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涯不是不会争取的人,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武力能解决的。 经年累月,积怨成疴,言语在这汹涌的情绪面前,显得多么无力啊。 楚泽鹤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了李无涯的意思。于是他淡淡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太子折损两员大将,在兵力中已无优势;民力方面,司墨堂已在着手;说到财力,姚国公还比不过冥教。 而权力——龙生九子,谁规定了嫡长子便一定为王?若说即位,靳子夜与太子一样,都有坐上那位置的权力。 若不是楚泽鹤有先见之明,将沈芜青喊了过来,利用了李无涯当年那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加上亲自出手,废了刘飞星,冥教众人恐怕还要在这两人身上兜兜转转许久。 楚泽鹤骂他们是废物,倒没完全说错。 总结了一下如今进度,楚泽鹤满意的一路轻功赶回院落,想早点见到楚执。 谁知半日前还寂静的小院,此刻坐满了人。 三位江湖中只流传着名姓的大人物,此刻全挤在这破破烂烂的小地方了。 靳子夜原本在云城,到的最早。穆意和楚执都见过他,知晓他真实身世,洇墨将他迎在书房右侧;楚如泉武功极高,自从拿云传书给他之后便一路轻功赶了过来,洇墨自然不敢怠慢,将他迎在书房主位;救下蓝烟音和一众影卫的怀尘跟在蓝烟音身后来了,洇墨知道怀尘出家前姓“姚”,猜得出他与教主夫人也是有些关系的,加上怀尘如今也算红楼名剑榜榜首,洇墨将其迎在书房左侧。 三位地位不凡的人此刻齐齐坐在楚泽鹤书房里,饶是楚泽鹤本人,进门的时候都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在这三位坐着的情况下,楚泽鹤都只能站着,就别提沈青澜和一众冥教下属了。 楚泽鹤进了书房,先环视一圈,找到了某个阴影处藏身的楚执的气息。他悄悄勾起嘴角,为自己的发现而欣喜片刻。 不知楚执会不会也在很认真的看着自己?楚泽鹤分心片刻,这般想到。随即正色拱手对坐在主位的楚如泉道:“父亲。” 楚如泉端着脸点了点头,仔细打量楚泽鹤,皱起眉头,面目严肃数落他:“墨丫头把事情都同我说了,真是胡闹,将此处事处理了,与我一同回冥教。” 楚泽鹤听得出来,这是楚如泉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太方便直接点破自己武功出了岔子的事情,便假意生气,其实是想让楚泽鹤早日回冥教稳定玄冥神功。 他刚才认真找楚执去了,现在看了一圈,发觉没找到乌骨的身影,也不好直问楚如泉,便答:“是,父亲教训得是。只是拿云与萧碣此刻下落不明,孩子寻回他们二人便回去。” 听他这样说,楚如泉沉默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下首的怀尘后,转身离开。 怀尘也放下手中佛珠,道了声佛号,起身对楚泽鹤说:“既然蓝姑娘等人已送到,贫僧也告辞了。” 楚泽鹤对怀尘大师的出现还是有些惊讶的,他本以为像怀尘大师这种出家人,答应剑仙对决已是极限,万万没想到怀尘也会因天地盟来京城一趟。想到前世参加天地盟的武林之人的情况,楚泽鹤心中摇了摇头,负手道:“有劳怀尘大师了。只是怀尘大师也看到了,朝堂并非单纯之处,大师莫要忧君过甚。” 怀尘面色平静接纳了楚泽鹤这句话,同样转身离开了。 待两人都走了,楚泽鹤才转向靳子夜。 于情于理,靳子夜虽然身份高,但地位是三人中所处最低的,楚泽鹤自然得最后才能与他开口。怀尘和楚如泉都明白,靳子夜出现在这里自然是要与楚泽鹤谈事情,于是不约而同先离开,将空间留给两人。 待楚泽鹤站到靳子夜面前,靳子夜撑着椅子扶手起身,楚泽鹤阻了他一下,道:“靳公子坐着便好。” 靳子夜苦笑着摇摇头,坐回去后,长舒一口气。感叹道:“楚教主不愧是冥教教主,威势无人能比。” 楚泽鹤明白,楚如泉在这小破书房上首坐了这么久,自然是为了给自己这个冥教少教主镇场子,让沈青澜和靳子夜明白,他楚泽鹤身后还站着一个楚如泉。 若是楚如泉看一眼扭头就走,那叫不给楚泽鹤面子。楚如泉自然不会这么做。 而效果立竿见影,至少靳子夜和洇墨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楚泽鹤看了站在一边的洇墨一眼,对靳子夜说:“靳公子知道父亲威名,可知当年红楼楼主莫穷阴与父亲不相上下?若是靳公子见过莫穷阴,应当不会如此感慨于父亲气度。还是说,靳公子只是藏拙,假意惊慌,以让本座少些防备之心?” 楚泽鹤这话颇为不客气,饶是靳子夜也听出了些不对劲。他思索片刻,道:“莫非是莫楼主出了什么问题?” “有问题,那就是世间并无莫穷阴。真正的莫穷阴,早就死了。” 靳子夜大惊,即刻便想到了自己曾对楚泽鹤说过自己与莫穷阴结盟之事——若莫穷阴都死了,那他靳子夜结的是什么盟? 他忙对楚泽鹤解释:“此事想来,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在下忘了说,莫楼主只有书信,并不曾露面。可书信经由红楼之人送出,在下核对过那些送信人身份,确实是红楼之人,是以我不曾以为有诈。” 红楼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穿那一身红衣的,而能使唤他们的,也只有莫穷阴。靳子夜就算有所怀疑,也无从取证,是以便相信了。 