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人在几分钟前刚给他气晕了。 季唯洲活像是有几千首抒发愁绪的诗要吟,叹气一声接着一声不停,大概给他一点时间,能作出一篇愁赋来。 他动作小心地给江淮雪处理好伤口,看着男人纵然昏迷也掩饰不住凌厉的眉眼,忍不住感慨:“这也不像舔狗啊。” 男人的眉头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季唯洲忙着整理行李箱,并没有再看江淮雪一眼。收拾好后,他关上房间的灯,离开了房间,还很贴心关上了房间大门。 寂静之后,江淮雪缓缓睁开了眼。 门外,季唯洲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坐下来,先开始找突然鬼叫的手机。 找了半天,终于在床铺和床头柜的缝隙里找到了狂叫的手机。 来电人是一串号码,他认不出来,本想直接挂断电话,想到书里剧情,还是按下了接听。 然后打开免提,把手机拉远。 “喂?” 对面的男人用气音喊。季唯洲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听对面连喊几声,最后声音愈发暴躁。 “季唯洲!你什么时候把钱——” 季唯洲警惕地看了看手机上的那串号码,果断按下挂断键。 “现在电信诈骗,真是猖狂啊。”他感慨一声,将那串电话号码拉进黑名单。 他们学校好几个大学生被骗钱了,被拉出来当典型教育。 爸妈挣钱不易,季唯洲深知这个道理。 他看着就那么好骗吗?
第4章 “他居然敢挂我电话?!” 穿着无袖卫衣的年轻男人看着黑屏的手机,暴跳如雷。 酒吧内气氛暧昧狂热,五彩斑斓的灯光旋转照亮整个空间,唯有这边的卡座大部分隐匿在黑暗之中。 “真假?他有胆子?”坐年轻男人左边的人放下酒杯,讶异地问道。 “季唯洲那孬种居然敢挂你电话?今日最大的乐子!”卡座里,又有一个年轻男人狂笑。 “叫那怂货跪着舔周少的鞋,他都会和条狗一样,乖乖跪下!” 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间,青年们放声大笑,穿着无袖卫衣的男人脸色阴阴沉沉,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号码。 “您所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机械女声在喧闹的跃动里响起,分明音量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卡座内所有人举杯的动作一滞,不约而同看向中央的人。 “周苏闻,他这是把你拉黑了?”沉默片刻后,有人问道。 周苏闻狠狠攥紧手机,将酒杯内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到如今这个时候,他反而不再暴露出明显的愤怒。 玻璃杯和大理石台面轻撞,顺着惯性滑出一段距离。他站起身丢下一句话,匆匆往外走:“我有事,账记我头上。” 酒吧内热气汹涌,踏出浮沉光影中的大门,台风夜的暴雨却如约而至。周苏闻迎着大雨跑向停车场,坐进车里时,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季唯洲出了点问题。” 暴雨冲刷击打玻璃窗,晃出蜿蜒的雨痕。 季唯洲没有拉窗帘,沉静地看着那些透明水痕。盯了许久,他翻过身,在脑子里呼唤休眠状态的621:“紧急呼叫621。” 他语气紧张,某个系统还真当出事,立马清醒,机械音冷静:“出什么情况了?” 季唯洲再一次翻身躺平,睁大眼看黑暗里的天花板,理不直气也壮:“我睡不着。” 621:“……我继续休眠。” “别呀,倒是和我聊会儿天度过这孤独的漫漫长夜啊。”季唯洲今天说的话都有规定,现在嘴巴痒的很。 621深知自己不能和这样的二百五聊天。 季唯洲这种二百五,会强行把和他聊天的对象一起拉到同等的二百五水平,然后用他独特的思维方式打败对方。 621已经在季唯洲的种种发言中窥见这一点,江淮雪是目前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那个。 因为江淮雪有自己无懈可击的逻辑,季唯洲没办法打动他。但621不是,它只是一个满是程序的系统,很容易被带偏。 因此冷酷无情的系统只是让他闭嘴:“你明天要开始走日常任务和剧情点任务,没时间浪费,闭嘴睡觉。” 它说完就下线了,并打定主意只在任务期间回答问题。 被当做二百五处理的季唯洲干巴巴应了一声,又睁着眼睛翻了身。 他失眠只是因为过分兴奋。 江淮雪那架轮椅真的太酷了,老实说他也想买一辆。 如果能和江淮雪和平共处,也许他们能一起驾驶轮椅在别墅里飙车,输的人贴小纸条,纸条多的要接受惩罚。 这就是他方才想叫醒621的原因。 他倒是不想念自己的老爹老妈。季唯洲趴在床上,想起某日家庭会议上关于葬礼的讨论。 他老妈说等她死了,她要叫所有还活着的好姐妹一起在她灵堂蹦迪,洋酒白酒一锅端,所有人都不许哭,彩灯不停歇转七天,骨灰烧了要用七彩炫光盒装起来,最好带按钮,一按就能放他老爹的深情表白。 他老爹则说要让还活着的兄弟们带着他的骨灰盒飙车,一看就很浪漫很帅,有种属于男人的狷狂意气。这个时候他妈就会一拍他爹的肩,说大家都是老头子,过年纪了,怕是一飙车都得进棺材。 年幼的季唯洲坐在板凳上听他爹妈插科打诨,忽然举手说如果他死的早,他希望老爹老妈开香槟塔,庆祝季唯洲的人生迎来新的关键节点。 死的晚也要开香槟塔。 季唯洲对这有执念。他不喝酒,只是单纯觉得香槟塔很漂亮,闪闪发光。到那时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都能拿走一杯香槟。 