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肚子高涨的怒火,又被铃声打断睡眠,听到是宋央的声音更来气:“你最好真的有重要事情找我。” 宋央被他一斥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是路饮。” 江泊烟眉心一跳:“说。” 宋央得到首肯,才道:“我忘了一件事,今天是那家伙的生日。” 他们家是不可能记得路饮的出生日期,要不是他刚才看到朋友圈的动态,压根不会想到他曾经在初冬出生。 在他的印象中,路饮整年都顶着那张死人脸,简直无趣到极点,这样讨厌的家伙居然也会精心准备自己的生日,仿佛太阳打从西边来,太让人觉得稀奇了。 江泊烟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确定?” 他一边问着宋央,一边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隔着电话,宋央听到他在飞快起床穿衣,但等他说完“好像有个男人陪着路饮一起过生日”这句话时,他发现江泊烟窸窣的动静在话筒中诡异地消失了。 耳边一片清净,宋央拧眉:“你还在吗?” 过了大概有十来秒,江泊烟才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发的照片里,拍到了那个男人的手臂。” 考虑到江泊烟看不到路饮的朋友圈,宋央贴心地把照片转发给他。难怪他会这样认为,江泊烟点开照片,只要一眼,就能察觉他们之间无法言说的亲昵。 他以前隐隐抱着侥幸心理,猜测“男朋友”不过只是路饮雇人扮演的幌子,说不定只是为了让他吃醋,报复他选择宋央那件事,但现在亲眼看到这张照片,无法再欺骗自己这样去想。 偏偏宋央还在滔滔不绝。 该死的,他能不能闭嘴! 他这样想,也脱口而出:“闭嘴。” “我头疼。”他随即扔下这句,伸手将通话挂断。 耳边宋央聒噪的嗓音终于消失,江泊烟茫然地呆坐在床头片刻,漫无目的地滑动屏幕,点开和路饮的聊天对话框。 事实上,他和路饮在网上聊天的痕迹寥寥,他们几乎没有什么话可以说,只有线下见面时的争锋相对。 这样差劲的关系,分明无法滋生情愫。 但他为什么那么难受。 江泊烟心绪不宁,手指无意识地在对话框中输入“生日快乐”这四个字,点击发送,直到屏幕出现刺眼的红色感叹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被路饮拉黑的事实。 生日过后,路饮的生活又忙碌了起来。 工作步入正轨,手中的几只股票也如预期中那样一路高歌,过了几天,期间他去参加了一场私人饭局,由谢迟出面替他牵线搭桥。 饭局上互联网行业的大佬云集,只是路饮没想到,傅南时那天也会在场。 当他推门进入房间,从见到傅南时的第一眼起,那道烦人的视线就像苍蝇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傅南时虽然年轻,但背靠傅家,身份不容小觑,稳坐上位。道貌岸然的男人西装革履,面对旁人不苟言笑,但和路饮对上视线的瞬间,突然态度傲慢地挑起双眉,用口型不紧不慢地招呼道:“好久不见。” 轻慢的态度让路饮厌恶皱眉。 自从上次在医院分别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这次意外在酒局碰到,路饮无视他的挑衅,面不改色地在位置坐下,察觉到傅南时的目光不时落在他脸上。 酒过三巡,路饮中途起身离场,再回来时经过长廊,听到傅南时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拐角传来。 “按照我说的去做。”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半张侧脸藏在一片阴影中,嗓音凉薄,带着戏谑的笑意,“没有理由,如果你能够把路饮灌醉,我会把那个项目送给你。” 听到这话,路饮脚步一顿。 傅南时在抽烟。 有烟雾从他的指尖飘出来,他仰头深吸一口,夹着烟蒂的手去拍卢天行肩膀,把他拍得摇摇晃晃。 卢天行声音犹豫:“可是。” 傅南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黑暗里登时没有了声音。 “好好考虑。” 路饮回到饭局坐下没多久,傅南时推门进来。 他身后跟着其果游戏的卢天行,一个看上去有些胆小怕事的中年男人。他从路饮身边经过,匆匆对上他的目光,因为无法掩饰眼中的犹豫和紧张,手忙脚乱地偏过头,错开和他的对视。 路饮托着下巴看他,见状几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但片刻后,利益驱使下,卢天行还是朝路饮举起酒杯。 作为长辈却主动向晚辈敬酒,这明显是坏了规矩,但卢天行脸色不改,爽朗大笑:“小饮,你小时候叔叔还在满月宴上抱过你,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二十年过去,我们都成老家伙了。” 话音刚落,四周顿时附和地笑。 路饮冷静地和他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 “好!”卢天行森*晚*整*理合掌大笑,“再满上。” 他这样看似友好实则刁难的举动,在场哪位不是人精,心知肚明,但没人站出来开口救场,事不关己,只都默不作声地围观着热闹。 酒局气氛渐浓,路饮面不改色,并未失态,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得体的笑。他的视线在房间内环视一圈,缓慢停在傅南时身上。 傅南时喝得不多,神智清明,此刻悠闲坐在主座,眼含戏谑的笑意,遥遥朝他举杯,轻晃杯中琥珀色酒液。 挑衅之意明显。 路饮轻扯嘴角,回以一道嘲讽的讥笑。 他回头,用掌心推拒卢天行举到面前的酒杯,语气无奈:“卢总,我实在是有点喝不下了。” 