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开了礼物盒子,将精美的包装扔进了垃圾篓,取出了一枚精心挑选的指环。 想将它扔掉,眼不见心不烦,却又肉疼于它的价格。想拿去专柜退了,又怕好事者生事,被媒体抓到了把柄乱写一气。 夏炎被自己的优柔寡断气笑了,将戒指随手一放,仰头大睡。 反正亚撒今晚大概率还是睡军部办公室,断然不会推开主卧房门。 庆幸他没有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拿出这份贺礼。 不要僭越,不要妄想,不是他的终归不是,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他不是他的父亲,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做出无法反悔的事。他是夏炎,永远理智的夏炎。 4、 【你知道吗?你的雌君根本不喜欢你,多看你一眼就要吐出来。】 【你们婚后没睡过吧。知道为什么少校不让你碰他吗?他跟我说,他怕你低劣的血脉污染了他们坎贝尔家的纯正血统。】 【卑微渺小如你,不要做着一步高升的美梦了,你的低劣手段总有一天会被识破的!】 一封封,一件件,夏炎全都打开来看过。它们没有署名,字迹不同,可能来自于于雌虫,也可能来自于雄虫,多半是亚撒的某些追随者或追求者。 他们或是挑衅,或是辱骂,似乎要用这些手写的字迹将夏炎撕碎。 星际年代信纸是很难搞到的。 夏炎不禁感慨了一下亚撒的影响力。 一句话不说就能让这么多虫为他“主持公道”,“手撕恶雄”,不愧为天生的领袖。 当然,这些威胁信一封也没有被亚撒看见,全都被夏炎阅后焚毁。 他不可能跑去问亚撒,你真的看我反胃吗,你厌恶我的血统吗? 虽然事实看上去八九不离十…… 亚撒已经离开一个星期了。 这给一些秘密行动提供了便利,夏炎开始整理行囊,拿好他的伪造身份,以旅行的幌子秘密前往第九星系。 他此时已经是反叛军的一名成员,并且每隔几个月都在主星和第九星系之间往返,完成一些组织上交代的任务。 要是亚撒天天都待在家里,他不正常的行踪迟早会被雌君发现,幸而亚撒对他并不关心。 他做好伪装,换上一身灰扑扑的行头,与反叛军接头,驻留了三天,并在完成自己的技术指导工作后准备离开。 那里正面临长达三个月的极夜,寒冷与黑暗使这里被荒凉与寂寥包围,生活在这里的虫被这里的寒冷和贫穷折磨成了行尸走肉,每栋房屋之间都隔了几公里的距离,互不干涉,互相隔绝。 夏炎必须尽快离开,否则极寒的暴风雪将会冻结一切,届时港口停运,回程就成了难题。 5、 侦察兵报告有一架BH20—歼击机在西部平原陨落,并且在救生舱中探测到了生命体征。 联邦军部的爪牙竟延伸到了这片荒芜之地,基地的虫员都有些慌乱。 但很快就确认,这不过是一艘在执行剿匪任务中坠落的歼击机,而且其中只有一名军雌驾驶员。 坠落在这里,不过是巧合罢了。 不知为何,夏炎突然想到自家那位执行秘密任务的雌君,胡思乱想着他是否在这支部队。 不会这么巧吧? 就是这么巧! 很快就有虫告诉他,军雌的身份已被确认——亚撒·坎贝尔,夏炎那貌合神离的雌君。 “他受了重伤,现在还处于昏迷,但对我们是个威胁。”雌虫在脖子处比划了两下,杀虫灭口的想法不言而喻。 “但他不能死在这儿,万一联邦调查团发现了我们的基地……” “暴风雪要来了,紧急撤离才是最重要的!” “把他扔在原地,自生自灭。” 夏炎在激烈的讨论中插了一句话,“他好歹是我的雌君,他死了我就成鳏夫了啊。” 他双手插兜,靠在墙上,语气很神情都是淡淡的。 “我留下处理他,你们先走。” 激烈的讨论瞬间止息。 夏炎走上前去,目光停留在被扒得一干二净,只用一张薄毯子遮住重点部位的军雌身上。他如同摆弄什么物件一样扒开了军雌的眼皮,瞅了瞅他涣散的琥珀色眼珠。 “他不会腿脚瘫痪,生活不能自理,需要我端屎端尿吧。” 临时充数的医生有些犯难,“他可能要卧床一个月,只吃营养剂能避免排遗。” 粗俗点说,只需要端尿,不需要端屎。 “之前你还说过他大脑受到撞击,暂时性失明?” “是这样,不过凭他的恢复能力,一周左右就能复明。” 夏炎略微思索,“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瞎得更久一点?” 在场所有虫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不说也可以,星网上应该有很多办法。” 夏炎没有自信到能凭演技瞒天过海,只能使用一些手段瞒住亚撒。 6、 黑暗、寒冷,耳际是呜咽的风声,鼻尖是木头腐烂的气息。 亚撒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冰凉坚硬的木板床上,被子的布料硬的像块铁,寒气从四面八方入侵他的四肢百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听到了炉火的噼啪声,暖意驱散了屋子中的寒意。 终于,他从黑暗中醒来,又撞入另一片黑暗。 双眼的一片黑暗并没有使他过于慌乱,只是双腿的麻木不听使唤让他高度警戒。 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拉起了他的大手,他条件反射的甩开,精准地抓住了来者的脖子。 对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胡乱拍打这自己的手臂,发觉力道没有继续加重后,在自己的小臂处写下几个字。 