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愚钝,请主上责罚。”楚执呐呐低头,只觉得自己脑子太笨,不仅没办法帮主上排忧解难,还让主上为自己解释。 楚泽鹤眯着眼睛笑了,这家伙说自己笨,还真说对了。 他要是不笨,怎么会被自己骗得死心塌地了一辈子之后,又被自己骗到?说白了,他楚泽鹤才是最坏的恶人,逮着楚执一个人欺负。明知自己亏欠楚执良多,也要想办法将对方绑在自己身边,把对方一颗心也给骗来才行。 若聪明之人,一听这赐的名字同主上一样姓“楚”,即使不知自己究竟有何长处,也敢略微放肆些了。 楚泽鹤去牵他手,任由楚执惶恐的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恩赐一般,抬眼问他:“若我如今一无所有,让你离开,你可愿走?” 楚执面色一变,那坚毅的双眼突然变得无辜、惶恐,盛满了不安、震惊和不可置信,楚执急急忙忙跪下了,说:“求主上别赶属下走!属下愚笨,会努力学的,求主上莫抛弃属下……” 说着,便要磕头。 楚泽鹤心里一疼,拦住他。可他偏偏就要听那个答案。 “你只告诉我,你会不会离开我?”他问。 楚执赶忙回答:“属下誓死追随主上!” 楚泽鹤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他只想听这人说。 因为成千上百人和他说过这句话,但能做到的,只有楚执一个。 “为何?” “您赐了属下姓名。” 你看,多笨。 活该被自己骗一辈子。 楚泽鹤眸色沉沉的看着楚执,抬手抚上对方侧脸。楚执只怕主上不要自己,哪敢拒绝楚泽鹤亲近?只见他明明木着脸,头却微不可察的、讨好的蹭了蹭楚泽鹤的手。楚泽鹤呼吸一滞,无可避免的感受到所有男人面对心上人撒娇时的心情。 可楚执哪懂什么撒娇?即使是上一辈子同吃同住五年,恐怕楚执都没搞清楚究竟为何楚泽鹤有时心情好,有时又因为自己几句话而突然动怒,更别说现在了。若是他上一世再机灵些,也不至于让楚泽鹤总是摸不清他心思,老是发火了。 说好听点,楚执是劲竹苍松,说难听点,就是一块不开窍的硬石头。 也就楚泽鹤这只飘渺不羁的云中鹤,把他牢牢护在翼下,明白这石头是个天赐的宝贝。 楚泽鹤将楚执拉起来,楚执忙不迭起身后,楚泽鹤突然欺身上前,把楚执挤在书桌边。 楚执腰后顶着桌沿,前胸压着楚泽鹤,惊得大气都不敢喘,手脚都不知怎么放,跪下请罪都得先大不敬的推开主上。 “主……主上……”闻到楚泽鹤身上飘来的叱龙香,楚执僵在原地,小声的叫楚泽鹤,木木的声音中夹了一丝疑惑。 楚泽鹤凑得极尽,撩了撩楚执鬓边和额前的碎发。两人快要呼吸交缠,一时间书房暖和的空气中暧昧异常。 若不是外面树上积雪突然落下,砸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沉闷的响声,让楚泽鹤猛然回神,看清了楚执直愣愣的眼里的疑惑,他恐怕就把楚执压在这里做些亲亲搂搂抱抱的事情了。 楚泽鹤收回手,心里钝痛——这是不是上天赐的惩罚?明明自己心爱之人就在眼前,明明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但眼前这人却懵懂无知,置身事外。 他喃喃的问:“可我又当怎么办呢……” 楚执看着主上失神的样子,能清晰的感受到主上心情低落,可他不知如何回答,也没在司影堂学过如果主上低落了自己该怎么做。于是只僵硬的说:“属下誓死保护主上。” 他明明心中能为楚泽鹤赴汤蹈火,到了嘴边,却只会反反复复说那几个词。 楚泽鹤听了这人笨拙的安慰,一笑,低头将自己的前额靠上楚执肩膀,束起的青丝滑落楚执的脖颈,让楚执一愣,惶恐得动也不敢动,任由主上靠着,鼻尖清浅缭绕着主上身上飘散的叱龙香。 楚泽鹤双臂环上楚执的腰,如仙鹤栖石,颇为缠眷。 楚执肩膀宽厚,胸膛温暖,腰肢是武者的劲瘦有力。楚泽鹤搂着,颇为满意,低声轻轻道:“那你可要护好我,一辈子护着。” 这也算是近乎撒娇的话语了。 楚执听罢一愣,心尖一颤,有一种莫名的情愫自胸膛中升起,还来不及察觉是什么,他便惶恐的急急压下。他有预感,这对主上而起的感情会让他万劫不复。他不敢细想,更不敢深究,只是又回答那句话: “属下誓死跟随主上。” 楚泽鹤又抚了抚对方脊背,待觉得精神足了才起身放过对方。 令楚执在室内磨墨,他在纸上将来龙去脉写了一遍,又并书前述三个疑点,待天光微微透亮,穆意来找楚执换班时,楚泽鹤放楚执去休息,喊穆意来商量。 穆意看过纸上所书,又看了看楚泽鹤,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泽鹤好奇问。 穆意把纸还了回去,沉吟片刻道:“属下愚钝,除这三点之外仍有一事不明。” “何事?” “叱龙庄被焚,属下等人昨日查探,发现庄内一百一十人,尸身尽数困在庄内残骸中,无一人缺漏。若是普通侍卫便罢,可司影堂影卫轻功卓绝,不去冥教回禀消息,为何任由自己被困在庄内活活烧死?” 楚泽鹤点点头:“是以我们猜测,叱龙庄乃是被那第四方势力灭了口的。” “不错。但是属下又联想到之前林白泽等人口出狂言,说叱龙庄乃是他们焚毁。属下一直在想,若他们所言属实的话,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楚泽鹤想了想,眸色微沉:“你是说……在林白泽等人来时,叱龙庄已是一座死人庄了。” 如此,便能解释为何焚尸或藏尸于断崖下不会惊动叱龙庄人——因为庄内早已没有活口。 但若是这般做想,便又有了一个新的疑点:叱龙庄被焚和与冥教断绝消息往来是同时发生的,那在叱龙庄被灭之后到被焚的这段时间里,都是什么人在向冥教传递消息? 有叛徒? 不,不对。 “应当是有人查探过叱龙庄传递消息手段许久,知道两方影卫如何接头、如何用记号交流、又如何传递消息。”穆意这般说到。 而且细细往下推敲,这第四方势力甚至对司影堂内部影卫的任务流程都有一些了解。 “看来和沈青澜猜测相同,这不明势力当真是冲冥教来的。”楚泽鹤面目一肃。 他唤来地五,在纸上又添上第四条疑点,封好自己私印,“将此信交于教主,让他亲自过目。” 他也想看看,楚如泉那边是否会有新消息传过来,让他们对眼下困境有些眉目。 做完这些,他才猛然想起上一世,楚如泉是在叱龙香断货后离开的冥教,对自己只说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游遍江山。莫非,前一世,是楚如泉亲自处理了这件事情?
