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魔鬼的画（四） 京城，A大校园。 斑驳的阳光落在地上，路边草坪散发出青草香，走在这条路上的都是A大学子，个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年轻真好啊。林子川看着他们，默默地想。 他来A大其实没有提前做计划，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忽然，林子川一晃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似乎是白离云。 那个背影肩宽腰窄腿长，背挺得直直的，几乎跟白离云一模一样。 白离云怎么会来这里？他也是来查案的吗？林子川想着，快步向前，追上那人，一拍那人的肩膀。“白法医。”林子川欢快地唤道。 那人一回头，却不是白离云。林子川一愣。 这个人林子川认识，他叫管明淞，A大数学系在读博士，《黑影》这本书中林子川的朋友，林子川在上一案中曾经求助过他。 管明淞是原来那个林子川的朋友，现在这个林子川跟他交集不多，多少有些陌生。 “林警官。”管明淞跟林子川打了声招呼，微笑着问：“您怎么来A大了？” 林子川没有想到管明淞和白离云的背影这么像，像到即使自己既认识白离云，也认识管明淞，仍能把两人认错。但转过身来，这两人其实是不太像的。虽然白离云也是个清俊的好相貌，但比起管明淞却远远不及，管明淞那一张脸十分惊艳，这人的长相仿佛生下来就是用来让别人自惭形秽的。 性格也不像。虽然给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清清冷冷，但白离云的清冷仅仅是职业所致，白离云内里其实是个热心肠，不工作的时候性格很软和，软乎乎像只猫；而管明淞，据林子川所知，脾气古怪，不通人情，除了数学和他家那个宋瑾风之外，他对世上的一切都很淡漠，仿佛对世界缺少爱。 见林子川没有回答，管明淞便又说道：“我差点忘了，最近出了一起性质恶劣的碎尸案，我看到警方的悬赏令了，警方正在向社会各界悬赏有关于此案的线索。林警官，您来A大，是为了这个案子吗？” 林子川笑道：“不愧是管博士，什么都瞒不过你。管博士现在忙吗？” “倒是不忙。” “那可有时间跟我讲一讲最近A大发生的事情？” “乐意之至。” 林子川和管明淞并肩走在A大校园里，管明淞缓缓说道：“最近A大一切平常，快期末考试了，学生们都在准备期末考，图书馆自习室都占不到座。若硬要找出让我印象比较深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一个月前尹问大师在美院寻艺楼举办了为期三天的画展。” “尹问大师？” “就是国内非常著名的一位当代油画家。不过我的专业是数学，对美术没多少研究，我能叫上名的画家只仅限于达·芬奇、梵高、莫奈等，当代画家还真不太了解。” “那你跟我一样。”林子川笑道。林子川忽然想起白离云，白离云去拍卖会买画，看来是个懂行的人，他一定认识这位尹问大师。 “我之所以对这位尹问大师的画展有印象，是因为他的画展非常火爆，一票难求。画展的票本来是美院学生会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分发到美院学生手里的，外校人没有，但没想到不少校外的尹问大师的崇拜者们纷纷出高价向美院学生收票，把价钱炒得很高。” “原来是这样。”林子川想了想，他认为既然原书中抓到的“凶手”是A大美院的大二学生黎荫，说明这个案件跟美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管博士，这个美院寻艺楼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林子川问。 管明淞点了点头，“可以。” 管明淞带着林子川来到了A大美院寻艺楼，寻艺楼是美院的主楼，或者说院楼，里面有学院教师、领导的办公室，还有多媒体教室、展厅，以及提供给学生的画室。 寻艺楼作为美院院楼，里里外外透露出艺术气息。走进寻艺楼大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幅巨幅壁画，壁画上绘着长形餐桌，和十三个神态各异的人。 “这个是……”林子川认得这壁画的内容，但一时间脑袋卡壳，说不出原画的名字来。 “《最后的晚餐》，达·芬奇的作品。”管明淞替林子川说道。 当然了，寻艺楼这幅不是真迹。 管明淞似乎是达·芬奇的拥趸，看着壁画侃侃而谈：“作为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他是个天才，而且是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全才。绘画只是他的成就领域之一，除了绘画，他还通晓数学、生物学、建筑学、物理学、天文学、地质学等学科。他留下的手稿，其奇思妙想远超于当时的科技水平，这太不可思议了，以至于有人怀疑他是个‘穿越者’。” 林子川看着壁画，问管明淞：“这幅《最后的晚餐》讲什么的啊？” “《最后的晚餐》取材于《新约圣经》。耶稣最后一次到耶路撒冷去过逾越节时，被自己的门徒犹大出卖。犹大向计划逮捕耶稣的犹太教祭司长说：‘我把他交给你们，你们愿意给我多少钱？’祭司长给了犹大30块钱，犹大便跟祭司长约好，逾越节上，他亲吻的那个人就是耶稣。这幅画画的就是逾越节上，耶稣与他十二个门徒共进最后一次晚餐时的场景。” 林子川突然像被重锤捶中，白夜的话在他的耳边盘旋：“您获得一句启示语，这句启示语对您破获下一案会有帮助……这句启示语是：他亲吻的那个人就是耶稣。” 启示语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案件中，可是它代表什么呢？它代表什么呢？林子川拼命地想。 