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口,宋承悦抢先一步:“想见为什么不过去?” 谢逐桥笑笑,像在自嘲:“也要看他想不想。” 方钦山连头都没抬,他把姜汤端给谢逐桥和宋承悦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听到这突然站起来,像在和谢逐桥请示:“我去上个厕所。” 谢逐桥点点头。 从前,谢逐桥总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许延声身上,他想分开就分开,没有去考虑过许延声的感受,也没有想过那年许延声拦了杨编剧的道截走谢逐桥,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谢逐桥因为那天的耻辱一昧憎恨许延声,那不应该。许延声是救了谢逐桥的,谢逐桥在他等不到许延声醒过来的时候终于承认,他只是不敢恨自己,于是把许延声变成了宣泄点。 事到如今,谢逐桥依然不够聪明,他想不懂许延声的情绪,只能在对方推开他的时候不再靠近,他甚至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只是怕许延声生气,更怕他看见他难过。 下午的戏结束,刚好轮到周攸攸的戏份,两呆子和女主交接完成,明天只要远远看着两人秀恩爱就可以。宋承悦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困难的戏份终于拍完了,山上真有点冷,太阳落山早,从山谷穿过的风带着刺骨的味道。 “延哥呢?”宋承悦问。 蒋行止回头看看:“好像没看见人。”他陪着宋承悦拍戏,就没法实时看着许延声,何况许延声离他们远,不再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地等他们。蒋行止皱着眉,中午时候的失落情绪卷土重来,委屈道:“老板自己走了都有可能。” “他不是应该等我们一起的吗?”宋承悦表现出不理解。 可能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觉得许延声不会走,察觉出他的声色厉苒,像捏着软柿子似的捏着他不放。他不会走,他会一直在,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回头朝他的方向走几步,一定能透过拥挤的人群和雾蒙蒙的空气看到停在原地的他。 天色渐暗,温度降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 宋承悦转头,听见那人在喊:“是谢逐桥,谢逐桥跳下去了!” 谢逐桥不仅跳下去了,他甚至都不挣扎,水面上起了几个不明显地水泡人就沉进水底,那是他们拍戏都要在底下垫石头的深水区。宋承悦惊慌失措,脸色发白,拍戏时顾忌的抵抗力差和不能感冒他全忘了,谢逐桥怕水,他不能让他这样沉在水底,心病难医,宋承悦无家可归的这么多年里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于是工作人员反应不及又惊呼了一声:“救命啊!来人啊!宋承悦也跳下去了。” 蒋行止快晕倒了,还是跟着许延声好:“......” 第三声尖叫是蒋行止自己喊的,他扑通一下跪到石子路上,被迎面飞过的白鸟许延声吓个半死,这些人找死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蒋行止根本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站起来想下饺子一样再下一个,就被人拦住了——因为已经拖着个人出来了。 宋承悦和谢逐桥穿的衣服一样,蒋行止在那一刻奇异地冒出他老板会救谁的疑问。 许延声抹了把脸上的水,喝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手臂垂在身侧,不断发着抖,他早就体力不支,连教训都变得没有威慑力。 宋承悦死命拽着许延声,只怕他就这样走了:“延哥,他救救逐桥,他怕水,他不会游泳。” 旁边的工作人员扒光衣服要下水,蒋行止跑过去抱紧他:“哥,哥,这么冷的天你就别下水,让我老板来。” 那人:“?” 许延声把身上的衣服扒了,好在今天穿的是薄款,吸的水虽然不少,勉强没要他的命。往蒋行止那看一圈就知道怎么回事,用蛮力推开宋承悦,他是真有点生气,因为这荒唐的所有事情。 所有人把他往水里推,告诉他不能不要谢逐桥,平静的水面再次泛起水花,许延声跳下去找他不要的东西。
第60章 谢逐桥一定是故意的。 他一落水送进去医院三个人, 并排躺了三张床。导演组一群人长吁短叹:“我们这个剧组风水可不太好啊,送医院都是一组一组送的。” 又略带庆幸地翻着剧本:“还好明天没有他俩的戏。” 蒋行止站在病房里从左看到右,心情比导演惆怅得多。 宋承悦没多少大碍, 只是他拍戏泡多了水,还是有些感冒,这会儿睡着纯粹是因为累。 谢逐桥和许延声在水里泡了很久,溪水冷又深,底下水浑浊不清, 许延声根本看不到谢逐桥在哪,只能靠摸索。他们分开太久了, 以前就算牛头不对马嘴也能交流的方式早就没有用了,许延声找不到谢逐桥的时候在想,要不一起死了算了。 可他根本不想要谢逐桥,哪怕只是两个人死在一起也不愿意,许延声不迷信, 但他一点都不想在地府里见到谢逐桥, 这是他们纠缠的第二场人生了, 不该来第三回。 就在这样的想法里, 许延声感受到了溪水里不一样的温度,他感受到了温暖, 一股来源于谢逐桥的微不足道的温度。 许延声于是靠近谢逐桥,他在看不清对方的环境里摸索着谢逐桥的皮肤, 确实是温暖的, 哪怕他一动不动。 