没想到此刻楚泽鹤说出这耸人听闻的真相,靳子夜一时也不知如何自证清白。 楚泽鹤冷漠打量他的表情,确定了靳子夜没有说谎,便扭头对洇墨道:“洇墨,你派司墨堂去云城走一趟。若靳公子能证明自己清白,本座不介意再信他一次。若是不能,那就送他去见他盟友吧。” 靳子夜面色严肃,却认真的转头看向洇墨,并不怕自己的话查出有假。 书信能销毁,传信人能灭口,但万事万物总有根源,想查出陈年旧账,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只要靳子夜说的是真话,他就不怕被查。 安排完靳子夜,楚泽鹤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蓝烟音和沙迟,两人跪下行礼,楚泽鹤敷衍点点头权当打招呼,他刚想离开,就被沈青澜拦住,问起自己母亲。楚泽鹤便与他说了沈芜青之事。 沈青澜早前也听洇墨说过,如今楚泽鹤证实了情报属实,他也放下半颗心。 另外半颗悬着的心,在于失踪的萧碣。 楚泽鹤宽慰他:“萧碣与拿云一同失踪,估计只是受伤后找地方疗伤。影卫大抵如此,老沈你不必担心。” 沈青澜无语片刻,问:“那萧兄可会留下些记号供同僚找寻?” 楚泽鹤想了想:“若是萧碣,应该不会。只是此刻在京城,却连司墨堂也找不到的人,应当只可能在鱼肠巷。你若想去,让影卫带你去。” 楚泽鹤并不觉得萧碣和拿云两个影首在一起能出什么岔子,若他们两人还能在京城被害,也太丢冥教司影堂的脸了。为了那杀手榜半壁江山,拿云都不会轻易让萧碣受伤。就算他俩真受伤了,楚泽鹤也不认为救他们是必须的。 影卫救主,天经地义。主救影卫,只有楚执。 楚泽鹤老早就盼着见到楚执了,此刻终于四下无人,楚泽鹤得以走出书房。 他招了招手,喊:“十二。” 影十二就那一个,谁也不会认错。楚执现身,恭敬行礼:“主上。” 虽然两人早已有了数次肌肤之亲,但身份仍是主仆,楚执似乎不太明白怎么和成了爱人的主上相处,因此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私底下也难掩拘谨。 楚泽鹤总是想着,这家伙若是能对自己撒撒娇就好了,起码会让他觉得两人距离更近一些。 前世楚执就是因为太恭谨,楚泽鹤一直弄不清楚这石头心里对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因此总是患得患失。现在也是一样的,楚泽鹤看楚执这样子,又陷入楚执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恭敬多一些,还是爱意多一些的疑惑怪圈。 又或者这两者并无过分区别,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会将那人放在高位? 楚泽鹤对楚执说:“起来。” 楚执起身。 楚泽鹤去牵他手,有些委屈:“怎么几日不见,就这么生分。还是说我当时真的伤着你了?都是我不好,你别怨我。” 楚执表情僵硬一瞬,最后还是没将自己手从楚泽鹤手里抽出来,只说了句:“主上言重,属下不敢。” 楚泽鹤只觉得心中警铃大作——不是他感觉出错,而是楚执真的对他没有前几日那般温和了! 他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藏身处落了下来。 天一现身,面无表情道:“少教主,教主唤你。” 楚泽鹤:…… 噢,原来是因为有外人在。 楚如泉居然又把天字辈影卫带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下开头原始版本: “枪,乃百兵之王。李无涯,是王中王。” 写完之后,我:传下去,李无涯是火腿肠。
第72章 正巧楚泽鹤也有事情要和楚如泉说。他抓着楚执的手对天一说:“带路。” 这院子实在不大,雅致的地方就那么一两个。楚泽鹤走了没几步,就在天一引导下进了一个小园子里。 园子中规中矩的栽着草木花卉,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楚如泉打量着脚边的花花草草,负手站在园子里等楚泽鹤来。 影卫围在园子周围,为教主的交谈创造了无人可窥的环境。 楚泽鹤领着楚执走上前,对楚如泉恭敬道:“父亲。” 楚执行礼:“属下参见教主。” 楚如泉面色凝重的转头,上下看了看楚泽鹤,皱着眉说:“玄冥神功,走火入魔。像又不像,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泽鹤想了想,敛眉道:“这件事,还需从儿子在云城时说起。” 于是,楚泽鹤将自己如何在云城遇见了靳子夜,如何决定与靳子夜联手,如何得知联手之人是莫穷阴,如何来京城找莫穷阴,如何失去意识,如何被楚执唤醒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许多不能说的细节,和不希望楚如泉知道的前世经验。 听到莫穷阴的名字,楚如泉面色异常片刻,随即对楚泽鹤道:“的确,此事蹊跷。只是如今要紧之事,是控制这玄冥神功。” “凝神静气不是难事。说到此处,儿子反倒想问父亲一个问题——吁囍父亲与莫穷阴,不是旧识吗?”楚泽鹤话锋一转,凤眸凌厉,紧紧盯着楚如泉,“为何儿子只记得林叔叔,不记得莫穷阴?” 楚如泉面色一僵,答:“多年以前之事了,当时你还未出生,我们一帮老骨头,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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