我救了你,不要杀我。 “哑巴?”亚撒张口,声音如被沙砾打磨一般沙哑艰涩。 感受到对方在点头,亚撒松开了手。 “我……” 不等亚撒问,对方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写画画,交代了发现他救治他的经历,并劝说亚撒等大雪过去再寻找救援。 不要出门,会没命的。 带着薄茧的指尖触及雌虫粗糙的掌心,带起一阵陌生的酥麻。亚撒极少与谁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有些不适应地皱眉。奈何自己是个瞎子,对方是个哑巴,眼下只有这种交流方式。 我会好好照顾你,不用担心。 “你叫什么名字?” 雄虫靠近,在亚撒手上一笔一划写下。 阿渺。 不重要也不真实,转瞬就忘了日后也不该提起,但是阿喵阿狗不能当名字,于是化名阿渺。 渺,远,微小,捉不到。 与炎正相反,多了一丝水色,也符合沉默含蓄的哑巴雄虫定位。 亚撒轻轻念了两声阿渺的名字,缓缓道:“我记住了。” 阿渺正要离开,却被亚撒一把扯住了手腕,顿时心头一紧。 亚撒抬头,若不是事先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阿渺简直就要误以为他要用目光将自己剥开。 “你说这是第九星系,一只雄虫,怎么会在第九星系?” 阿渺被定在原地,有些凌乱。 第一层伪装不过一个照面就被识破! 但他做事向来周密,面不改色地将自己因身患隐疾和雌父一同被家族抛弃、雌父又因雪灾去世的悲惨经历贴了上去。 亚撒神色依旧冰冷。 “一只雄虫,一个哑巴,身患隐疾,怎么可能独自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 阿渺正在大脑中疯狂检索一个逻辑无懈可击的回答。 我用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交换物资。 一句话,让亚撒愣住了,他那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异样的神色。 一只雄虫,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和雌虫交换? 就算不用想,也能知道了。 “抱歉,是我不该问。” 阿渺一怔,他从未听过亚撒说过任何表示歉意的话,起码自己是没有资格听肯贝尔大少张开金口。但就在着荒芜的星球,一只陌生的雄虫却轻易得来了这句千金难求的道歉。 7、 双腿粉碎性骨折,肋骨骨折,内脏多处破损,轻微脑震荡,双目失明……可能还有别的伤势,不过亚撒也只能静静躺着,等待自我修复。 他的话很少,而那只雄虫根本就不会说话,两只虫几乎每一天都在沉默中度过。 但大雪让外出变成不可能,雄虫每天一早就会生起暖融融的炉火,偶尔给躺在床上的雌虫送来营养剂。 阿渺有些胆怯,有些害羞,有着不善交际的生涩,不会主动和亚撒搭话。但每一次他的走动,每一声细细的喘气或叹息声,都能让亚撒知道他就在哪里。雄虫的陪伴缓解了亚撒重伤以及与联邦失联的焦虑。他甚至想,就这样也挺好的,不再被家族捆绑,不再被任务催促,不再承担如山般的责任和期待,在一栋与世隔绝的小屋中栖居。 风雪在屋外呼啸,仅有一座小房子中聚拢的火光能带来温暖和庇护。 阿渺用炉钩子捅着炉火,烧得通红的炉子上烧了水,烧开后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阿渺烧水,是给他擦身用的。 当阿渺端着水走近时,亚撒因这个认知羞红了脸。屋里的温度对于雄虫来说正好适宜,但对雌虫来说有些高了,这让亚撒感到周身都粘腻腻、汗涔涔的。 阿渺贴得太近,温度都隔着空气传了过来。 还有他身上……没有用过任何上流社会的雄虫会使用的香薰香水,但有一种烤火之后暖融融的香,蛮不讲理地涌入了亚撒的肺腑,让他的呼吸都滞了滞。 “我……自己来。” 孤雌寡雄共处一室,亚撒让一只雄虫为自己忙前忙后就已经够失规矩了,如果还要让他为自己…… 阿渺放下了水盆和毛巾,让亚撒自己动作。 他看不见,他看得见,亚撒不该在一只雄虫面前宽衣解带,但屋子就这么大点。 感觉到雄虫似乎背过身去,亚撒松了一口气。 但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的。 那一晚的风雪尤其大,亚撒已经忍耐了多天,终于无法忍耐生理上的折磨。 阿渺点着灯靠近,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当亚撒感受到阿渺双手的冰凉时,脑子中的一根弦断了,尿意无法再压制,同时冲垮的还有内心那不知为何竖立的高傲和自尊。 阿渺写。 不要在意,医生也会帮你做这些。 亚撒何尝不是这样安慰自己。 但令他真正惶恐而不愿接受的,是在他心底滋生蔓延的另一种东西。 他突然想起,他远在主星的家庭,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那个不被他接受的雄主…… 他成了无耻的背叛者,他已经没有资格说夏炎的不是。 8、 亚撒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但双眼仍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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