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霜又问:“又在想什么?” 钟煜困顿答:“我不该对你生疑,但先生你会喜欢我多久,你会一直这样对我么?我愿意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你,可将来会不会有一天,你又把我抛下?” 沈怀霜望着钟煜的眼睛,他捧住了钟煜的手,摁在自己面颊上。 钟煜望着那双清明的眼睛,觉得浑身上下的温度都被那双手点燃了,他好像不会再有别的反应。可他又像尝到糖的孩子,甜味后知后觉入了嘴中。 “子渊。”沈怀霜像给困惑已久的学生做出了解答,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十分清晰,书房内,四时的花灯燃烧着,烛火晃动时,像在他们身上晃过了摇曳的灯光。 “就像你喜欢我一样,我也很喜欢你。” “我说过死生不离,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你值得被爱护、被喜欢,还有世上最好的东西。” “沈怀霜,我运气怎么那么好呢?”钟煜又贴着沈怀霜的耳畔道,他的声音因为心跳而加速、颤抖,好像再不能克制,“怎么就遇到你了。” 话落,沈怀霜朝后倒退了三步,他身上又被钟煜压紧,靠着墙壁,贴在狭小的角落里。他觉得今天就顾着和钟煜学说喜欢和拥抱了,这件事他今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回,就好像他在教不会走路的孩子,一路扶着他从地上跌跌撞撞地起来,再让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挤在狭小的角落里,胸膛互相贴着对方疯狂跳动的心。 沈怀霜明明也是修道百年的人了,钟煜少说年纪也不小了,绕回情爱这件事上,他们好像都回到了少年时。 书房内,四时的花灯摇晃烛光。 呼吸声在耳畔不断放大,沈怀霜身上压着的胸膛在拼命地跳动,好像钟煜身上总是有燃不完的烈火,足以融化世间所有的东西。 沈怀霜反抱住钟煜的背,其实钟煜从来都是这个样子,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变。他很喜欢钟煜身上的少年气,还有他的肆意、执着、专一,连同他的忧虑、他的伤口都全盘接纳。 从玄清门回到这里对沈怀霜来说就像一场豪赌。他坐在赌桌上,推动了自己手里所有的筹码。他发现,在尤其想要的东西面前,哪怕在高山上那么多年,他也会生出强烈的念想。 他师父元白道人爱护他,曾给他题词。明月净松林,千峰同一色。 可元白道人在临终前也说过:“怀霜,终此一生,无情道并非断情。见天地苍生,染尘世而忘情,才是大道。你不去触碰这万千世间,得了的道不是真正的大道。” 这问题困扰了沈怀霜很久。 他飞升前总是会回顾前半生,哪怕他在师父故去后一直在尘世里走,他觉得自己心口总是封存的。 他帮人猎妖,替人解决修真瓶颈,收门徒,讲授大道,始终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直到他来到大赵,来了钟煜身边,那样东西在与钟煜触碰后,如尘烟般消散。 于是,他入了世,回到这滚滚红尘之中。 沈怀霜很清楚,哪怕飞升境界,又有什么意思。 所谓无情道,兜转百年,竟是如此,也终是如此。 怀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沈怀霜觉得抱着自己的拥抱松了又紧,他和钟煜一起低头,蓦地撞见了从钟煜怀里取出了那枚勾玉。 那枚玉润着软柔的光,绳子被钟煜重新换了一根,模样依旧如十四年前一样。 “我本来想等和你结道侣那天,让你重新挂在我身上。”钟煜微微俯身道,“我不想等了,先生现在给我戴上吧。” 勾玉还带着钟煜的体温,递到沈怀霜手里,触之升温。 沈怀霜望着那块玉,捧在手里,他举起来,很仔细地挂回了钟煜脖子上,玉身入了钟煜的脖颈上,沈怀霜没松手,指节触上去,转了两圈。 “那我们师徒还做不做?”沈怀霜问。 “做师徒。”钟煜道,“还要做道侣。” 钟煜握着沈怀霜的指节,交替握在一起:“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彼此唯一,再无旁人。” “如此便是我的了。” 沈怀霜昂首,学着钟煜说话,他们声音重叠在一起,回荡在书房内,好像就没有散过。 沈怀霜又回答钟煜:“我们的庚帖写定在癸卯年二月初一,那宴席呢,什么时候办给别人?” 钟煜低声道:“越快越好。就在这个月,你看怎么样呢,先生?”
