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度用五分钟转悠了一圈居住区域,没找到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但在书屋内提取出不少指纹等生物标识符,可见来过这里的人还挺多。更离奇的是,他本抱着无所谓的心态随意翻了翻那些旧书,却赫然发现大多是些生物科学、物理学、机械电子与人工智能方面的专著,其专业程度不亚于研究员使用的教科书。 “这些藏书都是你的?能读得懂吗?”梁度问。 乔楚辛漫不经心地“唔”了声,也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他坐在一堆旧报纸上,套着镣铐的双手托腮,摆出一副沉思者的姿势:“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做饭?” 梁度觉得更新奇了:怎么饭还要自己做吗?家务机器人是做什么用的?再说,如果能摈除人类那点低级的口腹之欲,服用营养剂就足以维持每天所需的能量。 他不以为然的表情太明显,引得乔楚辛对他再次投以“执法者果然是傀儡”的不屑眼神。乔楚辛说:“你们这些执法者该不会装个能量源就能行动吧?” “我们是人,不是机器。” “那就是像军营统一管理,顿顿营养剂?你就没一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吗?” 梁度想了想,答:“有,榴莲。” 乔楚辛露出了闻屎一样的表情:“那还是营养剂吧。” 梁度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你没有品味。” “但我至少有正常的嗅觉。”
第41章 你还搞色诱? 因为梁度不肯解开手铐,乔楚辛最后还是用储藏柜里一瓶快要过期的营养剂潦草解决了晚餐。 “接下来我该怎么上厕所和洗澡?”乔楚辛举着被困的双手,一脸无辜地问。 梁度正在书屋里搜刮所有能找到的生物痕迹,输入腕表大小的采集仪里,闻言头也不抬:“自己想办法。要么现在就召集同伙过来,等我一网打尽,你就可以早点去黑塔接受审判和解脱。” “啧。”乔楚辛从背后打量这个不近人情的执法者,“那我总得上大号啊!要不你给我擦屁股?” 梁度皱眉,起身把他拎到卫生间,打开一边手铐,铐在自己腕上,然后一把关上拉门,只留条缝儿卡着手铐间的链条。 乔楚辛抬着一条胳膊,被抻成向门生长的歪斜样,坐在马桶盖子上,无奈地白眼朝天。上大号只是个借口没错,但也不用这么往死里盯着,你找个毛巾架铐也好啊! 梁度等了一会儿,没半点动静,知道他这是想找机会逃走,故意问:“怎么,一只手脱不了裤子?” 乔楚辛只好起身,说:“你杵这站着,我上不出来。”他拽着手铐站在盥洗台前,用一只手掬水清洗额上的伤口。 拉门被锁链挂得半开,梁度看着镜子中乔楚辛湿淋淋的头发。血水蜿蜒在雪白的盥洗盆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梁度抿了抿嘴角,往门内挪动一步。 乔楚辛觉得手铐勒得没那么紧了,扯了条棉巾擦头发。梁度问:“一只手能上药吗?” “这不是废话吗,你上给我看看!” “药在哪儿?” 乔楚辛愣了一下,有点讪讪:“在卧室衣柜下面最左边的抽屉里。” 梁度把手铐重新铐回乔楚辛的双腕,取出消炎药水、纱布和医用胶带,摘了自己的黑色手套,扔在床沿。乔楚辛下意识地盯着他的手看——肤色冷白,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很优雅好看的一双手——但揍起人来可真是要命。 意识到对方在端详自己的手,梁度嘴角微扬,动作利落地拆纱布、撕胶带,摇着喷雾瓶给乔楚辛脑袋上的伤口一顿呲,随后包扎好。 两人挨得近了,乔楚辛嗅到梁度袖口里散出的气味,像是薄荷、雪松混着麝香,清冽又沉郁。他忍不住深而悄然地吸了口长气。 梁度问:“为什么要和领域主动手?” 乔楚辛被他身上的味儿勾着,像吸了猫薄荷的大猫想打滚,懒洋洋地答:“那是个有虐杀癖的人渣,你没见过他城堡里铺的地毯,全是人皮制成。” “什么人的?” “一小部分来自度假区的失踪人口,大部分是流浪者,就是被系统称为‘流浪意识’的我们这些人。”乔楚辛似被梁度的气息熏入骨,连思维都放慢了转速,“其实我一直觉得‘流浪意识’这个称呼很离谱,就好像人们的身躯都是土壤肥料不值一提,而意识则是被系统肆意揉捏的数据种子。” 他蓦地握住了梁度的手:“呵,你的身躯不也和我一样温热。就算你是永生者,受了伤也一样会流血,会疼,不是吗?” 梁度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触感,非但没有抽手,反而向他更倾了倾身:“你问我是否怀疑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性,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真相吗?” 乔楚辛仿佛已然半醉,情不自禁地哂笑起来:“为什么人一生下来,就要无条件地服从系统的安排,遵守系统制定的规则?为什么有的人拥有领域和神明般的能力,有的人成为忙忙碌碌的工蚁,有的人是来来去去的游客,而我们这些质疑与反抗系统的人就成了漂泊的流浪者,时刻受到所谓执法者的缉捕?这是什么狗屁秩序!而在这个系统的背后,又是什么鬼东西在控制着一切?” 他把脸凑到梁度的下颌边,近到鼻息可闻:“喂,永生者,你的不死之身也是系统赋予的,是不是?为此你付出了什么?灵魂吗?