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汤药,伺候他的宫女就扶他去床上休息。 寝殿里烧着地龙,两个小宫女昏昏欲睡,为了不睡着,两人默契的互掐了对方一把。 沈星言根本睡不着,只是闭着眼躺在床上听着她们小声胡闹。 “他睡着了吧?” “肯定睡了,这么久没动静。” “唉……圣上这么多天没来东宫,不会不来了吧?” “谁知道呢?这位主子怕是要失宠了,听闻圣上这几日新纳了好几个妃子,有几个还是前朝重臣家的女儿,这几日忙着呢,要雨露均沾,哪有时间管他。” “唉……他也是可怜,无名无份的,又瞎又瘸还坏了脑子,若是女子还能生个皇子将来有个倚靠,偏生他又是个男人,就算那张脸长得再出众又有什么用?总有一日会爱驰色衰。” “是啊,我们还是对他好点吧,怪可怜的。” 沈星言听着她们的谈话,只觉得稀里糊涂,不知所云,什么前朝重臣?圣上纳妃?他父皇纳妃了? 晚上,沈星言侧身躺在床上闭眸假寐。 自从失明后他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可他头疼,还总流鼻血,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就好像中毒了一般。 身后的褥子沉了下去,沈星言一惊,身体被揽入一个冰凉硬实的怀抱中。 祁英像只猫儿一般在他耳畔蹭了蹭,哑声唤他:“阿言。” 沈星言一阵酸涩,这是他和祁英闹别扭分别最长的一次,虽然知道对方一定会回来,可每等一日,他的心就难受一日,煎熬一日,他惯是不主动的,如今走不了路,又看不见,只能一日日的等。 “怎么了?”祁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沈星言转过身紧紧的抱住了这个人,低低抽泣着,他快被这种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的感觉折磨疯了。 祁英低笑一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阿言哭什么?怎么越发像个小孩了?你小时候可都没这么爱哭鼻子。” “祁英……你是不是不喜欢孤了?是不是腻了孤?” “呵呵……你怕吗?怕不怕我不喜欢你了?” 沈星言心里说不出的堵,眼泪止不住的流,他何止怕,他怕死了,怕祁英也不来了,怕这青梅竹马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怕今后要做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祁英叹了口气,将他搂的紧了几分,“别胡思乱想了,这几日家里有点事,没顾得上你,可是想我了?” “嗯……”沈星言带着鼻音应了一声,似撒娇一般往他怀中蹭了蹭,哑声道“想你了。” 沈星言鲜少说荤话,更少向一个人示弱,现在这般粘人的模样是祁英从未见过的,他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勾起沈星言的下颌:“哦?怎么想的?说说看。” 沈星言羞耻的低下头,耳朵红的滴血。 祁英瞬间来了兴致,他放开沈星言,起身点了灯,他喜欢看沈星言在自己身下动情的模样,与他平日里的正经的模样有着很大的反差。 沈星言听到他拔火折子的声音,问:“祁英,你点灯了?” “嗯,要办事,想看清楚你。”祁英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 沈星言却有了几分难堪,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祁英却总是将他翻来覆去的瞧。 “能不看吗?” “不行。”他爬上床抵近沈星言,嗓音低沉沙哑“我就喜欢看你,阿言不知道,你在床上眼神迷离的样子有多招人,我要看个真切,要把你身上每一处都看的清清楚楚。” 注定又是个波折又无眠的夜晚。 两人折腾了一宿,第二天祁英干脆就不去上朝了。 时隔多日,两人再次坐在了靠窗的茶桌旁,沈星言看不见窗外的红梅,但嗅着那丝丝缕缕的梅香味却心情大好。 祁英拿着笔,靠着回忆将沈星言在床上的画面勾勒出来。 他的画技不如沈星言,但跟着沈星言那些年学到的也是外边画师比不来的,他饶有兴致的画了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能让人血脉偾张。 “祁英,你在作画吗?”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你在画什么?”沈星言看不见,但对于一向闲不住的祁英能坐在这安安静静的画一整天却十分好奇。 祁英抬眸看了他一眼,故意将画拿起在他面前晃了晃:“给你看,好看吗?” 沈星言看不见,有些恼:“你明知孤看不见。” “看不见啊。”祁英收回画,继续勾勒,随口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在画一只狗,一只撅着屁股的小母狗。” 沈星言总觉得他在逗自己,不搭理他。 宫女又端来一碗汤药,沈星言摸索着接过了药碗,他现在太怕这股子药味了,想到自己头疼越发严重,流鼻血也越发频繁,沈星言放下药碗,开口道:“祁英,你能帮孤查查这药吗?” 祁英的手一顿,眸光森冷的落在沈星言的脸上。 “怎么了?” 沈星言叹了口气道:“这药喝了这么久眼睛也没见好,这段时间孤总觉得头疼,还流鼻血,是不是这药有问题。” 祁英收了笔,将画推到了一旁,正色道:“我早查过了,这药没问题,你安心喝就是,没人害你。” 听到祁英这么说,沈星言这才放下心。 “可喝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这药喝的我难受,我能不喝了吗?” “不行!”祁英的语气强硬起来“必须喝。” 沈星言无奈,只能摸索着找桌上的药碗。 “今日我喂你。”祁英拿过药碗,舀了一勺凑到他唇边。 沈星言本以为对方又要像上次一样灌他药,没想到这次温柔了许多,便任由他一口一口的喂药……
