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他起的,皎皎如明月。 “你没有回答完我的问题,罢了。” 沈怀酒总是这样,不想回答的问题就闭口不谈,根本问不出来。 刚进雨花阁就感觉一股热气,裴皎身上出了不少汗,索性把外层衣服脱掉,扔到椅子上。 “你盯着屏风发什么呆?不热吗?” 沈怀酒的视线一直在屏风上:“不热。” “你都出汗了。”裴皎扫了一眼沈怀酒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脱衣服。 不等他脱完,沈怀酒已经穿着衣服走进屏风内,三两步跨进汤池,坐在里面闭上眼睛,像是念佛的僧人。 裴皎穿着亵裤跟进去:“你看,我身材可好了,还有腹肌。” 见沈怀酒不说应,裴皎跳下水,扬起一片水花,忍不住感叹:“真舒服!” 他靠在汤池边:“你不知道,我每次沐浴都用凉水,裴昭跟裴绍两个让人不许给我留热水,那些宫人不敢得罪他们,听话的很。” 所以连茶水都是凉的,每次想喝口热茶,还得自己烧。 “殿下以后可以来这里沐浴。”沈怀酒道。 裴皎轻笑:“你刚才还说不合规矩。” “我的意思是,同殿下共浴不合规矩。”沈怀酒纠正。 “共浴不合规矩,那我半夜与你私会是什么规矩?”裴皎趁沈怀酒不注意,偷偷靠近。 他发觉逗弄沈怀酒很有意思,尤其是现在的沈怀酒才十六岁,随便说几句话就会害羞,耳根红红的样子别扭又可爱。 为什么他记忆力的沈怀酒没有这么可爱呢? 二十六岁果然不如十六岁好玩。 沈怀酒摇头:“殿下,非礼勿言。” 什么私会,简直不堪入耳。 “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我知道。” 裴皎的声音突然靠近,沈怀酒睁开眼睛,正对上裴皎笑靥如花的脸,因为动作幅度大,露出莹白如玉的肩膀,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其他地方,沈怀酒呼吸一窒,连忙转过头。 “殿下不要动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耳朵很红,隔着水雾看不太清楚。 裴皎停下,两人相隔仅剩一尺。 “为什么不动,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吃人。”裴皎不满意,沈怀酒平日总是守着规矩,虽不疏离,却总像隔着一层。 他看不清,摸不透,不知道沈怀酒在想什么,朋友之间不该这般冷淡。 明明是他先靠近,却又不让他靠近。 难道……真的有隐疾? 这般想着,裴皎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向下看去,沈怀酒本就穿着衣服,汤池很深,什么都看不见。 “你真没毛病?不要讳疾忌医啊。” 沈怀酒攥紧拳头,狠狠咬牙:“没有。” “我不信,肯定有问题,不然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裴皎说着,伸手朝下:“我帮你看看,有病尽早治。” 沈怀酒瞳孔骤缩,差点从汤池里弹起来,素日的稳重不见了,平静也不见了,猛的抓住裴皎的手腕:“殿下不可。” 裴皎被拦住,另一只手飞快的凑过去,眸子猛然瞪大。 “还真没问题,挺兴奋的。” 而且他差点没握住,人不可貌相啊! 沈怀酒沉默,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 “殿下……” “好了,我知道没毛病了。”裴皎松开手:“我就是担心你,你别害羞啊,不行我让你捏回来。” 沈怀酒:“……不用。” 裴皎误会了沈怀酒,又贸然抓人,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 沈怀酒转过身,脚步虚浮,踉跄了几下才走出汤池。 裴皎想去扶,又怕沈怀酒过于激动,真的动了气,只能站在原地,在池子里泡了许久。 不能太早回去,否则碰上不该看到的场面,沈怀酒会炸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热的水很容易让人放松,睡意袭来,裴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把他从水里捞起来,轻轻抱在怀里,如同浮在云上,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第12章 裴皎被困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很黑,没有一丝光亮,无论他怎么喊都发不出声音,他在黑暗中奔跑,跑的精疲力尽,四周仍然是一片虚无。 裴皎这才想起来,他死了。 死在一个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 他的身体逐渐冰冷,魂魄从身体里飘出来,在房间内游荡,裴瑄喊进来两个人,穿着太监的衣服,裴皎认了出来,是金吾卫的指挥使跟副指挥使,这两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原来暗地里投靠了裴瑄。 确切来说是投靠了婉妃。 裴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被搬走,想追出去,却出不了那扇门,他想杀了裴瑄,杀了婉妃,杀了所有背叛他的人,把这皇城杀个精光,就算化作厉鬼,堕入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他疯狂的往外冲,一次一次的撞门,却被无形的气墙堵住,弹回来摔在地上,不知道冲了多少次,感觉气墙有些许松动,裴皎再一次站起来,用尽所有力气撞了上去。 然后他就到了这里,失去了五感,大脑一片混乱,在虚无中飘荡,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可他终究想起来了。 黑暗中没有方向,他不敢停下,无边的孤独与寂寞快要把他吞噬,一旦彻底忘记,恐怕会彻底消散。 