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现在很慌,非常慌,极其慌。 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干,真的是孟昔昭自己跳下去的啊…… 可恶,孟昔昭是不是就打这个主意呢,用故意落水来陷害他!从来只听说过后宅有这种手段,没想到,他一单身公子,今天也碰上了! …… 一阵兵荒马乱,庆福从詹不休怀里把孟昔昭抢过来,哭的仿佛要跟着一起晕了,几个人一起把孟昔昭先送到最近的医馆,得知他落水时间不长,其实没什么事,脉象特别健康,连受寒都没染上。 至于人为什么一直不醒,大夫沉默好久,也没把自己号出来的“可能是被吓晕的”告诉家属…… 知道孟昔昭没事,詹不休看看周围聚集的人,抿了抿唇,在留下和离开之间,选择了后者。 而直到月上中天,孟昔昭才迟迟转醒。 看着陌生的床幔,孟昔昭恍惚的眨了两下眼睛。 身边传来一个声音,“醒了?” 孟昔昭转过头,看着崔冶,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不挪开,也不说话。 崔冶坐在他身边,见状,轻轻一笑:“你现在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孟昔昭眨了一下眼睛,仍旧不说话。 崔冶也看着他,沉默片刻,他问:“要喝水吗?” 孟昔昭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他想起来自己掉进水里的那一瞬间,然后又想起来迷迷糊糊间,有人拽着他的胳膊,带他浮上水面,把他往温暖和光明的地方拉。 咽了咽口水,孟昔昭摇头,把自己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拿出来。 他张开口,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那么哑。 “不喝水,要拉手。”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递给崔冶,在崔冶错愕的眼神当中,继续执拗的朝他递了递。 崔冶愣了好久,才慢慢的,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而孟昔昭一把抓住他,然后露出一个劫后余生般的表情。 侧躺过来,面对着崔冶,他闭上眼,又安心的睡着了。
第26章 珍宝 第一次醒的时候, 孟昔昭精神不太好,所以很快就又睡着了。等到第二次醒的时候,他才彻底恢复了过来。 睁开眼, 还是那个陌生的房间,眼前没有人, 入目是一张酸枣木的圆桌, 桌上放着一个小巧的茶壶。 孟昔昭眨巴眨巴眼睛,习惯性的要抬手挠头, 却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一个物什。 有些软,有些暖, 还有些熟悉。 孟昔昭低头瞅了一眼, 看见那只骨节分明、青脉隐现的手,被自己攥于掌心, 仿佛一个小玩具一般时,他的头皮瞬间又开始发麻。 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好半晌,最后还是决定面对现实。 抬起眸, 他看见太子殿下就坐在他的床边, 倚着床头,另一只空闲的手随意的搁在身前, 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施展各种小动作的他。 孟昔昭:“……” 崔冶望着他, 没有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这次要不要喝水?” 孟昔昭:“……要。” 闻言,崔冶便站起身, 顺便抽出了自己的手,但他没有立刻就去给孟昔昭倒水,而是弯下腰, 替他把衾被往身子下面掖了掖,确定不会漏进风去, 崔冶才转身,先拎了拎那壶已经凉掉的茶,发现真是一点热乎气都没了,他走向门口,推开一条门缝,对外面低声说了句什么,很快,外面就递进来一个新的托盘。 孟昔昭看他做这一切做的如此行云流水,人都呆住了,直到崔冶把可以入口的杯子递到他面前,孟昔昭才如梦初醒,赶紧坐起来,接过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 掉进河里时,他记得自己下意识的就把嘴闭上了,应该不会被呛水,但后来他没什么意识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误吞进去几口河水,被人按成一个翻肚鲸鱼。 喉咙干的像是几天没沾水了,所以别看他喝的慢,没多久,一杯热水就被他喝干了。 他端着茶杯,眼巴巴的看着崔冶,想让他再给自己倒一杯。 ……这就不是他刚刚惶恐的时候了,得寸进尺的也太快了。 崔冶好像能看出来他想说什么,重新坐回到孟昔昭身边,他说道:“等一会儿,喝过了药,再喝其他的。” 孟昔昭本来就失望,闻言,更是十分吃惊:“怎么还要喝药,我感觉自己很好啊。” 崔冶把杯子从他手里拿回来,“大夫给你开了安神汤,他说,你应该喝几副,压压惊。” 孟昔昭:“…………” 他有些不自在:“我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自从上了那个船,心中就一直不宁,后来……” 突然,他想起什么来:“殿下,你怎么会在这,连你也听说这件事了?不会整个应天府,都知道这件事了吧!” 苍天……本来他名声就够差了,是应天府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现在不止是谈资之一,还是乐子之一了! 崔冶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放心,你落水的地方有个茶摊挡着,看见的人不多,医馆也就在附近,出了医馆,谢韵就把你送到这里来了,至少今日此事不会宣扬出去。” 至于明日、后日,那他就保证不了了。 孟昔昭听了,这才想起另一个问题来:“这是哪?” 