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一会儿,觉得孔令榆这时候差不多该到五爷家了,挑着条没人的小道快步走回家。 离开小丁村,他不能回钢城,很可能得当一段时间盲流给人打黑工,所以一定要有些钱傍身。 回到屋里,他拉开炕下暗格,从里面拿出放钱和粮票的小包,把所有全国粮票都拿了出来,又数一遍钱,一共675元。 拿走三百块钱对孔令榆的生活应该没啥影响,这么久以来,他俩几乎没怎么花过钱,于是他拿出三百块,又把小包包起来。 刚要放回原处他又后悔了,把小包打开又拿了三百块钱。 穷家富路,反正孔令榆又不花,留着钱给他订婚吗?那可不行,他得都带走,让孔令榆想跟别人结婚都结不成。 关于偷拿孔令榆的钱这种事,米乐倒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他人都是他的,自己只是被迫离开,又没打算分手,孔令榆说过,他的钱就是给他花的。 把小包放回暗格,他又拿了几件换洗衣服,有孔令榆给他买的新衣服,还拿了两条孔令榆的内裤。 他眼泪儿又劈里啪啦往下掉,没想到真的沦落到要看着孔令榆的内裤想念他的那一天。 收拾好东西,他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的家,恋恋不舍走出门。 几条狗子和小狍子像往常一样围了过来,他蹲下身,一只一只抱过去。 “铁头,公主,黑子,大毛二毛大黄,我又要走了,这次是真的,但是我还会回来的,我把孔令榆交给你们了,你们帮我看好他,要是他领别人回家住,你们就咬他,还要保护他别受伤,别被坏人欺负。” “小狍子,这次我不能带你走了,你孔妈妈不会吃掉你,会对你好的,你以后乖一点,少刨坑,平院子的地太费事了,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孔令榆站在院外的角落里,眼睛被怒火烧得通红。 他刚才假装去五爷家,转过弯就绕回来,不远不近跟着米乐回了家,看他进屋,就在旁边等着,谁知看到米乐抱着家里每个带毛的都告了一遍别。 他要走,跟那些畜生都这么依依不舍,唯独对他一点也不留恋。 既然这么舍不得这些带毛的,为什么还要走?哪怕他是因为小丁村的一根草留在他身边的他都认了,可他就是要走。 米乐不知道孔令榆什么时候会看到他夹在俄语书里的信,不敢耽搁,起身出了院子锁好门,背着小包袱往村外走。 “米乐,好久不见,”高小红坐在地头上,看到他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你干啥去啊?” “好久不见,”米乐脚下一步不敢停,边走边说:“我去县城买东西。” “哦,”丁小红点点头,“那你给我带瓶雪花膏呗?” “啊,”米乐犹豫了一下,“我还得去趟邮局,可能没时间,要是没买回来你别怪我呀。” “我刚才在村委门口看见进城的马车还没走,你走快点应该能赶上。”丁小红一点没生气,大大咧咧地喊。 要是能赶上马车,孔令榆就算发现他走了一时也追不上,米乐连忙向村委跑过去。 跑到村委时马车刚要出发,米乐跳上车,找个角落坐了下来。 * 村里的米知青不见了,几天的功夫,这个消息就在小丁村漫延开来。 因为他上次失踪过一整个冬天,一开始革委会并没太在意,只是派了几个人来问孔令榆,高小兰毫不意外地就在这几个人之中。 “孔令榆,你知道米知青去哪儿了吗?”高小兰明知故问。 “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天没见过他。”孔令榆满脸胡茬,看上去憔悴了很多,表情却是淡漠的。 “你们每天住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高小兰轻笑一声。 “他不说我当然不知道,我们只是住在一起,我又没义务看着他,照顾知青是村支书的工作,人丢了你不是应该去问你爸?”孔令榆也轻笑一下,语气里带着一些无奈。 看问不出什么结果,革委会的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打算告辞。 高小兰故意放慢速度走在后面,一脸关心地小声问:“孔令榆,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孔令榆深吸一口气,释然道:“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日子不还是得一天一天过么。” 高小兰点了点头,看来她猜得没错,两个男人的感情能有多深?孔令榆可能就是跟米乐玩玩的,只要米乐走了,自己就有机会。 “我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如果觉得不开心,你可以来找我说说,我随时欢迎你。” 有了上次的经验,高小兰深深体会到上赶着不是买卖的道理,身为一个条件不错的女孩子,她还是要矜持一点。 孔家马上就要倒了,她把话放在这儿,不怕孔令榆走投无路会不来找她。 孔令榆不置可否,没再接话。