突然,远处传来一丝光亮,在黑暗中极其刺眼,裴皎朝着光的方向走去,越走越亮,猛地跌进一间屋子。 “您说六殿下太累,体力不支晕倒,可已经过去三天,殿下到底在哪里?” 是沈怀酒的声音。 裴皎眨了眨眼睛适应光亮,沈怀酒站在他面前,脸上没有多少表情,眼神充满急切。 裴皎伸了伸手,沈怀酒看不到他,毫无反应。 “皇兄……皇兄还没醒,沈公子别急,再等几天,皇兄肯定会醒过来的!”裴瑄躲避着沈怀酒的目光,神色慌乱。 沈怀酒见此愈发着急,当初四皇子派人追杀,殿下战了五个时辰都没有倒下,撑到他带人赶到,第二天还能安安稳稳的上朝,如今不过多跪了些时辰,怎会体力不支? 那可是登基大典,但凡殿下有一口气,就不会不参加,让众臣指摘,其他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十二皇子明显在说谎,慌慌张张的生怕他不知道。 “我要见殿下。”沈怀酒等不及,转身出门朝暖阁行去。 “不,不行!”裴瑄小跑着拦住沈怀酒:“你不能去,这里是皇宫,强行闯宫当以刺客论罪。” “我只看一眼,只要殿下平安,我任由十二殿下处置。”沈怀酒不为所动,强硬的要闯过去,裴瑄示意金吾卫拦住,敏行立马往前一步,手持令牌:“这是六殿下的令牌,见此如见殿下。” 金吾卫副指挥使看向裴瑄,沈怀酒眼神微动,沉默着没有说话,裴瑄咬牙:“放行!” 沈怀酒不仅是皇兄的谋士,更是丞相之子,背后还有禁军跟骁骑营,他得罪不起。 几人步履飞快,沈怀酒走在最前,脸色苍白脚步混乱,全凭着执念支撑。 眼看着排除万难,殿下即将登位,骤然卸下担子,沈怀酒一病不起,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郎中说他殚精竭虑太久,怕他撑不过去,不许人打扰,所以敏行没有告诉他,新帝登基之日裴皎没有出现。 直到今日,他精神略好些,问起裴皎的事,敏行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他才发觉不对。 殿下为了皇位不惜一切代价,为此失去了很多,怎会晕倒在登基前一天,实在荒谬! 七八两位皇子借此煽动人心,让人以为殿下对先皇不敬,故意晕倒,拖着不肯登基。 如今朝堂混乱,百姓们都在议论,闹的人心惶惶。 沈怀酒推开暖阁的门,里面只有一个小太监,床上空空如也,裴皎不在这里。 他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双手不听使唤的发抖,浑身冰冷。 “殿下呢?” 裴瑄跟着踏入暖阁,敏行一把抓住裴瑄的衣服,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扔到沈怀酒脚下。 裴瑄蜷缩在地上:“别杀我,别杀我!”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抬起脸,脸上全是泪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怀酒摇晃了下身子,敏行想去扶,他摆摆手,低头看着裴瑄:“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敏行威胁:“殿下最好说实话,骗人是会死的。” “我真的什么都……”裴瑄摇头,猛的对上沈怀酒的视线,急忙闭嘴。 沈怀酒的眼神告诉他,他是真的会杀他。 裴瑄舔了舔唇:“我,我如果说了,你能保证我活着吗?” “说出来也许会死,不说,一定会死。” 沈怀酒的眸子极冷,声音沙哑,许是预感到了什么,胸膛不住的起伏着,呼吸艰难。 裴瑄缩着脖子,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说。” 他眼神坚定:“就算死,我也要为皇兄报仇!” 沈怀酒死死盯着裴瑄,几人都没有说话,裴瑄捂住脸,痛哭出声:“皇兄死了,他被七哥跟八哥毒害了!” “你说什么?”敏行倒吸一口冷气,他以为六皇子最多被关了起来,没想到…… 他急忙看向沈怀酒,沈怀酒站在原地,眼神没有波动,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没有了。 “公子!” 沈怀酒突然半弯下腰,呕出一大口鲜血,喷的满地都是,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到,脑海中来来回回重复着四个字。 裴皎死了。 他死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裴皎拼命吼着:“不要相信他!” 该死,裴瑄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骗沈怀酒。 看着沈怀酒吐血,裴皎目眦欲裂,他想去扶,手却从沈怀酒身上穿了过去,眼睁睁的看着人倒下,好在敏行反应够快,在沈怀酒倒在地上的前一刻接住。 裴瑄仍在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呜呜呜,皇兄,都是我不好,没能力保护皇兄,呜呜呜……” 沈怀酒的身子一直不好,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裴皎生怕他急怒攻心之下丢了性命,担心不已。 裴瑄还在那里火上浇油,裴皎恨不能给他两巴掌,他抡圆了胳膊,“啪”地一声,声音清脆。 打中了。 裴皎猛的清醒过来,对上沈怀酒的眼睛,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模样,裴皎鼻子发酸,翻身把人抱在怀里。 “怀酒……” 原来是梦。 梦里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裴皎怀疑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不过是在他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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