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脸色不变,杯底残留些许酒液,他好整以暇地欣赏完江泊烟此刻的疯态,甚至于,火上浇油,又将那些剩下的液体倒在江泊烟的脑袋上,让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粗重地呼吸。 路饮当着他的面松开手,酒杯砸在地面,刺耳一声后,碎屑四下崩裂开。 透明碎片反射头顶刺眼的灯光,江泊烟下意识闭了闭眼,又随即愤怒地睁开。 路饮拍拍手:“还需要继续道歉吗?” 四周鸦雀无声,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宋央,这时候都被吓得说不出话。 路饮提前离开了舞会,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了谈墨开车过来。 黑色的越野在他面前急刹,谈墨跳下车,大步朝他走来。他边走边脱下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远远抛给路饮,让他换上。 “我走得太着急,才意识到应该带上一件你的衣服。”谈墨解释,“但现在你只剩下一个选择,我的冲锋衣,如果不介意的话。对了,它不会让你过敏。” 进入秋季后谈墨的衣柜里添了数十套冲锋衣,他酷爱穿这类休闲服,出门在外时常常将拉链拉到顶,戴上一顶鸭舌帽,露出半张酷帅的脸庞。 都说冲锋衣是男人最好的单品,谈墨穿着他时再适合不过,路饮见他穿过不少次,但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穿上谈墨的衣服。 他垂眸接过,身体实在难受,说:“不介意。” 谈墨搂住了他的肩膀,以一种充满保护欲的姿势,护着他来到车前,拉开门:“你换吧,我守着你。” 车窗贴了顶级的隐私膜,看不清内里,谈墨单腿屈起倚靠车门,直到路饮将窗摇下,拨弄着额间的乱发,跟他说:“上车。” 衣服大了一个码,松松垮垮地套在他身上,他单穿谈墨的衣服,皮肤感受着布料残留的体温,在谈墨深邃的注视下,不自然地拉高拉链。 谈墨正要上车,身影猛然怔住。 他看到路饮的西装裤叠在一旁,意味着。 他转头,视线在路饮裸、露的双腿上停留。
第二十八章 路饮将身体缩进越野车宽阔的后座,赤、裸的脚尖轻点地面。 黑色冲锋衣遮住他腿根,谈墨的视线往下,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即使是在车内暗淡的灯光下,也能让人轻易看到他关节处淡淡的粉色。 像有一记重锤砸在谈墨的脑仁上。 他迟钝的神经在这时候后知后觉,路饮现在浑身上下,外面只穿了一件他的衣服,而在不久前,衣服还被他套在身上。 一瞬间仿佛就此有了通感,谈墨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指尖好似已经触碰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他不自然地轻咳。 过了几秒,才闷声闷气地问:“怎么没穿裤子?” 路饮说:“西裤的材质也会过敏。” “哦。”谈墨说他知道了,上了车后坐上主驾还有点儿回不过神。 越野车驶离酒店,朝清河郡快速开去。 因为怕他冷,谈墨开了车内暖气,空调运作的风声充斥整个静谧空间,谈墨抬头从车内后视镜中去看路饮,见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双眉微蹙,侧脸线条冰冷。 等谈墨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回头,脸上的冷意如冰雪消融。 谈墨问他:“为什么中途换了衣服?” “撒了杯酒,弄脏了。” 谈墨:“你自己?” 路饮默了会,不太想对他说谎,还是说:“江泊烟。” 谈墨咬了下牙,目光阴郁地开车,没再追问。快到清河郡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几件被路饮叠在旁边的衬衣西裤,突然想到:“你之前换的是新衣服?” 虽然知道在那样的宴会上,主办方不会忘记准备全新的备用衣物,但他还是不放心,想要问。等从路饮口中听到“全新的”这个回答,他紧绷的神色松懈,眉角舒展,说:“我还以为——” 路饮交叠修长的双腿,好整以暇地接住他的话:“你还以为我穿了别的男人的衣服?” 谈墨轻哼一声。 “不过我现在确实穿了其他男人的外套。” 路饮指了指身上的冲锋衣:“我说对了吗,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闭了嘴没再说话。 路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前面就是清河郡,他们到家时桌上已经放好了管家送来的过敏药,路饮换完衣服下楼翻看药品说明书。 谈墨给他倒了杯水,等他将药片用温水送服后,突然怪异地开口。 “我发现你真无情。” 路饮被他无端指控,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谈墨抱着双手:“只要一个电话就随到随叫,让人给你买药,担心你难受,结果我是。“ 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其他男人?” 路饮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一笑,谈墨嘴角刻意压着的笑也跟着快要藏不住,他知道路饮在和他开玩笑,但也要借题发挥,让路饮承认他和别人不一样的地位。 他长得太高,路饮看他时需要轻微仰起头,他的目光在谈墨脸上停留,半晌之后语气无奈:“真是难哄。” 因为过敏,吃了药后路饮就早早去楼上睡觉,睡下时他身上的红疹不算严重,他有经验,知道这些痕迹一会就能消失。 谁知到十点多,他被滚烫的热意惊醒。 