他不准备再做戏,故作醉态,掌心撑着额头,垂眸久久不语。过一会路饮撑住桌面勉强站起来,步履不稳,身形在起身途中踉跄了一下。 他朝众人抱歉地笑:“我去一趟卫生间,失陪了。” 路饮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就往脸上泼,冬天里刺骨的凉意让他能够保持清醒。他抹去脸上残留的水渍,掌心撑住台面,缓解过量酒精给他带来的麻痹感。 “呼。” 他感到热,扯松了西装的领带。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沉稳的步伐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回音沉闷,路饮等待片刻,这道不急不缓的声音逐渐靠近,直至消失,他回头看向门口,果然看到傅南时那张欠揍的脸。 “巧。” 傅南时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完,单手插兜,踱步走进门,朝路饮走来。他分明前一秒还在似笑非笑,下一秒就如变脸般露出一副关切神态:“你还好吗?” 路饮没说话,继续装醉。 傅南时默不作声地观察他反应,路饮转身调整水流,背对他继续用冷水洗脸,他计算着自己的酒量,没像之前在谈墨面前那样毫无节制,所以并未有太多醉意。 他抬起头,能够从眼前这面巨大的镜子中看到傅南时落在他身上的幽深目光,带着戏谑的冒犯,让人厌恶而不适。 路饮隔着镜子和他对视,微眯起眼,眼尾因为酒精而泛起一小片晕红,他生得白,这点落在白肤上的红色,让他看上去很像是喝醉了。 傅南时上前一步,试探道:“路饮?” 路饮轻轻应了一声,傅南时连喊几次他的名字,见他都乖乖回应,话锋一转:“你很早就认识我?” 灌醉他原来是想套话。 路饮垂眸,掌心抚额,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并不言语。 傅南时的耐心在等待中消耗殆尽,终于问出长久以来一直盘旋在他脑海的问题:“我们曾经是情侣?” 路饮很想冷笑,朝他勾手,声音细微:“你过来,我告诉你。” 答案呼之欲出,就在眼前,傅南时失去该有的警惕心,大步上前。 下一秒。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这片不大的空间,火辣的疼痛从脸颊传来,傅南时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半晌后终于意识到:他被路饮打了一巴掌。 然后。 “啪。” 又被路饮打了一巴掌。 大概从未被人这样对待,傅南时一向气定神闲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茫然和错愕。 “路饮!”几秒后,他的音量一下拔高。 “我没喝醉,抱歉让你失望了。”路饮抽出纸巾,搭在手背慢条斯理地擦拭那些残留的水渍,“想知道什么应该直接来问我,下次别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很恶心。” 傅南时的半边脸颊通红,人也处于失控边缘。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无比罕见,在他二十多年顺遂的人生中,路饮是第一个脱离他掌控的不确定因素,他讨厌这种仿佛被命运安排的不确定感,所以决定亲自解密。 “可惜那个蠢货没把你灌醉。” 路饮心情愉悦,挑衅看他:“你似乎很想要揍我。” 傅南时的眼神暗了暗,拳头紧握。 “有时候我确实觉得很好奇。”路饮将废纸扔进纸篓,“为什么是我?傅南时,不应该是我,你怎么会变得——” 这是他无法想通的一件事。 即使傅南时和他一样重生回到现在,但他的行为举止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偏差。换句话说,他这种莫名的偏执用错了对象,应该是宋央,而不是他。 傅南时神色一动:“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他等不及路饮开口说话,就急迫地上前一步,神情阴郁:“路饮,你果然知道什么!你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你可以自己慢慢去猜。” 路饮给他留足悬念,轻轻拨开他伸来的手,正想要绕过他离开,放在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属于谈墨的铃声。 面前是傅南时如炬的目光,通道被人蛮横堵住,除非使用暴力,路饮思考几秒,还是伸手接起这通电话,但微侧过身体,避开傅南时向他投来的探究的视线。 “你在哪里?” 刚一接通,谈墨的声音急迫地响起。 在得知傅南时准备找人灌醉他之后,路饮就提前跟司机打了电话,但司机知道他和谈墨形影不离,转而又把这事告诉了他。 “我在,让我想想。”路饮试图和他描述自己的位置。 四周空旷,下一秒,傅南时的声音如同惊雷响起:“好久不见,谈墨。” 他挑衅地笑:“我想你总不会忘记我是谁。” ”傅南时。“短暂的沉默后,谈墨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 傅南时意有所指地朝路饮看了一眼:“你哥哥喝醉了,现在和我在一起,或许我可以好心带他回家。” 他将最后几个音咬得别有深意。 电话那头谈墨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片不能算作宽敞的卫生间安静得有些诡异,直到路饮猛地抬头看向傅南时,用冷漠的语气怒斥:“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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