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都是靠营养剂吊着,现在一看到热气腾腾的食物,胃部就像灼烧一般饥渴。 西泽尔将熬煮的粥盛出,“你才刚醒,不能吃太油腻的。” 两虫一起坐下吃饭,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眼前恬静到不像话的场景在夏歌看来就像做梦一样,但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肖恩和阿银呢?他们怎么不在?” 西泽尔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歌一眼。 “他们照顾了你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给他们放了个长假。” 夏歌一拍桌子,“他们的主子是我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命令他们,说放假就放假?” 饭也不吃了,这个家他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 他气冲冲地推开衣橱,入目的却不是自己的衣物,而是西泽尔按照颜色由深到浅,款式由长到短,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自己这是被偷家了! 西泽尔在他身后提醒,“这边是我的衣服,那一边才是你的。” 夏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换衣服,脱下睡衣之前,还不忘警告西泽尔出去避嫌。 西泽尔感到分外可惜,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出去了。 穿戴整齐,夏歌乘直梯下楼,西泽尔则像牛皮糖一样跟在身后。 他在深色正装外叠穿了一件玄色大衣,前襟点缀着一块浅色的方巾,搭配着黑色皮质手套,行走时衣摆的弧度几乎要划破空气,又酷又飒且不失优雅,存在感拉满。 奈何雄虫不解风情,目视前方,目不斜视,没有回头看一眼。 当夏歌打开公寓大门后,他愣住了。 入目所及赫然是一片废墟,只有建筑机器人在期间往来行走,按照指定程序复原着一栋栋建筑,它们的工作效率极高,一栋栋大楼的框架已经有了雏形。 但由于废墟面积过大,且地面被破坏得过于彻底,因此这片区域显得无比空旷。 夏歌后退地几步,震惊地发现,在整片灰色残败的废墟之中,只有自己所居住的公寓楼安稳矗立在地基上。楼体外层的红白外壳在一片灰黑的楼体中无比显眼,甚至呈现出魔幻现实主义的视觉效果。 主星核心区域全都推平了,怎么只有自己这一座高楼安稳矗立?! “楼是后来重建的,为了让你醒来后第一时间呆在家里,只用三天时间就建好了,并复原了原有的格局。” 夏歌嘴巴都合不拢,看着西泽尔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何必呢?” “如果你对我的安排不满意,还请原谅我的一点私心。” 这是嚣张至极的示爱,夏歌豪不怀疑这件事已经登上星网头条了。 “想跟我一起走走吗?看看战后的重建。”西泽尔向夏歌提出了邀请。 夏歌没有多少犹豫,马上就点头同意了。 街道上十分空旷,只有他们两只虫踩着沙砾和碎石在慢悠悠地闲逛。 “中心城的居民都被转移到了郊区的避难所中,在重建任务完成之前,他们至少要在那里待上一个月。” “异虫呢?全都解决了吗?” “已经将嫌疑对象全都送去外太空隔离,我们已经做了能做的,如果寄生程度过深,我们也只能……” 不用说完,夏歌也知道了答案。 “亚撒他……”夏歌犹豫着,垂下了眼睫。 “他死了,如果有后辈为他作传,他大概是身披荣耀而死。” 夏歌停下脚步,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 西泽尔悯然地凝视着他的侧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从来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他那摸不清理由的爱与恨……他从我出生起就厌恶我,排斥我……” 夏歌低低地倾诉着,似乎在借此找到承托他漫无边际思绪的着力点。 “他不是一个好雌父,却无愧于夏炎和我以外的任何虫。”但最后也只能用生命来抹去他的内疚和亏欠…… 盘亘自己童年上方的阴影以这样一种方式消散,夏歌没有喜悦,徒留淡淡的伤感,但伤痕终究会被时间磨平,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西泽尔知道夏歌不需要安慰,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接受现实。于是他忍住将夏歌拥入怀中的冲动,无言地陪他走过了一段长长的路。 他们去了郊区的避难所,遇见的第一只熟识的虫居然是严琅。 他裹着一张厚实的毯子走了出来,睡眼惺忪,是大清早突然收到夏歌苏醒的消息后,从床上爬起来迎接的。 “大英雄可算醒了,舍得来看看老朋友了?”严琅笑着拍了拍夏歌的后背。 他的身边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安东尼。 夏歌有些惊讶,却在意料之中,“你们复合了?” “是啊,主星被围困的时候他就大老远跑过来说要和我同生共死。”严琅冷笑几声,“当初把我告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觉悟呢?” 安东尼脸色通红,高大的身子埋在严琅肩窝里。 夏歌不再打扰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带着西泽尔走开了。 