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血肉割开,刀尖磕在骨骼上的感觉似乎还留在掌心。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真的…… “对不起,”段勋低沉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惊吓到某种胆小的小动物一样,“你那次给我打电话……” 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许声寒还是直觉的猜出来了他说的是什么。 “是,”许声寒很平静的道,“当时我刚刚拿到了检查结果。” 那个被段勋拒接的电话,就是他癌症确诊时打的。 没人知道许声寒当时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有多么冰冷绝望,他如同溺水的人拼命的挣扎求助,而段勋却挥开了他求生的手。 怨吗? 怎么可能不怨? 如果真的毫不在意,他也就不会别着一口气,宁可死也不愿意告诉段勋实情。 从前,我求你接我电话时,你不肯听。 如今,我凭什么告诉你? 既然一开始不想知道,那往后也不必知道了,反正许声寒的死活,段勋从不曾真正在意过,不是吗? 段勋削薄的嘴唇动了几次,最终也只说出一句苍白又无力的“对不起。” 许声寒说不出没关系。 段勋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许声寒都说不出没关系。 他装了太久的大度,装了太久的毫不在意。 临终了,许声寒不想装了。 段勋是愧疚也好,难过也罢,都和许声寒无关了。 “问完了吗?”许声寒偏开视线,没有看段勋,“我想休息了。” 段勋唇角绷紧,哪怕是竭力压抑,还是能从神色中看出一些隐忍的痛苦。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道:“你好好休息。” 许声寒的神情放松不少,和段勋交谈,他的神经一直是绷紧的。 哪怕医生反复劝过许声寒,段勋也只是个人,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大可以不必那么怕他。 可他给许声寒造成的伤害,远超洪水猛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许声寒面对他就是放松不下来。 没过一会,向半安也回来了,还扶着一位老人家一起进来了。 许声寒看了两眼,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位是?” 老中医笑了笑,“小友,你这记性怎么比我老头子还差?” 许声寒皱着眉头,还是没想起来。 这也不能怪他,上次见这位老医生,他一开始是昏迷的,后来一醒就立刻离开了。 只远远的看见了一眼医生的样子,印象不深也是正常。 向半安解释道:“这是一位中医,在癌症方面颇有研究。” 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段勋好命。 这位老中医在全国都颇有名气,尤其是癌症的调理上更是。 只是年纪大了,子女也都出息了,没必要还拖着一把老骨头在前线撑着,更何况他也不适合高强度工作了,很容易延误病情。 这才退休找了个风景漂亮人烟稀少的小镇颐养天年。 正好被段勋误打误撞的碰到。 老大夫给许声寒诊了一下脉,神色有些凝重,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他诊治的过程中,向半安不敢打扰,只是神情难免有些紧张。 许声寒原本是不紧张的,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生命无几的事实,只是在等待一个结局。 可向半安这么紧张,反倒把他也感染了。 老医生看完后,问道:“怎么不过几天的光景,恶化的这么快?” 他严厉的看了许声寒一眼,“小年轻,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考虑自己,也要想一想自己的父母亲人。” 老医生指了指向半安,“你看看他的脸色,都成什么模样了?” 许声寒顿时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向半安最近确实因为他的事吃不好睡不好,一直提心吊胆的怎么可能脸色好? 因为许声寒的事,向半安也来回操劳了一个月,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扛不住了。 老医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你开开心心的过好最后这段事光,才是体谅他们。” 许声寒老老实实的点头,“我明白了。” 他最近真的乖多了,肯接受心理辅导,老老实实的接受治疗。 也没有之前的那种极端的想法了。 许声寒之前陷在绝望的情绪中走不出来,他潜意识里认定了谁也救不了他,唯一的解脱方式就是早点死去。 医生给他治疗,他也觉得只是在延长他的痛苦。 表面配合,实际上心理上一直抗拒。 这也是段勋察觉到了,心理医生就是他去请来的。 只是这件事,许声寒并不知道。 毕竟那位心理医生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劝许声寒正确的看待段勋,可以说是为段勋说了很多好话。 虽然都是事实,也确实是为了许声寒的病情好。 可一旦是由段勋主使,就难免让人怀疑段勋的用心。 许声寒的情况刚刚好了一点,再因此引起更大的逆反就白费功夫了。 说到这里,中医也是段勋去请来的。 也不知道段勋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请动了这一位已经退休不管事的老医生。 