谢逐桥落水的时间并不长, 水里却很平静,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宋承悦说谢逐桥怕水,这么大的人了, 对于恐惧的东西只会随着年纪越来越难平静,那股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着在心里根深蒂固,早就挖不出根了。 许延声把谢逐桥从水里捞起来,只有在碰到谢逐桥的那一刻,许延声感受到了谢逐桥几乎等于没有的动静。谢逐桥想动,怕许延声冷想抱着他,但他深陷在许延声醒不过来的梦魇里,久久醒不过来。 “宋小悦,你醒啦?”蒋行止听到被子动时轻微沙沙响,连忙转头去看,老父亲般泪牛满脸。 宋承悦一直没生病,某些时候他会生出他其实没被确诊白血病的错觉,他体质那么好,运气也那么好,命运之神可能早就放过他了。然而他一觉醒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知道许延声是怎么坚持的,生病不吃药不打针不要人照顾。 “止哥,头疼。”宋承悦抱着脑袋坐起来,皱着眉形容:“好像有个挖掘机在我脑子里锄地,地点还很集中。” 蒋行止被逗笑了,不再像最开始那段时间,因为得知宋承悦生病就哭哭啼啼,他如今能接受自己一个人照顾三个病人,因此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宋承悦顺着视线往旁边看去,先前泡在水里半天没出来的两人,现在尸体似的并排躺着,一个比一个平。 “延哥和逐桥还没醒吗?” “没啊,”蒋行止说:“老板生病一直没好,又泡了那么久水,我被医生骂死了。” 医者难医人心,他俩只是这么躺着,宋承悦都觉得自己介入不了,所以他从来就没想过,想许延声可以喜欢他,想和谢逐桥一较高下。 “我可以出院吗?”宋承悦问。 蒋行止有点惊讶:“可以是可以,我分身乏术啊宋小悦,我老板和你们家谢逐桥还躺着呢!” 宋承悦眨了眨眼,朝蒋行止露出点调皮的表情:“那就不管他们,我们自己走。” “......” 两人离开后,蒋行止渐渐明白了宋承悦的用意,在这件事情上他几乎有浸入灵魂深处的恐惧,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却小心翼翼:“宋小悦,你活腻啦?” 说话间两人离开住院部,宋承悦没有回头看,轻声说:“吵也得让他们两个吵啊,一直闷闷不乐的谁都不会好。” 蒋行止摇摇头:“老板会生气的。” 宋承悦同情地看着他:“止哥,你是不是从来没谈过恋爱。” 蒋行止从宋承悦的话里感受到了嫌弃,炸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承悦以前也不懂,后来他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总是言不由衷,就算是他把心里的喜欢藏的再深再好,也总是想过的,想让许延声知道,哪怕只是知道。 他不奢求被爱的机会,但也想要。 宋承悦得不到的,想让谢逐桥要,他自己不能争取的,想要谢逐桥争取, 至于许延声想不想给......宋承悦觉得他是在乎的。 谢逐桥最近睡的一直很好,他气色差,拍戏全靠上妆,每天晚上他闭上眼,除了想第二天要拍的戏,剩下的都是许延声。 很多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那三年里不起眼的小事,于无数个夜晚在他脑海里重演。 每一次都是提醒,让谢逐桥明白自己的错误,不断愧疚、后悔。 他也会想没有这辈子该怎么办,他当然心甘情愿守着永远不会睁眼的许延声,但是怎么够,他想要弥补的,永远都没有机会。 谢逐桥比许延声醒得早,昏迷前的记忆是宋承悦拽着他不断下沉的身体,而许延声掰开宋承悦的手,把人带了上去。 事情的起因经过乃至结果谢逐桥都可以理解,但他该失落失落,就是很难过。 谢逐桥坐在许延声床旁,他们好像很久没见面了,像是隔了一辈子那样久远。 好像上一次见面,许延声还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可以,谢逐桥想要亲吻他,告诉他:“很快。” 谢逐桥握着许延声微凉的手睡着了,这一次他没有做梦,因为许延声就在他身边。 梦醒是因为握着的手在动,谢逐桥睡的浅,他若即若离害怕失去,睁眼的瞬间,许延声也在看他。 许延声眨了眨眼,分辨着眼前是梦还是真实。 “醒了?”那个真实的人问他。 许延声很轻地动作,把手从谢逐桥掌心里抽出来,但又没挪开视线,仍然看着他。 谢逐桥没等他问,慢慢地说:“我没想死,”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他没想死,也不知道许延声在,他没有想要表现给许延声看,用这样的方式博取他的同情。 “宋承悦说你怕水。”许延声说。 谢逐桥“嗯”了下,说:“小时候发生了不好的事。” 许延声还是不问,谢逐桥却觉得他想知道,摸着他烧红的脸颊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 “小时候我爸出轨,我妈想不开要跳河,他看着我在旁边哭,不知道是觉得烦还是觉得留下我也是可怜,就抱着我一起沉下去了。” 河水又脏又深,那个时候谢逐桥那么小,救他的人来的很快,可他只觉得时间无限漫长。 后来爸妈离婚,谢逐桥跟了妈妈,因为妈妈在离开时想带他走,所以他们离婚时他也跟了妈妈。 “但我和我妈现在关系不错,她一直没结婚,也不介意我怎么样。”因为感情无用,婚姻像个笑话。 想着又说:“但我妈知道你。”在上辈子许延声出事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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