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凯帕拉侧头一眼,面前身着斗篷,藏匿了面容之人,正是梦中出现之人,也是三年前那晚,出现在底比斯宫廷之中的那人。 “我话还没说完,王就这么着急着醒了,是有多么不想触及这个话题?” “滚。”蒙凯帕拉视线锐利。 对方又笑了几声,似是有趣道:“现在王调转不部队,说不定能赶在我的消息前,阻止那信。如何?边境和底比斯,您选哪个?” 蒙凯帕拉不会回答这个人的问题,他语气强硬,手已经摸到了长剑。 扫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如在看一个死物:“我说,滚。” “毕竟是埃及一国的王,命令我怎敢不从?只是很期待,您会是什么选择?蒙凯帕拉……” 说完,对方的身形消失在帐篷之内,连同来时点的灯,去时也随之灭。 * 天明,无人知道这一夜,又有多少波澜掀起。 楚司译被乌瑟带回了维西尔府,暂时被禁在了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典雅舒适,锦被、熏香、浴池……应有尽有,虽然楚司译出不去,但是似乎他有什么需求,门外的人都会帮他办到。 楚司译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侧脸,双目紧闭,似是浅睡中…… 也不知现在是不是该对他来一句:年轻人,你怎么睡得着? …… “维西尔大人,上午有人在大街小巷,投放这个。”一个手下,将最新收集到的东西,展开放在乌瑟的桌前。 是一章单薄的纸,但是上面却将晚上才发生不久的这件事,按照民众议论的方向,编写得细致。 一旁的杰南尼凑近一看,直接当着乌瑟的面,将那张纸揉成了一个团,就要往门口扔,不过他仅存的理智,叫他及时反应过来。 这是在维西尔大人面前,他的行为已然十分的逾矩,他又将纸团展开,放回原位。 乌瑟淡淡扫了杰南尼一眼,明显有丝不悦。于他来说,杰南尼算是他的部下,而并非楚司译眼中的未成年少年,他不会给予对方多少包容。 他抬眼,对那汇报的手下道:“试着查查纸的源头,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说完便挥手,让人下去尽快办事。 杰南尼见此,插了一句进来:“只有这个?现在不是还应该,颁布禁令,禁止这东西传播得更广泛?” 周遭的氛围,在杰南尼话后,可见地凝固、冰冷了下来。 乌瑟的视线,仿佛能穿透一个人的身体,杰南尼身体随之一僵。 “对不起,维西尔大人,我就是太着急了…您也不想司……” “杰南尼。”对方的话,被乌瑟直接打断。 而这三个字,明显是乌瑟的警告。 他话中的无情与严肃,让杰南尼皮肤上的汗毛,都微竖起来了些。 当剥去杰南尼通过楚司译见到乌瑟的印象后,他记起来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埃及的维西尔,三年前,便褪去了儒雅温柔的模样…… 做事凌厉果断,不再被“传统”二字困住,这一点为埃及在政策上带来了极大改善,例如通商以及民众职业发展上,都获得了极大自由。 但是他也带来了严厉的酷刑,以及对普通人的生死更为淡漠。 可以理解为,他变得更崇尚精英的作用,普通人生与死能对埃及产生多大影响?除非像是当初阿米特广场时,当人死的多时,才能看见他眼中闪过动容。 不过他也鼓励人,成为精英一员,而且更看重那些不依托世袭成为精英的人,因为他自己也是那样一步一步走来。 谁知道三年前,乌瑟为何性情变成如此? 可能是发现,自己以前的贯彻的守旧理念,并不能给埃及带来多大益处,而自己的亲民,也无法让他在乎的人,留在埃及,甚至是…亲近自己。 “怎么还不下去?”这句话,是乌瑟视线回转,对那接到命令后没有行动的手下说的。 “大…大人,这纸,真的是凭空…飞出来的。”说话断断续续,不难看出他心中的战战兢兢。 这下,确实是将屋内的人,甚至门口守门的士兵,都听得有些惊奇。 “飞出来的?”乌瑟手微抬。 “对,就是从城中的井里,飞出来的,民众都说…这是巴图阿姆的灵魂,见害她之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神允许……作乱。” 想到如今那“犯人”还在维西尔府上,他大概也知道乌瑟大人对那人怕是有维护之心,便将最后“伸冤”两个字,换成了“作乱”。 “那就查井。”得到乌瑟新的指令,手下便疾步出了门。 那井诡异得很,他们怎么会那么主动去查?不过如今得了指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下井去查探一二。 吩咐完,乌瑟继续平静处理手上近日的事务,杰南尼觉得自己干杵在一边,除了做些日常书吏的事,便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维西尔大人和司译大人,都不着急?就这样再一次被无辜地泼脏水,忍着……’杰南尼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耳边纸张的翻阅声,更加心心绪不宁。 他张嘴道:“维……” “啪——”得一声,乌瑟合上寿手上的本子:“杰南尼,你现在不适合做书吏,你可以走了。” 这话就像是,杰南尼的书吏职位,被解雇了,但是这句话又加上了一个“现在”的时间词。 “我知道了。”杰南尼垂下眉,掩住他眼中的倔强。 