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啊,这么快就放学了?”周祁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顾池在厨房里。 顾池不疾不徐的擦干沾了水的手指,转头看着周祁,皮笑肉不笑道:“周叔叔几天夜不归宿,倒是难得回来一趟。” 周祁也不是第一次偷家里的钱去外面鬼混了。换作上辈子这时候的顾池,在看透周祁的本面目以后肯定会恨的上去揍死他。 但现在的顾池已经不再莽撞,他学会了冷静,也变得沉着了。很多账不是他一时冲动就讨得回来的,他有的时间和他好好算,也乐意陪他玩这种虚假游戏。 周祁闻言有些尴尬,干笑道:“小池,叔叔这……” “顾池。” 突然插进来的冷淡嗓音让周祁倏地噤了音。没别的,只是那声音太低太沉,带着让旁人无法不战栗的寒意。 顾池转眼看到江溺站在门口,眼中的凛冽也散去了一些:“怎么了?” 江溺对周祁眯了眯眼,又看向顾池,好像是在询问面前这人是谁,可尽管这是第一次见面,却也不妨碍江溺第一次见到周祁就露出了敌意。毕竟这时的江溺虽然只有十七岁,也是腥风血雨里走过的人,对方是什么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池不太想解释,说周祁是他继父吧,名存实亡。当初他和母亲结婚时两人也只说是搭伙过日子,不会再有孩子,名义上的夫妻罢了,所以那时顾池心里的芥蒂还没有那么重。结婚之后母亲和他也是分开住。 所以那时候顾池一直觉得周祁是个大好人,尊重母亲,对他也不差。 现在想来可笑至极。 一个骗婚的同性恋当然不会对林缘有什么想法,或者说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顾池。这大概也是他为什么在林缘之前没有结过婚的原因了。 上辈子他试图对顾池下手之后就立马被江溺送进了监狱,后来顾池想想还觉得挺遗憾的。毕竟这房子的钱也不只有他出了,这些年他在母亲和他这里的偷的钱都足以抵让这间既不朝阳也不通风的房子了吧。 可为了给江溺解释,顾池还是不得不太情愿的说:“我继父。” 江溺听了不但没软下眉宇,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 “小池,这是?”周祁看着对面人阴郁的神色,心里莫名有点不安。 顾池看了眼周祁,维持着表面的礼貌,话语却透着敷衍:“朋友,来玩。” 周祁点点头,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顾池也不想和他多周旋,转身和江溺回房间里把门关上了。 这个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顾池也当作若无其事般给江溺找了几篇检讨模板。他还是第一次教人写检讨。 “其实写检讨和作文差不多,都是些书面语言,也不需要素材什么的,实话实说就行了……”顾池说。 “顾池。”江溺突然低低的打断了他的话。 顾池一愣,对上他略含深意的眼神,立马明白他有话想和他说。 “怎么了?” 江溺看了看他,又移开眼光,抿着唇斟酌几秒才沉声道:“刚才那个人,离他远点。” 顾池当然明白他说的是周祁,微微挑了挑眉,心里讶异江溺这奇准的第六感来自哪里。 “为什么呀?”他故意问。 江溺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抹寒意:“他身上有酒味。” “嗯?”顾池不解。 有酒味怎么了?顾池也闻到了,如果不算顾池知道周祁去过什么地方,身上有酒味也没什么吧,毕竟也朋友常聚不也要喝酒么。 “是各种酒掺杂在一起的味道,很乱。”江溺低声道,语气低沉认真,“他去过不干净的地方。” 顾池心里一紧。 当然这种心虚与紧张不是因为江溺对周祁,而是江溺对自己。 草,他鼻子这么灵? 难怪,难怪以前他吃什么都能被他知道。就跟住在他胃里似的,有时候准的顾池都以为江溺是不是在他身上装监控了。 前世顾池一直肠胃不太好,吃不了荤腥辣,冰的江溺也只会偶尔大发慈悲给他吃一次,因此江溺在饮食方面管的他奇严,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但是架不住顾池嘴馋,就喜欢偷着吃,但无一例外都被江溺给抓了。 螺蛳粉的味儿出卖了他、嘴边冰淇淋的奶油没擦干净这种他能理解。但还有的时候发现的简直令顾池费解。 草!原来是这样! 顾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扯着唇角心不在焉的回道:“……大概是和朋友出去喝酒了吧。” 顾池不想再让江溺继续多想了,毕竟这种事情他现在自己也能解决。他也不想再和上辈子一样什么都让江溺替他出头,什么狗屁周祁还有那个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他都不希望江溺再掺和进去,也不想再连累他。 顾池不再单纯,他有自己的打算。有些事情不能急于一时,毕竟对于这一辈子的他来说,这一世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他们还有未来的好几十年。 能平平安安就足够了。 两人便略过了这个话题,各坏心事的继续写检讨。 江溺不是傻子,其实检讨这种玩意儿他找人代笔都没人敢说什么,可他就是喜欢赖着顾池,拖着人磨磨蹭蹭好久才把之前的欠下的那份检讨和这份检讨合二为一。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九班江溺。我对自己不穿校服不尊重老师晚自习逃课抽烟并殴打同级同学等一系列恶劣行为进行了……深刻反思?” “……希望校方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让我做好带头作用。” 江溺一封检讨念的磕磕绊绊,念一句眉头皱的就深一分,要不是碍着顾池在场,他肯定会掏出烟拿出酒,溜去阳台吹冷风冷静一下。 他,江溺,人称南阳撒旦,四中瘟神……现在却在惨兮兮的写一份长达四千字的检讨,星期一还要光荣的登上国旗台,在万众瞩目下铿锵有力的念出来。 算了……值了。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褒姒一笑,今有他江溺为爱写检讨。 