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雪腿上放着一袋, 轮椅扶手上还挂着一袋,充分利用了工具。 “你还真是好意思。”他冲着季唯洲,皮笑肉不笑。 季唯洲最近已经不怕他了, 知道江淮雪冷脸装阴郁就是吓唬他, 因此很是大胆:“都是人了,总要学会使用工具吧?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干点活。” 江淮雪冷哼一声, 却是默默抱紧了那袋东西。 这样就很好。他想。 至少季唯洲没有特殊对待他。 季唯洲从来没有用怜悯的神情看过他的腿,那种带有强烈“季唯洲色彩”的关怀让他很受用。 他们到家时将近八点。 季唯洲挽起袖子开始整理, 钻进厨房问围观的江淮雪:“晚上想吃什么?” 江淮雪的喜好很飘忽,并不固定,只要食材不在他的忌食名单, 一切都好说。 “你自由发挥。”他沉声道。 季唯洲翻了翻今晚买的食材, 索性做了肥牛抱蛋盖饭, 炒了道小青菜。 花的时间并不长,季唯洲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 江淮雪已经坐在餐桌前,甚至开了两瓶啤酒。 “你要喝酒?”他好奇问道。 江淮雪再次纠正他森*晚*整*理话里的错误:“是我们。” 他拿了两只杯子, 各杯倒满。 季唯洲看着黄澄澄还冒泡的酒液,喉结上下动了动:“我感觉你要给我埋套。” 他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太合适的事情。 “你不是说你酒量很好么?”江淮雪一脸平静,“我没事干给你埋套?” 第二天是周末,他俩闹到半夜都没事。 季唯洲认为江淮雪在自己这里的可信度不是很高,但又觉得自己的酒量应该是很不错的,毕竟有遗传,他老爹老妈的酒量都很厉害,他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还有吃的垫胃,醉酒这种事情显然不会发生。 “喝就喝吧,反正明天休息。”季唯洲端起酒杯,“走一个?” 江淮雪从善如流和他碰杯,在季唯洲震撼的视线里,将一整杯都喝了下去。 “有你这么玩的吗?”季唯洲难以言喻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头那股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再次烧的旺盛,他也学着江淮雪的样子,一口闷了啤酒。 江淮雪喝酒会上脸,但也得看是什么酒。上回半瓶白酒,脸倒是红了,但今晚就两瓶啤酒,他的脸色还是那副苍白的模样,别说醉了。 反倒是季唯洲,脸红了一大片。 江淮雪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那个酒量好多半是夸大的说法。 两瓶啤酒就能找不着北。 上次还想逞强喝酒。 季唯洲傻乎乎地坐在餐桌前,餐盘都空了,眼睛有些发直。 “季唯洲,醉了没?”江淮雪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唯洲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没醉。” 江淮雪了然似的点头,醉了。 只有醉了的才会反复重申自己没有醉。 “证明给我看看?”他不动声色暗示他。 季唯洲推开椅子,站起身,很认真对江淮雪说:“我还能走直线。” 他迈出一步,左腿很严谨地往上一抬,往前一迈,走了个正步。 “知道了知道了,别证明了,回来坐着吧。”江淮雪揉了揉眉心,一把拉住了季唯洲的手腕。 季唯洲拒绝了他的请求,甩开他的手,坚定往前走正步。 “你是军训还没结束吗?”江淮雪无语地看着走正步的季唯洲,突发奇想:“立正。” 季唯洲停了下来。 江淮雪:“……” “江淮雪。”男生忽然转过身,猛地喊了一声。 “在,怎么了?”江淮雪驱动轮椅到他身边,季唯洲见他过来,突然蹲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江淮雪看着他难得不苟言笑的模样,嘴角却是上扬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季唯洲点点头,语气正式地提问:“你是车夫党吗?” 江淮雪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不是。” 季唯洲失落地低下了头,江淮雪只好回答“是”,这才看见季唯洲用“有品”的眼神看着他。 他想自己可能、或许、的确老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季唯洲在讲什么东西。 三岁一代沟,他都不知道和季唯洲差了几个代沟。 “季唯洲,你今年多大?”反正已经醉了,江淮雪索性光明正大套信息。 季唯洲想了想,回答道:“十九岁……生日已经过了!” 才十九,的确年轻。 江淮雪正准备开口,就听见他一脸正色:“我爸叫季霄燃,电话是……我妈叫元相如,电话是……如果我走失了,请拨打他们的电话送我回家。” 江淮雪一脸无语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脑门上,把他戳倒:“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 季唯洲坐在地上,沉思许久后,郑重其事点点头。 他的酒品已经算好的了,至少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安安静静报个人信息。 “你家在哪儿?家庭地址总要给我一个。”江淮雪想了想,又问他。季唯洲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他:“我家在南明市雨前区水源路莲瑜湾164号。” 江淮雪的手机屏幕跟随他口中的地址跳出搜索页面。 这个地址不存在。 江淮雪握住手机的手缓缓收紧,指尖因用力泛出白色。 他俯下身,贴近季唯洲:“季唯洲,你想回家吗?” 