第134章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你会不会很累?”沈怀霜又偏过头问,“要请的人太多了。” “这事又怎么会累。” 钟煜低头,他靠近下去,室内的温度好像又开始变得很高,他们靠近了彼此,好像都融化在了昏黄的烛火里。 就在钟煜要靠近沈怀霜时,吻就在面颊上悄然擦过,他又听到了沈怀霜别过头的一声轻笑。 沈怀霜轻轻推开他,笑意还没从脸上淡去,眼底好像很不好意思。他错开了钟煜,从书房内出去了:“做道侣还是和师徒有点不一样。你得让我缓缓。” 钟煜望着沈怀霜的背影,有点失语。反正他们两个亲也亲过了,什么事情也都做过了。不过看到沈怀霜有些薄红的耳畔,他又忍不住地笑出声,追问道:“先生,这能有什么不一样。” 修真界的人都知道沈怀霜回来的消息,只是不知道如今沈怀霜人在何处。 出了神府,钟煜先在传音镜中放了消息,镜子里忽亮忽闪,如同暴雷一样的白光。消息一下子太密集,钟煜反扣了传音镜,又偏头,看向沈怀霜。 浴池中,沈怀霜身上衣衫都湿透了,他站在了屏风后,换下湿衣,再从架子上取衣服。虽然他和钟煜都彼此坦诚过,互相也都对对方的身体熟悉无比,他还是低下头:“子渊,等我一下。” 钟煜站在屏风外应答着,真就没回头看他:“好,我等你。” 屏风后,沈怀霜又悄然抬头从屏风后望外看,看钟煜一会儿。头一回,他心底生出了一种很别样的感受,这种感觉很独特,好像也很难让他相信,眼前这个人就属于他了。 独此一人,唯一不二。 钟煜是他的了。 往后钟煜也是他的道侣。 他的。 沈怀霜走神间,又蓦地撞见了钟煜回首看来的目光。钟煜很快就换下衣服,他偏过半张脸,目光流转间,眉宇尤其英挺,地上落在青年修长的影子,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他从屏风后面出来。 “先生,现在好了么?” 沈怀霜错开目光后又听到一声轻笑声,笑声在耳畔回响很久,心跳也莫名加速,他要定了定神,才能继续做手里的事。 沈怀霜整理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去,迈出去还有几分不自然,他又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钟煜轻轻揽起沈怀霜,牵着他的手从池壁旁走出:“走吧,我把平生带给你看看。” 钟煜腰上佩剑震动,好像小孩子再也忍不住耐心。平生剑化形,好像从长久的梦境中醒过来,她左右张望了下,看到钟煜先抱住了他的腿,满足地贴了会儿,她再抬头,又黏向了沈怀霜。 沈怀霜俯身,很轻巧地把平生抱起来,握了握她手里的金花生。多了个小孩子,倒叫他那点情绪消了下去。 沈怀霜揉了揉平生的头发,对钟煜道:“我们两个结了道侣,平生那么小,知道这些事么?” 钟煜道:“有你教,我不担心。” 平生缠过沈怀霜的发带,她用牙齿咬过时,钟煜又从她嘴巴里拿出了发带。 钟煜:“这个不能吃。” 平生干啃了啃空气。 沈怀霜对钟煜笑道:“这些年,我也有个器灵,还没来得及带他出来给你看看。他叫忘生,年纪会比平生大上很多。就是有点怕生。” 忘生剑汇聚灵气之后,从混沌的状态中脱身。 忘生先是站在沈怀霜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那双清明的眼睛眨了眨,好像很不好意思,等能适应些了,他才松开扶住沈怀霜肩膀的手。 忘生刚从身后站出来,平生又从沈怀霜怀里跳下来,她抬起眼睛,眸子忽然放大了。她生得像个玉雪小团子,眼睛清明,鼻梁高挺,眉宇间看着就很聪颖,又尤其爱笑,那双眼睛和忘生的眼睛很像,一如沈怀霜眼睛。 平生看到喜欢的人就会扑过去,“哇”地一声追着忘生跑了起来,女孩朗朗地笑着,发顶上两个小啾一晃一晃,忘生有些脸红,让平生追了自己几圈,也由着小平生抓住了自己的发带。 “哥哥。”平生已然叫了出来。 扑簌一声。少年被女孩扑倒在草地上,他们滚在一起,打了个滚,头发上都沾了绿草。 “平生。” “忘生。” 沈怀霜和钟煜不约而同地唤了一声。 平生低头咯咯咯地笑,她晃着手里的金花生,铃铃声响和忘生挂在身上的金貔貅混在一起。 “这下都齐了。”钟煜望着滚在一起的两人,贴着沈怀霜的手背,握了上去,轻声道,“家中有你,还有两个小的。” “再养一只灵兽?”沈怀霜垂着头,顺着钟煜的意思答道,“子渊,你喜欢猫多一点,还是狗多一点。”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传音镜中的消息传了出去,小桃源附近传来御剑的声音,各色灵器碰撞,叩门一样,穿过了小桃源的结界。 “我们厚不厚道,给你俩留够了时间。早知道师弟回来,我们一口气屏到了今天。”宋掌门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崐仑人陆陆续续从崐仑来了,邈远道人手里还拿了两提桃花酒,他敲了敲手里的扇子,啧啧两声。 “桃花酒,我放了二十年,庆祝你回来。”邈远道人吹了下口哨,目光从沈怀霜身上从上到下地扫了两圈,“全修真界都知道了你徒弟的风光事迹。你居然还能从鬼门关出来。” 邈远道人又揶揄地扫了眼钟煜,朗朗笑道:“你的徒弟,他可是等了你可是有整整三年。这世上挑遍男儿,都找不出你徒弟这样的人了。” 钟煜瞥过去,打断了他:“阁主。” 沈怀霜憋了下笑,回呛道:“我们的事情就这样了,阁主你和陆道长的事情呢?” 邈远道人嘴角抽了抽:“他不就那样么。就问你们什么时候结道侣吧,我先随个十万灵石的份子钱。” 邈远道人又朝钟煜挑了挑下巴:“钟子渊,你喜宴哪里办?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地方,价钱好说。你十万灵石随回来就好。” 修真界结道侣和民间婚嫁不一样。 结道侣不算喜宴,在众人面前有个见证,落下契约这事也就算结了。 可是很多事对钟煜来说不一样,他尤其喜欢仪式,很多事还要得个见证,定下契约。他还有在大赵的朋友,没有灵根的人可能没办法到崐仑的地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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