哈哈哈哈哈哈……” 梁度沉着脸,推了他一把。乔楚辛陡然清醒,后退两步,露出啧啧惊叹之色:“执法者——还搞色诱?你身上的香水里添加了什么,催情药,吐真剂?” “……”此刻的梁度得深吸好几口气,才能忍住不揍他,“如果你服用的营养剂还附带酒精效果,我不介意把你丢进浴缸里醒醒酒。” 乔楚辛抬手嗅了嗅沾染的气味,又觉得没什么玄机,疑惑地撇了撇嘴:“好吧,如果刚才是我自己的问题,那么我收回对你的嘲讽,抱歉。” “不是。”梁度说。 “不是什么?” “不是系统赋予的。我生来如此。” 乔楚辛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解释永生的原因,可为什么要对他这个被缉捕对象解释?他定定看着梁度:“是遗传,还是基因突变?” “不知道。我没有父母,自记事起就在黑塔,是由一群研究员带大的。”梁度神色冷淡,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 乔楚辛被勾起了好奇心:“再说一点,关于你的童年?还有你怎么当上执法者的?” “没什么好说的,日复一日地长大,自然而然就成为执法者了。” “你的这个透明耳饰,形状好像水母。我记得上次它长出了老长的触角,卷住我的脚踝拖过去,光匕都砍不断,不然我早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乔楚辛不由又往前凑,研究起了梁度的耳饰。 透明水晶里包裹着亮红色的芯,无数细长微红的刺丝从红芯内伸出,像灯塔水母随波摇曳的触角。他用指尖轻戳那些短短的刺丝,恍惚觉得它有生命。 然后他发现梁度的耳根红了。那抹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向脖颈,在冷白皮肤上格外显眼。 梁度一把攥住他被铐住后仍不安分的手,侧过脸,深深看他。 乔楚辛被这眼神看得发怔,飘忽不定地想:眼睛是黑的,像夜空,还有星云的光泽。头发也是漆黑,末梢那么刚好地卷在耳垂边上。鼻梁的弧度真是完美啊,雕刻的一样。这五官是天然的吗,不是系统用黄金比例做出来的数据? “这是我的伴生物。”梁度轻声说。 “……伴生?” “嗯,出生时就有。按研究员们的说法,很难界定为生物还是非生物,也许介于二者之间。” 乔楚辛这才反应过来,梁度说的是耳朵上那个酷似灯塔水母的东西。 这个男人身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他现在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乔楚辛想。 秘密就像天底下最诱人的宝藏,一旦对它产生了好奇,满足不了会变成执念,执着久了就会燃起热爱。而此时的乔楚辛正朝宝藏迈出最开始的那一步——步子还迈得有点大。 “你是不是也好奇,黑塔里面是什么样,系统平时如何运作,有没有人操作?”梁度把嗓音压得低了,沙沙的烫人耳朵。 乔楚辛点头。 “我同样也很好奇,流浪——”梁度很及时地转了个调,“者们平时怎么联络,在哪里聚集,有没有意见领袖,作战时听谁指挥?” 乔楚辛笑起来:“所以,要交换秘密吗?” 梁度低眉敛目看他,显得格外温柔。 乔楚辛朝他勾了勾食指,梁度微微俯身,192公分的身高向他180公分的身高屈就。乔楚辛吸气,蓄力,提膝狠撞梁度的小腹。 梁度早有防备,左手挡他膝盖,右手抄他膝后弯,用力一掀,将他向后摔在床上。乔楚辛双手被铐,难以翻身,便曲起双腿飞蹬对方腹部。梁度侧闪,避开这记要命的踢击,随后曲膝压制住乔楚辛的双腿,一手抓手铐按在床头,一手扼住他的脖颈。 乔楚辛身处劣势,仍在倔强挣扎,几次试图从梁度身下逃走,梁度只好加重手上力道,扼得他咽喉咯咯作响。 军帽掉在地板,纱布也挣得半脱,两人喘息着较劲,呼出的热气洒在彼此头脸间。 乔楚辛被掐得缺氧,脸颊通红,眼眶里蓄满生理性泪水,盛不下后沿着眼角滑落。安静的房间,只两道急促的呼吸声绞成一线,梁度再次听见心底那朵花绽开的声音。 他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俯视着乔楚辛脖子上浮起的殷红指痕。 乔楚辛大口呼吸空气,嘴唇红得像要滴血,睫毛湿漉漉的。梁度把脸俯得更低,那一刻乔楚辛几乎以为他要吻下来。 但梁度的嘴唇并未触碰到他。隔着片羽距离,执法者沉声道:“其实我也想知道……系统的后面有什么。” 乔楚辛真正露出了诧异之色。 梁度说:“我捕捉过不少流浪意识,少数在战斗中被直接击毙,更多的押解去黑塔,交给守卫。审判和处决不归执法者负责,而那些人最后究竟如何被处决,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但我能感觉到,每抓获一批流浪意识,黑塔周身环绕的能量带就增强一些。之前你有句话说得不错,人的身躯不是土壤肥料,意识也不是数据的种子。” 乔楚辛琢磨着他这几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喃喃道:“看来我的确该去一趟黑塔。” “一旦进去,就不可能再出来。”梁度问,“你想清楚了?” 乔楚辛思索片刻,说:“对。你给我半个月准备时间。准备好了,我去找你……就在上次的那片灌木丛山坡碰头。” 梁度微笑:“下一句是不是,‘你先把手铐解开,我和你详细说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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