路过棚户区的时候,遇上的虫都会热情地向夏歌和西泽尔打招呼,这让夏歌有些受宠若惊。 “没有想到我们还很受拥戴,我还以为主星居民对反叛军深恶痛绝呢!” 西泽尔笑着说:“感谢你那一场直播,让我们在笼络民心、洗白形象的工作上省了不少力。” 夏歌走到一片空地上,与西泽尔面对面,故作正式地姿态对西泽尔道:“恭喜你,西泽尔总统,你终于完成了你孜孜以求的伟大事业。” 夏歌对他伸出手,脸上挂着笑,在眼光下柔和而明媚。眉眼间已经褪去了青涩和稚嫩,琥珀色的眼眸像一汪沉淀了亿万年的琥珀,沉静幽邃,多了一丝从前不曾拥有的韵味,望向西泽尔的眸光也松弛而坦荡。 “现在是临时总统,还不是总统。”西泽尔谦虚道,但眼中的笑意仍是傲然的。 夏歌张开纤长白皙的五指,隔着一层皮质手套握住了西泽尔的手,依然能感受到一种蓬勃的力量。 西泽尔轻轻捏了捏夏歌的指尖,算作回礼。 一路散步,夏歌心情逐渐畅快起来,此时更是调侃,“你出门散步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和哪只虫约会?” 与夏歌穿着的随意轻便相比,西泽尔的打扮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宴,庄重不失身份,尽显成熟雌虫的魅力。 西泽尔微微低了低头,似乎想要藏起自己的表情,但是没有藏严实。 夏歌发誓,他在某个瞬间看到雌虫露出了羞涩赧然的表情。就像是被戳破了某种暗戳戳的小心思的那种羞涩! 但他忽略了,这只雌虫的任何示弱都是进攻所做的铺垫。 “所以,你答应我的约会吗?” “……”夏歌一拍额头,眼见四下无虫,为难地叹了一口气。 “可以吗?”西泽尔又急切地追加了一句。 “今天不可以。” 今天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不可以。 西泽尔虽然有些失望,但眸光还是因夏歌态度的放软亮了亮。 他们在营地中吃了中饭,沿着中央城的中轴线漫步,穿过金色大厅,来到了英灵碑前——这是最先被修复如初的建筑之一。 在一块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黑色磁石上,镌刻着从联邦建立开始,在历次战争中牺牲者的名字。 现在,又多加了几笔。 他们踏入大殿时,夏炎正从里面走出。 “雄父。”夏歌唤了他一声。 夏炎走上前,摸了摸夏歌的脸颊,一贯清冷的眼神中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爱怜。 “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应该来这里。” “我想来看看,你不也是在这儿吗?” 夏炎无奈地摇摇头,独自离开了,只给夏歌留下了一个背影。 夏歌走近一块石碑,缓缓开口,“希伯来,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选择我们这个‘历史’节点吗?” 【让你们做一个参考也好】 希伯来出声,平静地叙述着。 暂且将无数条世界线分为西泽尔反叛和不反叛两种可能,当然,就算揭竿而起的这只虫不是西泽尔,也会有其它力量反叛联邦——例如那支尚未成熟的起义军。改朝换代权力颠覆虫族进入新纪元的标志,但之后却往往会向着一条歧路狂飙突进。 希伯来诞生的世界在西泽尔死后将近一千年,那时的虫族联邦已经覆灭,在几股势力撕裂了西泽尔一手建立的独裁政权后,他们手握灭世级武器相持不下、摩擦不断,虫族走向毁灭的边缘——这是第一条世界线的原有走向。他最初挽救危局的方向是阻止独裁政权的建立,但历经无数次失败之后,他发现就算联邦战胜,乱局仍然不可避免。 【在西泽尔的一生中,哪一段经历对他影响最深,让他在执政的几十年中陷入疯魔?】 听到这句话,夏歌心情有些复杂。 希伯来其实不是第一次尝试复活夏歌。 【你总是很短命……活不起】 希伯来的语气竟然有些无奈。 “也……没有吧……” 【这是唯一一次,你保住了你的性命,恭喜】 夏歌咳了两声,“所以,你成功了吗?” 【我现在并不知道,需要返回我原来的时间才能看到结果】 “你要走了?还会再回来吗?” 希伯来笑了笑。 【如果我失败了,我们可能还会再见】 “……保重,不送了。” 【是时候该把联邦真正的希伯来还回来了,别忘了给他新建主机……】 希伯来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最后消逝在空气中。 任由静谧蔓延,西泽尔上前,从背后轻轻搂住夏歌,下巴蹭了蹭他细软的发丝。 夏歌抓住西泽尔的手腕。 西泽尔一惊,想抽回却没来得及。 他是抓,不是握。 “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你的手,怎么了?” 夏歌熟悉西泽尔,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自然也清楚地知道他并没有戴手套的习惯。但若是心血来潮也就罢了,可从出门开始,他要么将手藏在口袋里,要么将手背在身后,像是掩饰着什么。 西泽尔沉默,挣了挣,却无法让夏歌松开。 夏歌直接扒下了西泽尔的手套,当一双布满伤痕的手撞入夏歌眼帘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夏歌捋开西泽尔的手指,他手心的伤痕比手臂更恐怖,尽管此刻已经长出了淡粉色的肉痂,但指腹和掌心位置的皮肤凹凸不平,可见受伤时必然切割掉了好些皮肉,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手掌刚被展开,西泽尔就马上将手指蜷缩回去,背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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