崔冶回答:“我的别院。” 孟昔昭一愣:“如今什么时辰了?” 崔冶:“刚过三更。” 孟昔昭:“……那我爹娘,他们没找我吗?” 崔冶看着他,微微一笑:“已经派人通知过了,说你今日骨头懒,不想回府,先在不寻天睡一晚,明早再回去。” 孟昔昭:“…………” 崔冶安排的有点面面俱到,孟昔昭其实还有很多问题,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问哪个。 过了一会儿,他才再度开口:“谢韵是殿下的什么人?” 两人对视着,隔了几息,崔冶才回答他:“是我母后的娘家侄子。” 孟昔昭默默换算了一下这个关系,“也就是你的表兄弟?” 崔冶抿了抿唇,看起来有点不想承认这门亲戚,但他没反驳,也就等于是默认了。 孟昔昭有点惊讶。 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关注的都是谢原,这个考上了进士的哥哥,根本就没怎么在意过那个流连百花街的弟弟,谢韵长得既不像谢原,也不像崔冶,所以他才没认出此人的身份。 不过也是……哥哥是人中龙凤,弟弟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 心里想法转了一圈,孟昔昭忍不住抬眼,看向太子。 他这眼神很有内容,崔冶承着他的目光,心里也大约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谢韵是你派来的吧? 你不信任我,所以要试探我,对不对? 我今日一上船身体就不适,是不是你命谢韵在船上做了什么名堂? 鲁迅先生说的是,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国人,而在崔冶这里,那就是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只要与他有关的,坏事是坏事,好事是坏事,不好不坏的事,最后依然会变成坏事。 崔冶垂着眼,甚至在心里思索。 孟昔昭那么聪明,他是不会当他面说这些的,最多就是以后渐渐的远离他,而这个过程,他也会做的循序渐进、天衣无缝,决计不让他看出来,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心思…… 崔冶的神情越是不悲不喜,孟昔昭的眼神就越是同情。 嗯? 同情? 崔冶一愣,恰好这时,孟昔昭叹了口气,特别同病相怜的拍了拍崔冶的膝盖:“相信我,殿下,我懂你,我也有这么一个总给我找事的表兄弟。” 崔冶:“…………” 孟昔昭对谢家人好感度蛮高的,既然知道谢韵不是过来跟他作对的,孟昔昭也就放心了,这一放心,他就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殿下,有夜宵吃吗?” 崔冶沉默的看他一眼,转身去吩咐厨房上菜。 菜和药一起来的,彼时孟昔昭已经下了床,他原先那身衣服都湿透了,在医馆的时候换了一身新的,坐在圆桌边上,孟昔昭先把药碗端起来,皱着眉看黑黢黢的药汁,然后闭上眼,一口闷了进去。 喝完了药,苦的他五官都快移位了,这时候,眼前递过来一块四四方方的酥糖。 孟昔昭赶紧接过来,丢进嘴里,同时口齿不清的说:“多谢殿下。” 咔咔的把糖嚼碎,甜味驱散了苦味,然后他才细细品起这块糖来,等吃完了,他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先给自己的肚子填了个半饱,然后他才想起坐在他对面的太子殿下。 “殿下,你不吃吗?” 崔冶:“我不饿。” 孟昔昭笑:“不饿也可以来一点,吃夜宵能让人感到快乐。” 崔冶被他说的笑了一下:“这又是什么道理?” 孟昔昭也不知道:“食色性也,圣人都这么说了,自然说明这是好道理。” 说着,他看看周围,然后又看看不远处的房门,好像他从醒过来以后,就没再见过其他人了,连这些东西,都是门外的人递给太子,然后太子再亲力亲为放到桌子上的。 他倒是没有多想,谁知道这是不是太子殿下独有的规矩,他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殿下,我的小厮去哪了?” 崔冶也看了一眼房门:“我让他先下去休息了。” 孟昔昭哦了一声,然后又问:“是谁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肯定不是我那小厮,他像个瘦猴一样,可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崔冶本来要去摸桌子上的另一双筷子,像孟昔昭说的那样,陪他吃一点点,闻言,他突然顿了一下:“我以为,你觉得是我救了你。” 孟昔昭抬起头,发现崔冶不是在开玩笑,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殿下,我还没糊涂。” 崔冶拧眉,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孟昔昭:“哪有堂堂太子当街跳水救人的道理,即使你当时在那,也应该命侍卫下去救我。” 不然的话,太子湿漉漉的抱着一个人从河里爬上来,哪怕孟昔昭还活着,天寿帝也会恨不得他去死一死,别看他不喜欢太子,可太子丢人,也等于他丢人。 崔冶眉头拧的更紧了:“那你为什么——” 孟昔昭不解的看着他,崔冶一停,后半句的“看见我便如此安心、还要拉我的手”这十几个字,又被他咽了回去。 顿了顿,崔冶换了一句话说:“太子也可以。” 孟昔昭眨了眨眼。 崔冶说的很认真:“太子也会救你。” 孟昔昭一时无声,良久之后,他笑了笑,“多谢殿下。” “那殿下知道今日救我的是谁吗,我好备一份礼物,去感谢人家。” 崔冶摇头:“我未看到那个人,只听说,是个年轻的军汉,听说你没事,他就走了。” 孟昔昭怔了怔,哦了一声,然后又低头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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