这大概是个禁忌问题,季唯洲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我想回家。” 他对其他事情不清晰,回家倒是记得很牢。 完成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回家,季唯洲一直把这个等式记得很牢,甚至看着江淮雪的脸,再一次笃定道:“想回家。” 江淮雪嘴角的笑容缓缓抻平,浓黑色的眼瞳一动不动盯着季唯洲。 他的神色阴沉,语气也有些森然:“你还能回去吗?” 季唯洲如果清醒,就会发现江淮雪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即便是第一天相见,江淮雪提刀对着他,那种糟糕的神情更多是装模作样,并没有多少真实的念头泄露。 但现在那些阴郁与恐吓如有实质,阴沉沉地包围着季唯洲,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江淮雪忍住掐他脖颈的动作,手背青筋暴起,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手,耐心地等待季唯洲的答案。 季唯洲摇摇头,最后低下头,枕在了江淮雪的大腿上:“我不知道。” 江淮雪忽然就愣住了,所有阴暗的负面情绪在他的动作间,忽然消弭无形。 他的手颤抖地放在季唯洲的头顶,忍下所有的不悦,耐心问他:“为什么不知道?” 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季唯洲的声音有些发闷:“江淮雪不配合。” 他放柔声音,哄孩子似的又问他:“江淮雪怎么不配合?” 季唯洲突然来劲,猛地抬起头,顶开江淮雪的手:“他变友军了!” 江淮雪眯了眯眼,只觉这个友军的意思,很可能是自己太配合他,才导致季唯洲回不了家。 这个太配合就是“不配合”。 “季唯洲,那要他怎么做呢?”江淮雪语气平缓,慢慢引诱季唯洲说出答案。 季唯洲苦恼道:“他好像对我太温柔了……” 江淮雪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随便糊了把季唯洲的脑袋,又摸着他的下巴问道:“那要他凶一点吗?” 季唯洲也抬着下巴任他摸,好半晌后才摇摇头,义正言辞对江淮雪说:“是我凶他!” “扑哧。” 江淮雪唇边溢出一声笑,他一想到季唯洲上次连滚带爬跑出刑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还对他凶,怂的要死,半点胆子都没有。 “你确定你凶的起来吗?”他又摸了把季唯洲的下巴,毫不留情嘲笑他。 季唯洲含糊应道:“当然可以。” 江淮雪又笑了一声,却见季唯洲站了起来,双臂撑在轮椅两边扶手上,将他整个人彻底圈了起来:“谁说我凶不起来的。” 他冷下脸,垂眸去看江淮雪,那双眼因俯视变得狭长,细碎的刘海还遮掩了半分眼神。他的五官本就偏向冷感凌厉,极具攻击性。 喝了酒连那分假装都没有了。 季唯洲的眼神从江淮雪的双眸滑向他的双唇,在那双唇上停留片刻后,又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江淮雪后背发麻。 季唯洲的眼神像是钳制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强烈侵略气息。 他下意识驱动轮椅后退,却抵上了后面的沙发。 江淮雪并没有退路。 他总是在季唯洲冷下脸时,才意识到季唯洲是一个身高逼近一米九、健康的成年男性,能够轻而易举将残疾的他圈在方寸之间。 江淮雪撑着轮椅扶手,妄图从空隙间挤出季唯洲的包围,刚起身,便被季唯洲推了回去。 年轻男人伸出手,钳制住他的下巴,掐着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看自己。 另一只手则扯松领带,慢条斯理问道:“你要跑到哪里去?” 江淮雪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不妙”的情绪。
第33章 “季唯洲, 你清醒一点。”江淮雪推了把季唯洲,但某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家伙压根没有理会他的动作。 江淮雪的推拒在他看来更像幼猫亮爪,完全没有威慑力。他扯下领带, 动作粗鲁地捆住了江淮雪的一双手, 勾唇笑了笑:“这不是凶的起来吗?” 江淮雪一张脸给他气红,恼羞成怒道:“松开我, 听见没有季唯洲!” “没有——”季唯洲拉长音回答他,态度极其恶劣。 有些人喝了酒之后的状态和清醒时完全不一样,江淮雪收回觉得季唯洲酒品好的话, 现在看来全是装乖卖巧,实际上就是个肉食系动物。 季唯洲俯下身,领口大敞, 江淮雪抬起头, 似乎能闻见他身上洗衣液的香气,与他自己身上的并没有多少差别。 “那你兴奋什么?”他掐住江淮雪的手换了姿势, 手掌上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大拇指抵在江淮雪的唇上,用力揉了两下。 江淮雪全身一僵, 羞耻比前几秒更加汹涌地包裹他的全身,他知道自己不该跟个醉鬼讲道理,但很显然这种话明显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季唯洲, 别发疯了!” 他的自卑与自负被季唯洲尽数激发, 被藏在皮囊之下的愉悦却在这一刻冒头, 张牙舞爪昭示存在感,反复提醒他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家伙。 季唯洲打横抱起他, 将他摔在沙发上。江淮雪只庆幸季唯洲之前说沙发太硬,要换个柔软的硬是将沙发换了一个, 让他在这种场合不至于太头痛。 他不知道季唯洲什么时候恢复理智,或者直接昏睡,只能在季唯洲再次俯身时,抬起右腿去格挡他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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