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体形硕大的魔鬼鱼从小舟下游过,细长的尾部轻轻摇动。 夏歌撑着船沿,低头惊奇地看着游过船下的漆黑大鱼,见它张开大口,一群水母就顺着水流被它吸入口中。 他俯身贴近水面的动作太大,扯动了扣在自己的腕上的合金链条,而链条的另一端扯动了另一只虫的手。 为了方便夏歌动作,西泽尔往他身边凑了凑。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像一个见到心仪玩具的孩子一样拨弄着水花蹦蹦跳跳。 最终磋商的结果已经很明显。 两虫各退一步,夏歌继被拴在床上,再到被拴在墙上,变为了被拴在西泽尔身上。 夏歌嬉笑着将泛着蓝色荧光的海水洒到西泽尔身上,看着水珠洇湿了他的衬衫,跳到他身边。 “这里可真漂亮。” “是啊,要不是某个小混蛋说要玩海上漂流,我们也找不到这个地方。”西泽尔明明是笑着,语气却总能让虫汗毛倒竖。 年长的比年轻的更甚,果然年纪大了脾气也差了! “你说什么?” 夏歌悚然一惊,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无意间将自己内心的吐槽说了出去,顿觉眼前黑了一黑。 未弥补自己的过错,夏歌巧笑着凑到西泽尔身旁,搂着他的腰,收敛成大家闺雄的端庄做派。 他还没有忘记,刚谈恋爱不久,他也是这么装的。 “好哥哥……我当然是夸你成熟有魅力了啊……”这一声哥哥叫得夏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1号世界线的西泽尔被自己叫叔叔都绰绰有余,甚至说叫他一声爷爷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就凭他一张秒杀无数年轻小雌虫的脸,和机能远超常虫的身体,这声爷爷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 “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夏歌忙不迭的点头。 小船在海面静静地飘着,时不时因为浪涛的颠簸摇晃一下,摇得虫昏昏欲睡。 西泽尔用他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夏歌。 发光并不是夸张的修辞,而是因为雌虫的身体构造与雄虫不同,他们的眼球中多了一层反光膜,能够放射眼睛后的光线。 此时一双暗金色的眼睛映着蓝色荧光海,混成了幽幽的绿,如同一脉盈盈的春水,脉脉地注视着夏歌。 很温驯,很柔软…… 这是夏歌极少能在他眼中看到的情绪。 “你这几天是不是有些累啊?” “为什么这样说?” “你这几天睡的觉比我见到你之后加起来都要多,而且总缠着我,连公务都不处理了。”夏歌一件件数着,“当然比起正常虫,你还是不太正常,平时就像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 西泽尔哼哼笑了两声,带了点鼻音,“你是在关心我吗?” 夏歌白了他一眼,“才没有,自作多情。” 西泽尔继续笑着说:“春宵苦短,还不是怪你生得美丽,让君王都不早朝了。” 嘶…… 肉麻…… 夏歌连忙搓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西泽尔挑起他的下巴,如逗弄小宠物一般刮了刮他的下颌。凑近他的脸,眯了眯眼睛说:“我是不是比另一个西泽尔对你好很多?” 半斤八两的狗玩意,怎么还比上了? 夏歌在心底吐槽,但是这一次他可不敢说出口。 西泽尔这虫,就得要夸、要捧着!年纪挺大了,性子却越发幼稚,越发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当然是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么多年过得有多惨!那个混蛋干什么不好非要去叛国,撇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在主星,被联邦排斥、被群众辱骂、被政府提防,还被我那千刀万剐的雌父利用!我就是那风吹雨打零落成泥的小白花,没人疼没人爱的……” 夏歌而说得起劲,当场表演一个声泪俱下涕泣控诉,却说着说着,发现对面的虫半天也没给一个反应。他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一个字也消散在海风中。 “你……怎么不说话了。” 西泽尔注视着他,眼中似乎没有什么情绪,抑或是情绪实在太驳杂以至于无法在一个眼神间读懂,他就这样沉沉地注视这夏歌,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不要忘了,我也做过差不多的事。” “……啊?”夏歌不说话了,原本还想夸大事实演一波对比拉踩,却不想一脚将两个都踩了下去。 1号时间线的西泽尔的确没有做过这些,但他导致的后果却更严重,更加不可饶恕。夏歌有意在西泽尔面前淡化这些,以免一个不小心刺激到他,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无心挑起了他的情绪。 “甚至比他还要十恶不赦。” “是啊,你把我创死了,他差点。虽然你不是故意的,但要不是发生了这么魔幻的事,我就是彻彻底底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夏歌闭上双眼头后仰,决定摆烂对待。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傻逼,因为我在你的手掌心里逃不出去啊!不把你哄高兴了我更走不了了! “……”夏歌用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回应他。 西泽尔掐了掐夏歌的脸,“这么久不见,演技的确好了很多。要是能继续下去,我都会深信不疑……” “信什么?” “信你爱我。” 西泽尔还没有放开夏歌的面颊肉,于是夏歌拍了拍他的脸作为回应。 “自信点,虽然你现在年纪大了,还是有勾引年轻小雄虫的魅力的。