他妈的,只要顾池高兴别说是让他上台念检讨,就是让他站在上台跳舞他也得硬着头皮上不是。 像他这种,放在古代是要叫昏君吧。 江溺陷入了沉思。 天色眼看着慢慢暗下来了,以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顾池也不方便留江溺太久。 其实写检讨没什么难的,顾池知道要是江溺真想写随便去学校拎个人也可以写。却偏偏要装作这也不懂那也不懂的模样扮可怜,面上冷淡从容,心里指不定已经想过多少黄色废料。 毕竟好歹和江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什么德行顾池再清楚不过。这位可是撒娇耍赖的高手,顾池亲身体验。 比如现在: “学长,天色晚了。”江溺盯着他。 他的话还在喉咙里没出来的时候,顾池就已经透过某人的微表情知道了他的意思。 想留下来?现在还不行啊。 虽然顾池也想他想得要死,恨不得天天抱着他睡觉。 但现在就心软把他留下来,到了半夜指不定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还不想让事情发展的太快,即使自己内心的煎熬比江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要让江溺慢慢好起来,绝不只是把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正常化。 顾池装作听不懂似的笑道:“那我送你回去?” 江溺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又很快隐去,低声含着些小期待似的问他:“我明天……还能来吗?” 顾池愣了愣,莞尔:“当然可以。” * 于是接下来江溺停课的三天,几乎每晚都要去顾池家里,每次都定时定点般站在顾池家楼下等。反正顾池回来的不管多早多晚,都能看到他站在楼下。 那天他们也交换了联系方式,但尽管有时候顾池被学生会的事情拖的有些晚了,江溺也没有不耐到给他发信息打电话,像是怕打扰到他一般,想和他聊天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开口。 他也会没话找话,早安和晚安都发的很早,恰恰在不会打扰顾池睡觉的时间。 霍时那边的事情顾池之后也没有再介入,只知道江溺把医药费付清了,安排人给霍时转了学,还给了霍时父母一笔钱。 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互不相见也已经是对双方都好的解决方案。 江溺复学那天正好是星期一,顾池来的很早。 那天的校服不需要学生会来查,班主任和校长都会做要求,学生会只需要在升旗仪式开始前,在各班进入操场时揪出没穿校服的同学。 顾池其实没对江溺抱希望了,凡事慢慢来,顾池也没想着江溺一下子就为他改变自己。 反正前世他也是等到顾池开始心灰意冷了才知道自己做错了要开始转变的。 各年级入场的顺序是按照教学楼离操场的远近决定的。高三离得最近,高三就先入场,然后就是高二,最后才是高一。 而高一九班作为最偏僻的班级,自然是最后一个入场。 顾池在操场溜了一圈,帮着体育老师排了一下队形,又照例检查了一下着装,揪出了几个有上半身没下半身校服的同学,溜达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本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倏然就寂静无声了。 静的诡异,或许也不是真的静了,而是那一刻顾池除了江溺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像是雷达一样自动屏蔽了周边的一切。 那时人群静止了一瞬,入场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顾池只能看见入场那一片的人群包括老师在内,纷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稍微靠后一点的人群因为看不见前面而倏然嘈杂起来。 顾池捏了捏手里的登记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狂跳起来,他一边故作镇定的往那个方向走,一边心跳如擂。 他没费多大劲就走到了他想要到的地方,也就在他到达那里的同时,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站在人群里,站在班级的最前面,嚣张的霸占着体育委员的位置,满脸焦躁,眼中的不耐却在望到顾池的那一瞬,转变成无措与慌乱。 江溺下意识的站直,捏了捏校服外套的衣角,看着顾池,不太熟练的扯了扯嘴角。 然而他似乎是不太擅长对着这么多人笑,于是一个笑容淡的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可是顾池就是看到了,他就是能在这一刻与江溺一起,感受到这份惊喜与喜悦。 江溺穿校服了,他没有骗他。 他眼前的江溺,校服整齐,眉眼盈盈。 他站在晨曦微光里,这一刻,他才是顾池能触摸的太阳。 江溺身形修长,比例完美,黑白相间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并不显得突兀和违和。 这就是他的样子,他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顾池想着。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面前人,他的目光没办法偏移,甚至在耳边再度响起那入场音乐和体育老师强自镇定维护秩序的声音时,他还怔怔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对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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