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谋,都是阴谋?” “谁的阴谋?” “西泽尔!”夏歌声调猛然提高,从喉咙中撕扯出这个名字。 科林手一僵。 “战场杀不死我……袭击杀不死我……这一世……我绝不会……” “夏歌。”科林深深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不会让你们得逞……” “主子!” 突然,病房门被阿银一把推开,他叫了一声,扑到夏歌身前。 看到陷入梦魇中挣扎的夏歌,他慌忙按下呼叫铃。 很快,一队医生护士带着仪器鱼贯而入,围在夏歌周围,将三只雌虫挤到一边。 阿银,看到那株落在地上,无比显眼的玫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补上几脚。 花瓣零落成泥,可怜兮兮地与尘土一起黏在地板上。 自从夏歌在门前收到那一大束玫瑰后,每天都会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以各种手段将玫瑰在夏歌房间中的各个角落。 也许是知道如果送一整束花,它最终的命运是被夏歌分发送给别虫,于是那只虫每天只送一枝玫瑰。 阿银和肖恩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第一时间将那枝玫瑰找到,并将它处理掉。 但最可气的是,阿银和肖恩两只A级雌虫身为夏歌的私虫保镖,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法将送花的虫揪出来! 这简直是挑衅! 此刻,他们紧张地注视着夏歌。 待夏歌突然波动的精神域数值重新趋于平稳,主治医生有些激动地宣布,“太好了!如果没有意外,他今天就能醒过来。” 三只雌虫激动地围上去。 “真的吗?!” 主治医生摊摊手,“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受到这样大的刺激,不过也因祸得福。” 听到这句话,科林的目光缓缓移动到地上残败的玫瑰上。 西泽尔,这只雌虫在他心底留下的痕迹就这样重吗? 他从来不关注这些似是而非的传闻,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些围绕着夏歌、广为流传的传闻。除了工作,他从未西泽尔有过接触,更不了解他私下的品性。 乱世枭雄——即使叛国,科林仍然对他给予极高的评价。 他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向下望去。 唯见雄虫疗养院中,阳光照耀庭院,喷泉在喷洒泉水,几个清洁机器在安安静静地打扫。 于是他自然无法看到,此时此刻,一只身形挺拔的雌虫站在这栋六层疗养院的天台,轻灵地踩在细细的栏杆边缘。 “那两个废物保护不了夏歌,反倒提防我是有一套。”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泄露出的一抹银丝在阳光下流闪光华。 “不要这么说,好歹曾经是我的手下。况且,现在他们进得了夏歌的神,你不能。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 雌虫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寒芒,“我越来越想……折断他的双腿,把他养在身边,让他见不了其它虫,让他除了依靠我,他哪里也去不了。” “……”通讯器对面的虫无比后悔刚才的多嘴,刺激到了这只可怕的雌虫。 “不过,那样他恐怕不会开心,我却想让他开心……” 他低语着,浓密银色睫毛下的眸子中同时闪过痛苦和眷恋,还有深深的挣扎。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真是两难的抉择。”
第59章 冷夜凄雨 夏歌困在凄迷的夜雨中,筋疲力尽,无处可逃。 无星无月的夜幕,不详的红光从天边扩散,一圈一圈晕染稀释,将迷途中的虫困在着一小片黑暗中。 淅淅沥沥的细雨融着硫磺的臭味,滴在皮肤上会产生是焦灼的痛感。 夏歌紧紧环抱住身前的雄虫同伴,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缩在一方废弃的土坯灶台下。 茅草的房檐被酸雨腐蚀,灶台坍圮出蜈蚣般的裂纹,于是灌注屋内的雨水就这样滴在夏歌身上,肆无忌惮地灼烧着他的肌肤。 然而他却一动也不敢动,被他捂着嘴的雄虫尽管浑身颤抖,极具惊恐,也极力压抑着喉咙中的呜咽。 屋外,不时传来重物从房顶下落的声音。 雨声中,隐隐夹杂着野兽滚在喉咙中的低吼。 脆弱的棚顶不堪重量,滚落下一捧沙尘,几根茅草飘落在地上,这间脆弱的小屋子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这些异兽摧毁。 不知是安慰身前的雄虫还是安慰自己,夏歌用另一只手在同伴死死扒住自己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描画着两个字——“别怕”。 同伴却仿佛看到了死路,后仰头,绝望地闭上双眼。 两只雄虫紧紧依偎着,汲取这黑暗中仅存的温暖。 他们本作为随队军医一同驻扎在这个荒村,负责伤员的救治照料。 却没想到,刚刚抵达这里的第一个夜晚就出现了兽潮。 异兽已经将村庄清洗过一遍,两只雄虫在雌虫血肉之躯的保护下躲避在这里。但在一阵刺破黑夜的嚎叫嘶鸣和械斗声中,一切又重归于可怕的平静。 雨水的臭味冲刷掉血腥气。 那是属于夏歌曾经亲手救治过的雌虫的血…… “嘎吱”一声,半掉不掉的木门发出令用牙酸的哀鸣。 一根漆黑的螯足推开了木门,紧跟着探进来的是一根半米长的锋锐口器。很快,它那头重脚轻的畸形身躯也挤了进来。 