好好对待你的下一任,不要把人家搞得像我似的,不是每只虫后悔了就能追回来的……” “够了!”西泽尔低低地吼了一声,如同野兽的嘶鸣。 他注视着夏歌,眼神中是几欲燃烧的恋慕与痴迷,以悔恨和痛苦为燃料,燃烧出黑色的火焰,其间夹杂着如被抛弃一般的落寞不甘,这一点杂质在火焰中染着青蓝色的光,从内到外,一点一点腐蚀着他。 夏歌被他吼了一嗓子,愣愣看着他不再说话。怔愣过后是从心底燃起的愤怒,他终于装不下去这个孙子了,情绪失控朝西泽尔大吼:“你TM的好心尽当驴肝肺!脑子有坑非得留我一个留不住的东西!我当年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你怎么一声不吭当哑巴?当初我怕你才没敢说,你对我来说什么东西都算不上!你说你当年喜欢我,不过是把我当个好看好玩的小东西,其实根本就没正眼看我!也是,挥挥手就屁颠屁颠跑过来的东西你也看不上,说丢就丢说赶走就赶走当然不需要一个小玩意的意见!现在好了,死皮赖脸跪舔更爽是吧!你TM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朝我吼,你配吗你朝我吼?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了,要我一辈子留在你这儿还不如让我去……” “别说了!”西泽尔扑上去抓住夏歌的肩,还想捂住他的嘴。 夏歌骂上了头,不管不顾推开西泽尔,爆发出他平生最大的力气,一把将西泽尔推到船座上,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了?心虚了?被我戳痛脚了?你好好看看你真的喜欢我吗西泽尔,就算你喜欢我真的不是因为愧疚感和占有欲作祟吗?” 夏歌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冷眼看着垂着头跌坐在船上的雌虫。 “你不会不知道,距离虫洞开启不足二十四小时,你是故意在拖延吧。” 西泽尔分外痛苦地喘息几声,缓缓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让夏歌愣住了。 他哭了,泪水从金眸中流出,滚滚爬满脸颊。 夏歌以为他身为S级雌虫,城府似海的总统冕下应该不存在眼泪这种东西。哪怕在更早更早之前,他也从来流血不流泪。 他应该高高在上地扬起头颅,用尖锐的言语反击,用绝对的武力让对方屈服,而不是任泪水将鬓边银发狼狈地粘成一缕一缕。 “要怎么样……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我爱你?”他看向夏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第86章 火葬场 要怎么证明爱一只虫。 夏歌曾经的老师告诉他,雄虫可以将自己的爱均等或不均等地分成许多份。他们无需证明自己爱不爱,强逼一位雄虫阁下承认爱自己似乎是一件强虫所难的可耻之事。雌虫则要做许多证明自己的爱,他们要无私地奉献自己财产(尽管这条法律在后来被废除),接受与其它雌虫共享自己的所爱,并无私地给予自己所有的宠爱和关心。 但夏歌更愿意将这看成一种责任或义务。 夏家的几代前辈都在告诉他,他们夏家的雄虫是无可救药的异类,愿意顶住压力不娶雌侍而只留雌君陪伴在身边,甚至在雌君离开后终身不娶,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爱了。 如果有一只虫,他已经习惯了伪装,将爱情都当作玩弄权术的手段,伪装成深情款款的模样,骗过了所有虫甚至骗过了自己,当他不能分清真假,惶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坠入爱河,又能拿什么证明自己的爱呢? 【除非你把你的心剖出来。】 夏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这句话并非对此时面对自己的西泽尔说,而是为同另一个世界的西泽尔决裂而放下的狠话。 这句话狗血又中二,似乎是某部中世纪背景的电影中雄虫对雌虫说的话。 雌虫将军出兵敌国却爱上了敌国的一只平民雄虫,他们之间隔着国恨家仇,永世不可逾越。在战争过后,敌国被灭,功勋等身的将军却主动放弃一切荣誉与封赏,不惜触怒效忠的国王与大贵族,以平民身份来到雄虫面前乞求他的原谅。 雄虫带着切齿的仇恨说出了这句话。 结局是什么来着? 夏歌想了半天,可惜年代久远,他把电影情节给忘记了。 当夏歌从回忆中回神时,西泽尔已经不知何时欺身而上,他手中闪过银光,分明是一柄折叠式的军用匕|首! 夏歌在那一瞬间以为他要与他同归于尽,惊慌失措想要躲闪。 可雌虫的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急躲开,就被西泽尔困住。 一切太过突然,他惊慌到喊都喊不出,拼命挣扎着。 然而,最终想象中的血光之灾并没有发生,夏歌只感到手中被塞了一块被另一只掌心温度捂得温热的金属。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只有我们两只虫,就算你杀了我逃跑也不会被发现。” 夏歌看向西泽尔的眼神掺杂了恐惧。 “疯子……你松手。”他想要甩开匕首,却被西泽尔狠狠按住。 “杀了我,只有你能杀我。你不是想要走吗?除非我死了,否则我永远也不会放你离开。”西泽尔在流泪,但他的语气并非狂怒或哀伤,而是无比的冷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拿刀让我杀你自己,你疯了?” “要么我死,要么你在这里陪我一辈子,你还不明白吗?”西泽尔冷冷地抛出了唯二的选项,这才是他最原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我从你死后就对天发誓,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让你出现在我面前,除非我死,否则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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