第26章 死对头抛来的橄榄枝 往后的几日,祁英却不日日来了,有时候隔个两三天来一次,有时候四五日来一次,每次来都要抓着他折腾一整晚。 沈星言第二天总是蔫蔫的。 看不见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一开始还只是流鼻血,渐渐的开始咳血,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每日只能坐在轮椅上让宫女推着在院子里走走。 气温渐渐回暖,沈星言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昏昏欲睡。 恍惚间好像身后有什么物体落地的声音,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是东宫里的人。 眼睛看不见后他的听力变好了,虽然宫里伺候的人少了,还都是新来的,但这段时间他已经熟悉每个人的脚步声,而身后这人步子沉且稳,是个习武之人。 “你是谁?为何打晕她?” 沈星言先开了口。 那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沈星言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那人道:“沈星言,几月不见你好像看起来更狼狈了。” “你是……”沈星言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却一时对不上人。 宫溪白附身在他耳畔,压着嗓子道:“是我啊,太子殿下。” 沈星言迅速在脑子里将这声音和自己认识的人都对比了一番,脑海中浮现一人的脸。 “宫溪白?” 宫溪白轻笑:“听说你失忆了,难得太子殿下还记得我,真是荣幸之至。” “孤被父皇禁足东宫,你怎么进来的?”沈星言警惕了几分。 “被你父皇禁足?噗……哈哈哈……”宫溪白好像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他说“南渊都没了,你以为自己还是太子?” “你怕不是脑子不好吧。”沈星言对他极其厌烦,想叫人却被宫溪白捂住了口。 “别急,我今日不是来跟你斗嘴,我是来帮你的,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还得你自己想起来,亲眼看见了才会相信。” 沈星言挣扎着想说话,却被他捂的严实。 “你不觉得你喝的药有问题吗?” 一句话让沈星言瞬间止了挣扎,宫溪白才放开了手,问:“喝了这么久非但没见好,副作用还越大了,我不信那么聪明的你没有怀疑过是不是药有问题。” 沈星言是怀疑过,可…… 祁英说没问题,他便相信。 宫溪白勾唇道:“实话告诉你,那药有毒,你若再喝下去轻则头疼不止,精神恍惚,重则伤及肺腑时常呕血最后小命不保。” 沈星言呼吸一滞,宫溪白说的这些正是他这些时日的症状,他喃喃道:“不可能,祁英说他查过那药,药没有问题。” “你就这么信他,不怕他下毒害你?” 沈星言冷哼一声:“你少挑拨离间,谁都可能下毒害孤,只有他不可能!” 宫溪白的神色冷了几分,“沈星言,我的对手不会是个傻子,你这些时日就没发现不对劲?你是谁?你可是南渊王的嫡长子,你母后虽死,可你外祖是南渊宰相,舅舅是兵部侍郎,你的后台这么强硬,怎会因为受伤就门庭萧瑟?又被禁足在此连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换了,你伤这么重,却没一个人没来瞧过你,关心过你。太医只给你开药却不来请脉,你就没怀疑过是否这一切都是骗局?” 沈星言听的头皮发麻,他和宫溪白不对付,宫溪白的话他不该相信,可宫溪白的话都说在了他怀疑的点子上…… “唉……”宫溪白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我会帮你把那毒药方换了,等你眼睛好了你自己看吧,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今日之事,否则我想帮也帮不了你。” 宫溪白走后,沈星言只觉得脊背发寒,如今的他敏感脆弱,一直将祁英当成唯一可靠的人,如果连祁英都在害他…… 他不敢想,可这段时间的祁英确实很怪异,说不出来的奇怪。 第二天,沈星言发现汤药的味道变了,真的换了药方。 祁英来的时候,见他安静的喝着药,像摸小狗一样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仿佛是主人奖励宠物一般的摸头。 沈星言不动声色的感觉着祁英的异常,从前祁英也爱胡闹,但对他是尊重的,像这样的行为几乎不会有。 祁英好像很喜欢作画,每次都要画上好久,沈星言问他画的什么,他总说是画一只狗。 沈星言便不再问,他依旧每日喝着药,却发现新药方喝的头不疼了,眼睛似乎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动,虽然糊成一片,但眼睛是真的在好转。 为了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眼睛在恢复,他用一条绸缎蒙住了眼睛,依然每日坐在窗前闻着空气淡淡的梅花香气。 “阿言……”身后的人突然环住了他。 沈星言轻轻抚上环着他的那只手,温柔轻拍:“你今日来的早。” “嗯。”祁英转而将他抱起,向床榻走去。 沈星言知道他又想做那事,紧抓着他的臂膀道:“祁英,孤今日不想做。” 祁英停下脚步,看向他那被蒙住的双眼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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