浑身无力,视线晕眩,路饮忍过一阵头重脚轻的呕吐感,伸手摸上额头,意识到自己开始发烧。 脖颈和后背传来难耐的痒意,他忍不住伸手去抓,指甲划破皮肤,刺痛袭来,他在黑暗中睁眼盯着壁灯的轮廓,最后还是给谈墨打了电话。 家庭医生匆忙赶来,开始给他输液。 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接近40度,人也有点烧晕了,有段时间没过敏,身体这次产生的反应非常大。 谈墨眉目紧锁,认真记下医生留下的叮嘱,等将人送走,他重新回到路饮卧室,见他正伸出右手去抓脖颈的皮肤,立即上前将他抓住。 他一把握住路饮的手腕,路饮的五指无意识地慢慢收拢,小幅挣扎。 谈墨声音轻,哄他:“忍着点,会留疤。” 路饮不舒服地轻哼,森*晚*整*理手指转而去抓谈墨手臂,指甲划过他的皮肤,因为生病力气小得像猫咪,没有什么杀伤力。 高烧让他的双眼迷离,眼底蓄着一层泪光,往日里的清冷矜贵悉数消失不见,看起来可怜又脆弱。 谈墨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想象,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去想路饮是不是哭了,动作变得更轻,温柔将他额前被汗打湿的刘海拨开,单手去撕一包退热贴。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路饮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他。等退烧贴敷上他额头,冰凉感刺激他皮肤,路饮忍不住微动了下眉心,浑浑噩噩的大脑终于有几分清醒。 “医生说,输完液就会退烧。” “我没事。”路饮回着谈墨的话,尝试动了动被禁锢的手臂,反而却被握得更紧。谈墨的力气跟他的脾气一样蛮横,这种身体上的“不自由”让路饮无所适从地蜷缩指尖,尝试抓住一些什么。 他修长的五指慢慢抓紧身下黑色床单,又反复松开,房间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路饮疲倦地闭上眼睛休息。 落在他手腕的力道始终没有消失。 等路饮再次睁眼,输液过半,壁钟指向11点半。 谈墨的脸上不见困倦,依旧精力十足地坐在他身边,甚至因为无聊,正在低头一下下地拨弄他的手指玩。 他平时喜欢攀岩,宽大的掌心带着层薄薄的茧子,这些薄茧滑过路饮过分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颤栗的刺激触感。 路饮身体微动。 意识到他醒来,谈墨立即停手,面不改色地抬起头,正想说话,注意到他此刻的表情,不由一愣。 短暂的沉睡给路饮高烧的大脑强烈一击,望着坐在床边的谈墨,迷迷糊糊中分不清前世和今昔,他的瞳孔难以置信地骤然放大,呼吸变得急促。 失而复得,他茫然地抬手。 以为他有话要说,谈墨弯下腰凑近,下一秒,路饮的掌心轻轻落在他脸颊,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他。 “谈墨?” “嗯?”谈墨虽然奇怪他的反应,但对他说,“我在。” 路饮有一点被这个逼真的“梦”蛊住了,他很少露出这种脆落、或者说是悲伤的神情,带着偏执的目光紧盯着谈墨的面庞,像要跨越时空用力望进他的眼睛里。 谈墨不由擦了把自己的脸。 路饮的眼眶红得彻底,眼底泪光闪烁,谈墨不明就里,起身想去抽张纸巾给他擦泪,刚一动身体,手腕被路饮猛地抓住。 “你别走。” 他声音急迫。 路饮的动作突然,指甲划破谈墨手背,留下几道明显抓痕,两人同时愣住。路饮低头看向被他抓住的红痕,努力调整错乱的呼吸,重生的记忆在高烧的大脑中逐渐回笼。 对,他已经回到了十年前。 他感到头疼,掌心撑着低垂的脑袋,和谈墨说:“抱歉。” 过了会他想解释自己的反常:“我做了一个噩梦。” 谈墨转动着酸涩的手腕,凑过去:“什么噩梦?” 路饮没说话,又困倦地闭上眼,如鸦羽的睫毛微颤,看上去有种病态的可怜。 他不想靠在床背,想靠在谈墨身上睡觉,大脑重新变得不清醒,完全无法再离开他,是和平时截然相反得黏人。谈墨的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任由他靠向自己,即使手臂肌肉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而酸涩。 他照顾了路饮将近一宿,中途上床迷迷糊糊眯了会觉,到后半夜路饮的烧终于退下,体温恢复正常。 谈墨起身给他倒水,换掉他额上的退烧贴,微弯下身时视线滑进路饮衣领,看到他锁骨处那些明显的红疹,眸色一暗。 “江泊烟。”他悄声自言自语,舌尖不悦地顶了顶腮帮。 他要给那家伙一个教训。 不过之前路饮和他说过,暂时不希望江泊烟知道他们的关系,尽管心有疑惑,但谈墨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周一。 过几天江大有场篮球联赛,江泊烟是球队的先锋,早早地和队友在球馆训练,但他今天状态不佳,心不在焉,全程几乎被人压着打,心情更差,沉着脸喊停了训练,走到一边。 宋央从旁边递给他一杯水,对他笑。 但江泊烟现在看到他的脸就觉得烦,宁愿渴死也没要,只转身问跟班:“怎么说?” 他被路饮拉黑后又办了张新的手机号,私下给路饮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本来打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去教室里逮人,结果听说路饮请假在家。 他扑了个空,彻底没辙,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派了个人去打听路饮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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