夏歌很快分辨出这种异兽,它们生活在地底的迷宫隧道中,视力和嗅觉严重退化,只能靠触觉和听觉感知外界,是异兽中类似于杂役小兵的角色。 雄虫抖得像筛糠,强忍着恐惧不发出一丝声响。它们无助地祈祷,希望这只异兽只是误打误撞进入房间,马上就会离开。 然而,事与愿违,这只异兽开始在房间里打转,用口器探索寻找着什么。 螯足点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单调声响。这声响对于雄虫而言,与催命符无异。 他们的神经已经绷紧成一条弦,还被在两头不断拉扯,不断绷紧,无限地接近那个精神崩溃的临界点,却始终没有到达。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站起来啊!先下手为强,反正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能兵行险招? 然而夏歌却犹豫—— 不可以,这会吸引来门外的异兽群。哪怕杀了这一只,也会被兽群撕碎。 如果运气足够好,能够在这里躲到天亮,等兽群离开,或是等到军队的救援…… 锵—— 螯足插入地面,距离雄虫躲藏的位置不过十公分的距离。 夏歌心惊肉跳,死死咬住舌尖。 异兽仿佛发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用他的螯足和口器一遍一遍地摸索。 螯足每一刺,便在捡漏的泥地上留下一个坑洞,时而扫远时而逼近,最近几乎要碰上夏歌的腿,每一秒都成了对精神的折磨。 夏歌怀里的雄虫同伴用力按住夏歌的手,让自己的嘴封得死死的。 这种长时间的折磨最终成了麻木,或生或死,都交给命运之神。夏歌疲惫地闭上红血丝密布的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夏歌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几乎能抠出骨头的力道用力攥紧。 那几乎是燃尽生命最后垂死挣扎的力气! 夏歌猛地瞪大双眼,眼前的一幕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他眼睁睁看着异兽的螯足刺入了身前雄虫的腹腔,又抽了出去。 血液喷涌而出。 夏歌目眦欲裂。 静,死一般的寂静。 异兽又戳刺几下,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相信了这里没有虫族,恹恹离开了。 温热的血从雄虫腹腔的破口中流出,浸透了夏歌的衣衫。 这是一种比两虫相拥更强烈的热度。 终于,雄虫同伴脱力撒开了手,倒在夏歌怀中,以一种夹杂着浓烈情绪的眼神看了夏歌一眼,最终带着万千不甘阖上双眼。 夏歌嘴唇哆嗦,浑身颤抖。 从始至终,他竟然都没有吃痛叫过一声! 他挡在自己身前,被刺中这么多下,流了这么多血! 他这么怕疼的一只雄虫,全都忍住了! 他们并不熟悉,若不是这次留守后方,他们根本不会相遇。甚至直到现在,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曾过问。 同伴的躯体还是温热的,血液还是炽热的,夏歌紧紧抱住他,妄想留住这最后一丝温度。 为什么……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怎么就不问问他叫什么!!! 为什么…… 啊啊啊!!! 暗夜是绝望的死寂,是吞没一切的浓黑,但夏歌却只看到了满目鲜红。 异兽拖出雄虫的尸体,将他开膛破肚,撕成碎片,拆吞入腹。 他看到怯懦的自己缩在角落,软弱到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泪水流到干涸。 地是血红的,天是血红的,自己淌在血沼里,越是挣扎,越是深陷。 它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 深深封锁在记忆深处的梦魇如蛆虫附骨。 求生的欲望让夏歌疯狂地挣扎,挥舞手臂,迈动双腿。 逃! 逃啊! 你杀不死我! 困不住我!!! 终于,四周的景象瓦解剥离,脚下踩的不再是怪物血红的舌苔,而是坚实的陆地…… 夏歌依然在拼命奔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肺似乎在下一秒就要炸裂。 脚下是被火焰撩黑的沙砾,他踩着不知是哪方的碎骨残骸,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奔跑。 没有敌方,没有我方,他却如同被洪水猛兽追赶,不停地奔跑。 雨依然在下,滴落在这片饱受战火摧残的土地上,越下越大,似乎要淹没这片土地,溺死在其上奔跑的雄虫。 雨水灌入夏歌的口鼻,让他在大口吸气时狠狠呛了一下。雨势阻挡了他的脚步,他终于停下来狼狈地呛咳。 每一次呼吸都有雨水被吸入肺部,那是一种丝丝缕缕无比磋磨地痛感。 他无助地俯身蹲下,双手抱住膝盖,蜷缩在原地。 走不出去了…… 大雨瓢泼而下,激起雾气,四周都白茫茫一片,能见度不足十米,成为无法逾越的结界,将夏歌圈在方寸之间的距离。 好冷…… 窒息…… 就在绝望之际,夏歌几乎冻僵的鼻子嗅到一缕渺远的花香。 夏歌鼻翼微动,嗅闻着。 玫瑰…… 紧接着,他发现砸在自己身上的冷雨消失了。 但目光所及之处,暴雨仍在无休无止地下。 花香愈浓,馥郁地包裹住他的全身。 夏歌抬起头,看到了一柄粉红色飘着云朵的大伞悬在自己头顶。 一只浑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虫俯身为他撑着伞。 绞肉机般的战场上,漆黑的虫举着粉色的伞。
104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