酒精也许能忘记他离开的悲伤。 他不喜欢自己的死亡带来的是难过,他更希望听见欢声笑语。 男生又一次翻身,呆呆看着天花板。 虽然621没说,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在现实里死了。 希望没心没肺的爹妈能开香槟塔庆祝吧。 季唯洲难得惆怅地叹口气,闭上眼,没几秒就陷入了昏睡状态,关机速度打败了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睡眠质量意外让人安心。 窗户留了道缝,有风裹挟雨丝摔进飘窗,卧室的门在细微的风里动了动,黑暗的裂隙越来越大,直到容许一个人通过。 江淮雪坐着轮椅,慢慢悠悠晃荡到床边,深黑的眼珠安静地盯着睡姿狂放的季唯洲。 他向来有失眠的毛病,毫无知觉的左腿总会在夜深人静时发出刺痛,提醒他又在这糟糕恶心的世界又活了一天。 于是在每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都会坐着轮椅来到季唯洲的房间,用无机质般的目光,长久冰冷地凌迟那张丑恶暴虐的嘴脸。 季唯洲胆小懦弱,却又贪婪自负,连睡着时,都能在那狰狞的五官里窥见七宗罪。 可如今江淮雪看不见那隐藏在其中的罪孽。 沉浸深度睡眠的男生大概做了个好梦,连睡着时唇角都是上扬的。黑而浓密的睫羽很长很翘,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江淮雪居然能在这张叫他憎恨的面容里瞧出几分明媚的英俊。 这也让他内心的恨意愈发充沛。苍白冰冷的手缓缓抬起,掐住了男生的脖子。 “唔……” 一声呓语间,江淮雪猛地收回手,急促的呼吸不可避免泄露。他低下头,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 季唯洲并没有醒,他很自然地翻了个身,又换成了扭曲的大字型睡姿。 他向来是这样,天塌下来都能淡定吃完饭。睡眠质量也是如此,传说中的十级地震到达,他估计也只是觉得有人把他的床当摇篮晃。 江淮雪猛烈的心跳在他自由舒展的睡姿里缓缓趋于平静,他病弱的身体因为久违的跃动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他眉间微蹙,抬手摸了摸下唇结痂的伤口,最后深深看了眼季唯洲,才双手握紧成拳,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房门关上的声音与窗外的风雨声重合,房间内重归寂静,熟睡的季唯洲不会知道今晚有人坐在他床边,注视了他许久。 ** “季唯洲,醒醒!”621点机械音满是无奈,反复呼叫该睡醒的宿主。 生物钟向来很准点的季唯洲因为昨晚亢奋到半夜,难得迟到一次。在621要开口叫第三次时,他睁开眼,慢慢坐起身。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上了年纪,身体零部件都不好使的老人。 “谁半夜殴打我?”年轻的男大学生发出一声哀鸣,酸痛的肌肉骨骼叫嚣着它们昨晚的恢宏战绩。 621无语道:“你睡相差成那样,不全身痛就奇怪了!” 凌晨四五点时,季唯洲的上半身几乎全部垂在床沿,让他看着像条快溺死的鱼。 “嘿嘿。”季唯洲抓了把头发,舒展全身后火速换衣服洗漱,刷牙的间隙里,621争分夺秒给他发布日常任务。 只有这个时候季唯洲才会闭嘴说不出话,而这个二百五又是认真刷牙党,会乖乖刷满三分钟,相当于621有三分钟不用听他讲废话。 “今天的日常任务:言语羞辱江淮雪一天,本来要加上动作羞辱,但看你这样子暂时不提高任务难度。剧情点任务,当着周苏闻的面责罚江淮雪,本次剧情任务有评分要求,请宿主认真扮演角色完成任务。” “提问,周苏闻是谁?”季唯洲一边刷牙,一边举起手,他没有发出声音,621大吃一惊:“你怎么还能说话?” “我可以和你脑内交流啊。”他抓抓头发,表情有点无辜。 621沉默半晌,沉默久到季唯洲以为它死机了,它才对他道:“周苏闻就是你昨晚拉黑的那个人。” 三分钟到,季唯洲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完口后震惊地说:“那不是诈骗犯吗?” “……他是剧情线上的重要配角,请宿主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621有些心累,再一次质疑自己的绑定选择是否出现了重大失误。 季唯洲放好牙刷和漱口杯,关上卫生间的灯。下楼时,看见了餐厅里坐着的江淮雪。 男人穿着黑色衬衫,坐在轮椅上,面前摆放的碟子里只有一片煎面包片和一个煎蛋。 脚步声略响,但他没有回头。 季唯洲走到他身边,清清嗓,到嘴边的问好变成了另一句话:“胃口真小。” 他的语气正常,只不过一句正常评价,但落在江淮雪耳中就是阴阳怪气。 男人扶住轮椅的左手青筋暴起,忍了许久,却没有反呛一句话。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在忍耐,但他居然克制住即将爆发的怒意。 江淮雪并不希望昨晚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控制程度的微弱反抗都换来那般恐怖的凌迟,今日若是再发生,他可能没有耐性继续承受。 621看着后台江淮雪平静无波的黑化值,忍不住产生不太妙的预感。它对季唯洲道:“加大刺激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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