管明淞见林子川面色有异，便问：“林警官，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有。”林子川连忙摆手。 就在这时，林子川的手机响了，是于现打过来的。 林子川接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于现说：“林队，调查欧阳希和姜燕的社会关系后，有重大发现。” 云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案情调查目前有重大进展。首先是于现做报告：“欧阳希和姜燕是情侣关系，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两个月前他们才正式公开恋爱。两个人都性格开朗，成绩优秀，人缘很好，没有什么仇家。姜燕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校庆晚会主持的时候迷倒过不少人，其中美术学院有一个叫黎荫的，是姜燕的狂热爱慕者。值得注意的是，黎荫和姜燕高中就是同一所学校的，黎荫是艺术生，姜燕是文化生，黎荫从高中起就一直爱慕着姜燕。” 周岩咬了咬手中的笔，皱眉道：“情杀？可是好歹是自己喜欢的人，情杀也用不着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吧？” “我们刑事技术中队的画像师给出了那天老板娘看到的可疑人员的画像。”原姝一边说，一边把一幅画和一张照片递给周岩，让他帮忙贴在白板上，周岩照做了。“左边的画像是画像师画的，但因为老板娘看到的人戴了口罩，所以只有上半边脸；右边的照片是黎荫的学生证照片，从学校那里拿到的。”原姝说道。 林子川把手盖在黎荫的下半边脸上，对比一旁的画像，说：“还真是像啊。” “另外，派出所的同志找到了被抛弃在河边的车牌尾号为3699的被盗车辆，车上发现了黎荫的指纹。”翁冠说道。 现在办身份证都要录入指纹，指纹比对要比DNA比对简单得多。 “我在碎尸的头发上发现了少量松节油。”白离云说。 “松节油？那是干嘛用的？”林子川问。 白离云道：“画油画的时候会用到松节油。松节油用于稀释油画颜料，往往是作画时第一层铺色用的。”白离云显然是学过画画的人。 油画，美术学院，被盗车辆上的指纹，一切的线索都指向黎荫。 “先把黎荫传唤到队里。”林子川说。
第24章 魔鬼的画（五） 在周岩等人去把黎荫带回队里的同时，小肖那边也有了重大发现。 队里的所有人都在针对黎荫做全方位调查。黎荫在年初的时候盘下过一鬻烯个画室，当时原画室老板实在经营不下去了，所以将画室低价转让，黎荫花了几万块钱接手了这个画室。 “他一个大二学生，接手画室干嘛？不会是想创业吧？”林子川赶到小肖找到的画室地点，问。 “哎哟，林队，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大二学生开画室招生创业，赚一大笔钱，不稀奇，市里可是有先例的，当时那个学生还获得了‘年度大学生创业之星’的称号。但不同的是，那个学生虽然才大二，但社会实践经验足、沟通能力强、能吃苦、肯坚持，具备了一位创业者应有的品质，他开画室创业成功是在意料之中的。而黎荫这个人，性格内向、不合群、不爱说话，怎么看都不像个适合创业的人，所以，黎荫这个画室盘下来之后就一直闲置着。”小肖是个八卦王、实事通，各种新闻热点了如指掌。 林子川想了想，疑惑道：“他们哪来的钱盘下画室，都还是学生。” “启动资金当然是找父母借啦，那个开画室创业成功的大学生一开始就是找父母借的钱。然而黎荫就比较古怪了，我们联系过他的父母，他父母说黎荫没有找过他们借钱，不知道他盘下画室的钱从哪里来的，他们甚至不知道黎荫盘了个画室。” 白离云和原姝都在，因为这里很有可能是第一现场，所以法医和痕检不能缺席。 白离云工作时总是全神贯注，他用生物血迹鉴定试剂盒还原现场血迹。这一方法检测血迹的原理是，鲁米诺与血红蛋白和过氧化氢酶中的血红素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这种检测方法可以鉴别经过擦洗和时间很久以前的血痕，是刑事侦查的重要手段。 试剂盒告诉大家，这里曾经鲜血遍布，凶手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擦洗才让这里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可这世上没有不留下痕迹的犯罪，即使是百万分之一含量的血痕，也能被血迹鉴定试剂灵敏地捕捉到。 画室的角落处，在堆得乱七八糟的画具中，林子川等人找到了一把杀牛刀，刀上同样用生物血迹鉴定试剂盒检测出了血迹，这就是杀人分尸的凶器。 因为是画室，不可避免地有画油画所用的松节油，这跟白离云从被害人头发上发现的少量松节油相吻合。 所以这个画室，就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 面对铁证如山，黎荫没有做抵抗。或许是因为对姜燕的愧疚，黎荫本来就有投案自首的意向了，不打算再为自己做任何辩解。但古怪的是，黎荫异常地平静，根本不像杀了两个人还分了尸的状态，逃课被发现被辅导员叫去写检查的学生都要比他慌张得多。 “这个黎荫是不是个心理变态啊？反社会人格？变态杀人狂？”周岩对林子川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淡定的杀人犯，我去抓他的时候他还向我问好，他说‘警官好’，特别礼貌。最牛逼的是，我跟他提起姜燕的死，他妈的这人还非常沉痛地悼念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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