第10章 此事牵扯甚广,冥教与朝廷皆被算入局中,而这般大的事情,前世楚泽鹤做教主却半点不知。 看来的确是楚如泉亲自带人处理了这件事,没让楚泽鹤卷进来。 念及此处,楚泽鹤心中五味杂陈。父与子之间一贯以来沉默中的偏爱,又一次闪过脑海。 没等他抓住,便有人来叩门。 穆意开门,门外是脸色苍白的地一,他勉强站着,一看就是内伤不轻。 “属下愧对主上,未能拦住那青衫剑客,竟让主上出手。属下万死,请主上责罚!”地一说罢,跪下重重磕头。 地一醒来,第一反应并非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任务失败的懊悔。他挡沈青澜那一剑,肺腑皆损,主上能费心救他一命已是天大仁慈,他又怎敢妄图逃过责罚? 地一算是地字辈统领,跟在楚泽鹤身边时间已久,他自然知道按照主上性格,那些任务失败的影卫会有什么下场。 楚泽鹤坐在上首,淡淡点点头:“嗯,你知道便好。回冥教后,便按未完成任务罚。不过现在你先待在凉城养伤,我还有事用你。” 地一听罢,感动不已。楚泽鹤此言便是没打算放弃自己这柄剑。而且按未完成任务罚,不过几日鞭刑和水刑,虽然痛苦,也远好过被主上放弃。 “承蒙主上不弃!属下自当竭尽全力!”地一叩首道。 “当时情况,穆意与地二都与我说了。你判断无误,行事稳妥,也算是对得起自己身份,对得起我楚泽鹤的影首之位。便赐你‘萧碣’之名,以示嘉奖。” 萧碣愣了半响,重重叩首,再抬起头,眼眶已红了。 他愧对主上信任,任务失败,本已不期望能活着了。没想到主上竟赏罚分明,他只恨自己无能,当时没能拦下沈青澜。 “属下,谢主上恩赐。”萧碣沉声道,心中发誓定要有一日超过沈青澜,起码有与那人同归于尽的能力。 多年后,某个红楼名剑榜第二的老狐狸和某个红楼杀手榜第二的影卫在月下喝酒,老狐狸大吐苦水,说咱俩都是万年老二,今日不醉不归的时候,某个影卫冷哼一声,回他说能和你打平,这便够了。 这些,便是后话了。 现在,楚泽鹤只是分配好人手,该养伤的养伤,该休息的休息,该去探查消息的便去探查消息。 他一直在等那第四方势力的后手,毕竟如今看到沈青澜离开,而冥教影卫无事,那神秘势力应该明白自己失算了才对。 楚泽鹤猜测如今弥补之法只有两个,一是出其不备,把冥教来的影卫全杀光,届时只余沈青澜一人,他有口也说不清。但楚泽鹤想到这一层,故而让地二、地三两人先行回教。地字辈影卫,就算打不过也跑得掉,他们两人拼着重伤,也能让一个人跑掉,回冥教详述事情经过。就算退一万步,两人都被围杀,楚泽鹤也自信如今武林,武功能出他左右者,不过一手之数。那些人能杀影卫,还能悄无声息杀了他不成? 另一个弥补之法,就是杀了沈青澜。 杀楚泽鹤极难,杀沈青澜也不容易。 别人不知,楚泽鹤可是知道,沈青澜如今为朝廷鹰犬,不入红楼榜。但几年后步入江湖,短短几月便是红楼名剑榜第五了。这便代表着若剑在手,这天下能杀他的人,也不过尔尔。更何况沈青澜是个老狐狸,形单影只,行踪不定,若他有心规避,杀手要找机会下手何其艰难? 这两条路都被堵死,那第四方势力又会怎么做? 楚泽鹤让影卫都留在院子里,自己一个人又去断崖下转了转。那片骨埴已经被影卫收好了,沈青澜甚至懒得捡,一直让他们露在冰原中。面对楚泽鹤询问,他耸肩:“我若提人头回去,陛下还高兴些。提一盒骨头回去,我不仅累得慌,陛下还不见得多满意。” 楚泽鹤只觉得老友说的好有道理,他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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