动物,奔跑的速度很快,可是它每次遇到危险,都把头埋在沙堆里,觉得这样就没有了危险。” “所以,齐玉,你还打算在我怀里装死多久?” “齐玉?齐玉?” “露个头呗,长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真没多大事,不至于,你的清白还在呢!” “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要是实在介意,就当没这回事行不?” “我要是以后说出去,让我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断子绝孙,行不?” 恨不得一死了之的齐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赤红的双眸怒瞪着他:“你整日只会死,只会断子绝孙。” 季子漠:...... 现在的齐玉惹不起,季子漠忙认错:“我错了,我以后不发这种誓了,行不?” 齐玉推开他站起身:“你说话就是放屁。” 季子漠:...齐玉这受的打击有点大,不过还好,多少有反应了。 还不等季子漠松一口气,就见齐玉跌跌撞撞的往山上走,明摆着想拿命喂老虎。 季子漠那叫一个心塞啊,三两步追上去,也不再废话,直接扯过齐玉的胳膊,半搂半抱的往下山路走。 “祖宗,不至于,真不至于,咱俩就当没这回事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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