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杰南尼拽紧了手,顶着乌瑟眼神隐隐对他释放的威压道,闷声道:“对方会写这些东西…我也森*晚*整*理会写。” “我不只要写,我还要将司译大人的身份道明,让底比斯甚至全埃及的民众都知道,他们听信的那些,都是假的!” 说罢,杰南尼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结果在乌瑟一声令下,门外的士兵护卫,立刻便将人擒住,迫使他跪在了乌瑟处理公文的案桌前。 乌瑟没有去看地上杰南尼是什么表情,他冷着声,重复了一遍杰南尼最后的那句话:“让民众知道,他们听信的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杰南尼,你有没有想过,你传达出去的,怎么不属于他们听信的范畴,那是不是也该归为,是假的?” 这话,如一口警钟,在杰南尼的脑中响起。 他知道自己刚才,确实是一时冲动了。 司译大人现在的外表,就连埃及以前与他算是接触最多的几个男人,第一时间都没有立刻认出,更何况是那些只是远远见过一眼,甚至只知神像模样的民众? 还有一点,若是此时在一切舆论指向下,让民众去接受姜雨初就是楚司译,那么姜雨初所犯的事,会不会直接被迁移到楚司译三个字上? 乌瑟见他只凭借自己的一句话,便能顿时想明白所有,眉头终于有所缓和,却是再次警告道:“杰南尼,我不像司译大人,认为你年纪小,就能对你再三提点和容忍。” 杰南尼知道乌瑟说的话,其中暗示的含义。 他们都不是在被人保护、维护之下,能够安稳、幸福度过童年的人。他们说话做事,一路走来,也从来没有人会照顾、包容。 而他,杰南尼,在这些日子与司译大人的相处下,竟是习惯了对方对自己的无奈,宽容…… 在司译大人眼中,他将他视作一个孩子,真正未成年的孩子看待,给了他这个年级正常应有的纵容。 而在许多人的眼中,他们那样环境下长大的人,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已成熟了,独立了,事实上也是如此。 他今日的冲动,无非是建立在,相信楚司译,最后他一定能理解宽恕自己。 但是他现在想想,自己的这种行为,和那群民众有什么区别?民众在恶语诽谤后,甚至连声道歉也没有,就因为司译大人,心胸宽阔? 他们是不是想着,就算如今这件事他们的立场站错了,最后也能得到一个原谅而淡然的微笑? 所以本质上,他们都是仗着楚司译这一点,所以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不,他是,但是民众不全是。他处在个体,而民众处于群体,这一定程度上,注定了他们是盲目、从中,那个立场人站多数,他们就占哪边,可以让自己陷入“我没有错”的安全感。 待想明白,杰南尼低头将自己想要宣泄的情绪尽数收拢,他冷静道:“巴图叔应该在为他阿姆举行葬礼,我应当去悼念。” 这次杰南尼跨出维西尔府,没有被拦住。 路途上,理清思绪的杰南尼,大概还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 维西尔和司译大人选择这种并不主动出击的方式,其实并非他们真的没有办法。 这里依旧是埃及的地域,办法永远有千千万。 他们只是在等。 假如一个和平安宁的世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想要作恶作祟的人,那他总得有目的吧…不然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 所以他们在等的,是原比知道对方身份更重要的事,对方行为导向的终点,在哪里?
第二十六章 乌瑟的部下去井中查探后,发现这巴图阿姆掉掉下的那口井,除了会飞出纸张,似乎并没有异处。 秋季正值尼罗河的干涸期,井水比前一段时间下沉许多,这都十分正常。井,依旧是一汪清水,围成圆形的石壁,井中,也再无其他。 至于,那纸张具体是从井里的哪个位置飞出的,他们根本无法判别。 从井外看,纸张是从井口里飞出的,在井内看,纸张又是从井口上空飞出的,甚是怪异。 像是有个单独的空间流层,存在于人肉眼看不见的空中。 维西尔虽然没有说封井,但是他们惧怕又好奇之井的奇特,竟是又自发地大胆搬了块儿石头,压在了井口上。 然而时间移到下午,又有新版的纸张飞了出来,不过是从底比斯另外两口井中,飞散出来,落在了埃及民众的手上。 若是他们将底比斯三口井都压住,那会不会这些纸张,会从底比斯之外的井飞出? 他们不敢赌,而维西尔也没有具体命令,于是又将井口的石头撤掉,不敢再压。 底比斯城民众被掀起的舆论,愈演愈烈,不断发酵…… * “咚咚——”窗户被敲响。 此刻已是新一天的夜半凌晨,本就没打算合眼的楚司译,立刻睁开了眼睛。 点燃蜡烛,在光线照亮下,窗户外面没有影子。 推开,一张猫脸倒挂。 它身体倒悬,真像猫一样,盘踞在床上,只露出一个头来,诡异上扬的笑,变成向下弯曲的倒钩,状似钓鱼线的一端。 “您的信。” 窗台上,已经被置放了新的一封信。 它见楚司译没给他多余的反应,只是眼神又盯了他许久,舌头舔舐了上下唇瓣,才一个跃身,消失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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