向半安一直说是为了许声寒好,可最终帮到许声寒的却都是段勋找来的。 他对段勋才算是有了一点好脸色,不像之前见了就恨不得打死他。 许声寒和老医生聊过之后,也意识到了这位老医生是谁请来的。 毕竟只有他和段勋接触过这位医生。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向半安道:“段勋呢?” 许声寒不想和段勋有过多的牵扯,平白无故的受了他的照顾简直让许声寒浑身不自在。 向半安倒是迟疑了一下,“他……” 过了好半天,向半安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许声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向半安含糊道:“他病了。” 段勋回来的当天晚上就高烧昏迷了。 他胸口的伤还没拆线,又亲自舟车劳顿的去请医生,这一路奔波崩开线了几次,段勋一心快点把医生请回去,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 伤口反反复复的就有些发炎了。 老中医见到他的时候,就察觉他的脸色不对,要给他诊治。 段勋无论如何也不肯浪费时间。 当时许声寒躺在医院,生死不知。 晚一天回去,或许连许声寒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实在静不下心,坚持说等医生给许声寒诊治过后,他就接受治疗。 给老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心口的伤是开玩笑的? 许声寒当时是戳偏了,可那也是差点伤到心脏的伤,甚至连心口的骨骼都骨裂了。 怎么能这么大意? 老大夫一把年纪,实在承受不了舟车劳顿。 可他是个医生,毕竟是医者仁心。 更接受不了,段勋一个病人在他眼前一天天病情加重。 段勋是拿自己的命在逼老大夫。 弄得老人家满心的无奈,只好豁出这条老命跟他回来了。 可偏偏在飞机上的时候,段勋又作了一波死。 他在外面折腾了这么多天,难免衣衫不整,满身尘土。 下飞机还要去见许声寒。 段勋这个好洁又注重形象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用这副样子去见许声寒。 他在私人飞机上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就算包了防水的护具,还是免不了沾了一点水,他本来就有些发炎,沾了水情况更加严重。 段勋一回来不是先去看医生,而是先来看了一下许声寒。 结果又被心理医生叫进去详谈了。 他出来之后,神色冷凝,像是一直在走神。 早就忘了身上的伤。 等老中医看完许声寒,出来的时候,段勋已经高烧昏迷过去了。 老医生也快被他气昏过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病成这样还不忘洗澡? 花孔雀转世吗?这么爱臭美? 不就是脏点臭点吗,怎么就没脸见人了? 段勋的情况有些严重,他本来就是因为惦记着许声寒的事,硬撑着一口气。 现在见到许声寒情况好转,心情似乎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心神一松,病气就气势汹汹的来了。 人已经昏迷了一天了,还没有要醒的趋势。 向半安怕许声寒知道自责,不管是不是因为段勋的任性导致病气加重的,这伤也是许声寒造成的。 他越是这样含含糊糊,许声寒就越觉得古怪。 【作者有话说】:段孔雀:又脏又臭,媳妇嫌弃我怎么办? 醋:怎么会呢?你就算香喷喷的他也一样嫌弃你。 段孔雀:……
第三十六章 向半安说的含糊怕糊弄不过许声寒,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吃西瓜吗?我去给你买一个。” 许声寒:“嗯。” 他心里还是觉得疑惑,却没有直接追问向半安,趁着向半安出门买西瓜,许声寒拉着一位护士闲聊,聊了一会才仿若不经意似的询问。 “段勋的病怎么样了?” 许声寒本就长得温润漂亮,是一种毫无攻击力的美,很容易搏人好感。 再加上处在病中,沾染上虚弱的病气,更显得柔弱无害。 护士对他全然没有防备,满脸担忧道:“段先生的高烧还是没有退下来,几瓶药下去半点不见起色。” 她年轻还没有习惯医院里这些生死,满脸的不忍,“昨天做了手术清除了胸口的腐肉,可段先生的拖延了太久,血液里细菌含量太高……” 护士说着说着突然停下,“许先生,你怎么了?” 许声寒的脸色奇差无比,哑声重复道:“胸口的腐肉?” 护士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闭嘴不再说话。 “他的伤一直没好?” 护士一时分不清许声寒说这句话时是什么情绪,犹豫地开口道:“其实并不严重。” 她说了谎,段勋的情况非常严重。 他手上的位置在胸口,伤口本来不深也不算大,只是受伤以来一直没有好好护理,全靠自身的免疫系统在撑着,可段勋又不好好休息,抵抗力大打折扣。 伤口发炎一直不好,他竟然也不放在心上,大半个月就一直这么过来。 老中医见到段勋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不得不医的地步。 可段勋却固执的要求先医治许声寒。 这一趟又耽误一个星期。 段勋现在的情况,说是命悬一线都不过分。 护士知道段勋胸口的伤是许声寒的杰作,刚刚没留神才说了出来,现在反应过来哪还敢乱说? 万一许声寒受了什么刺激,她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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