第169章 大不了我跟他一起走 米知青失踪的事调查了一段时间,最后看到他的人是马车把式,他可以证明,米知青是到了县城才下车的,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 村里没有办法,只能把这件事上报到县政府,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丁村表面风平浪静,一切生产活动都在有序进行,但是很快的,猎户们开始抱怨。 首先是王老二当了大队长后每天耀武扬威,为了掌握猎户队的实权,几次围猎都故意跟把头对着干,把头说东他就往西,严重影响了捕猎的进度。 其次是他们不能自由选择设置陷阱的位置了,革委会要求只能在规定的地点和路线设置陷阱,但是这些地点根本捕不到猎物。 这是小丁村猎户过得最窝囊的一年,开猎季先是闹了贼,然后就是一群外行瞎指挥,看着满山的猎物只有干着急的份。 这样折腾了没多久,村民开始怨声载道起来。 “村长,咱们就这么忍了?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猎户今年都得喝西北风,现在全村都在等着您给拿主意呢。” 一天夜里,巡逻队的张叔趁黑摸进孔村长家。 “我拿什么主意?我又不是村长。”孔村长老神在在,“你想让我拿主意,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张叔看孔村长明显不想管这事儿,急得在地上转了两圈。 “村长,您说的别人要是指王老二大小吴那些小人得志的,我反驳不了您,可是村里大多数猎户都是信赖您的呀。” “他们这么弄谁也受不了,我这次来,就是大家的意思,没人相信孔家会跟偷猎的事有关,更不信小张的死跟您有关,只要您给个章程,咱全村猎户都听您调遣,您是我们的老村长,可不能这个时候不管咱们了。” 孔村长不置可否,只是问:“山上最近有什么异动?” 张叔想了想,“狩猎区没什么异动,但是革委会给的陷阱路线把进原始森林的路让了出来,他们不让我们进林子,晚上又不让上山,谁知道都在搞些什么?” 军分区的部署早已到位,只等孔家发现异动给他们信号,就能把偷猎者一举拿下,可是高家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急,事情安排得倒是滴水不漏。 不能再等了。 “你先回去,把能用的人手收拾收拾,等我号令。”孔村长安排道。 见孔村长没有不管的意思,张叔马上来了精神,答应一声,高高兴兴出去招集人手。 孔村长披了件衣服,溜达着向孔令榆家走去。 “二爷,您咋来了?”这时已是半夜,孔令榆家还没熄灯,但也没见他在干什么。 孔村长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许久,孔令榆虽然看着胡子拉茬,精神头倒是好得很。 “说吧,把人藏哪儿了?” 孔令榆一愣,马上收拾好脸上错愕的表情,“把谁藏哪儿了?” “还跟我装傻?”孔村长一瞪眼睛,“你当你二爷瞎?你对那小知青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他要是真跑了,你能这么淡定?早就什么也不管跑出去找人了。” “二爷,您,您知道?”孔令榆又是一愣,“您不反对我们?” “我反对有个屁用?”这句话好像杵了孔村长的肺管子,他忍不住咆哮,“我能管得了谁?我连我自己弟弟都没管住,你跟你五爷一个样儿,没出息。” 这话虽然是骂人的,话里话外却都带着无奈的妥协,孔令榆心里一松,乖乖垂着头,任老头发泄。 “都是他老不着调,把小辈儿都带偏了,你要是断了香火,我死都没脸见你爷。” 孔令榆见孔村长越骂越来劲儿,已经从他骂到楚大夫,只好打断他,“二爷,您这么晚来找我,不能只是为了骂我出气吧?” “那倒不是,”孔村长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我来看看你什么状态,是不是魂都丢了,正事也干不成了。” “高家的事有消息了?”孔令榆来了精神,“您让我做什么?” “你先说,你把人藏哪儿了,为什么藏他,我再决定让你做什么。”孔村长说。 屋里明明只有他们俩,孔令榆还是趴在孔村长耳边小声回了句什么。 —— 米乐那天确实是坐着马车到了县里,可刚一下马车,就被抄近路的孔令榆抓个正着。 他见肯定跑不了了,急得直哭,才不得不把被高小兰威胁的事说出来。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孔令榆气红了眼睛,“你还有理了,说好一辈子,说好不会不声不响的走,不管什么理由,你不还是要走?” “告诉你你会让我走吗?你肯定是名声也不要都不让我走,可你以后还要在小丁村生活的,”米乐自以为理直气壮,边哭边喊,“我也没不声不响走,我给你写了信的,说了等事情过了会回来找你,你没看到怪谁。” 孔令榆事先知道他要走,只想着怎么把他抓回来,确实没看到那封信。 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只在米乐身上落了毛病,见不得他哭,米乐一哭他就软。 “先跟我回去,照片的事慢慢想办法。”他扯着袖子擦米乐脸上的金豆。 —— “他就这么跟你回来了?”孔村长问。 “那倒没有,我趁天黑抄小路把人绑回来的,关五爷家地窖了。”孔令榆打了个哈哈。 “这你都干得出来?”孔村长目瞪口呆。 “那我咋办?要是别的地方也就算了,还能让他在小丁村跑了不成?” “你还觉得挺光荣呗?”孔村长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想到米乐在给他的信上写了那么多我爱你,孔令榆笑得像个痴汉,“乐乐不是自己要走的,他是叫人逼的,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还能真让他一个人出去当盲流么?” 这几天,他故意不刮胡子不洗脸地装消沉,都只是给人看的,实际上每天都能借着去五爷家学习的机会在地窖里跟他乐乐私会。
109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