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宴会厅,夏歌一眼看到铺着华贵金色桌布,盛满各类佳肴的长长餐桌,和挂着硕大水晶吊灯的宽敞舞池。 宾客成群而来,但夏歌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虫。 亚撒依然是那样被众星拱月般高高捧起,总统莫里斯站在他身侧与他交谈着什么,时不时有虫族凑上去向两虫敬酒。 但夏歌却不知为何能感到他有一丝疲倦和不耐烦。 也是,先是与严家解除联姻关系失去一大助力,又有西泽尔这个大麻烦在身,同时与兽族以及异兽双线作战,再加上白银之刃的判决悬而未决,亚撒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恐怕没有一时一刻能放下心来。 于是夏歌端起红酒杯,向亚撒走去。 亚撒显然也注意到夏歌,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可控的逆子,也是亚撒自找的麻烦之一。 “总统阁下,元帅阁下,国庆快乐。” 莫里斯举杯回敬抿了一口,笑着道:“都冰释前嫌了怎么还对亚撒元帅这么生分?怎么没跟你雌父一起来?” 这位总统面对夏歌时显得无比慈祥,没有半点架子。 反倒是亚撒,臭着一张脸,“夏歌少校对比我亲子的身份,相必更认同他在研究所的工作。” 莫里斯笑着圆场,“年轻虫,总要闯一闯嘛!也不看看有几只雄虫能进研究所,我看小夏前途无量啊。” 夏歌笑着,没有直接应下这些赞扬,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的眼睛却注视着亚撒,出乎意料地开口,“那么元帅也会为我取得的成绩骄傲吗?”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那么雌父也在为自己的雄子骄傲吗? 亚撒已经设想了夏歌肯能在推杯换盏间给他找的各种不痛快,却没有想到得到这样一句如同仰慕雌父的孩子请求赞扬一般的闻讯。 他的字典里向来没有舐犊情深这个词,但竟然在此刻,他的内心生出了一些让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动容。 这种不可控的情感让他眉头皱得更深。 身为联邦元帅,虫族发展的掌舵者之一,他几乎摒弃一切私情,割舍了能左右他的一切虫和物。权力的顶峰是极端的寒冷和孤寂,但他并不会为自己的一切选择感到后悔。唯独……他似乎低估了血脉之间的联系。三十多年前他抛弃的一切,在此刻重新了缠上了他。 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是那一只虫。 夏炎…… 看到夏歌这张脸,便仿佛看到与他长得七分肖似的雄父站在面前,而这种眉宇间的神似,总能让亚撒感到难以呼吸,难以正视夏歌的双眼。 夏歌的眼睛是最不像夏炎的地方,他的瞳色完全继承了亚撒。 两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的刹那,亚撒率先移开了视线。 “那是你应该做到的。”亚撒回答。 夏歌分外乖巧地笑了笑。 夏炎就不会这样笑,早年生活的重压让他笑不出来,久而久之,他仿佛已经遗忘了这种表情。而夏歌就从不会这样,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微笑大笑甚至苦笑,并且学会了将笑容当成武器掩饰他真正的情感。 “你雄父想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做的还要好,并且没有经过任何虫的帮助。”不知为何,亚撒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 在外虫看来,这完全就是严父对雄子的敦促和提醒,但放在夏歌畸形的家庭关系中,这句话简直堪称诡异! 夏歌笑容更盛,“是啊,雌父说得对。” 打断这诡异气氛的是莫里斯。 “亚撒,你不要忘记夏炎只是一只犯下叛国重罪的雄虫!怎么能将他和小夏比呢?”莫里斯的神情显得严肃,对亚撒的发言感到不满。 亚撒方才如梦初醒。 他的唇边勾起一丝嘲弄的笑,不知是对夏歌的拙劣小伎俩,还是对踩进了这样明显陷阱的自己。 三只虫交谈的时间有些久,身边徘徊着想要上前寒暄却被夏歌占了位置的宾客。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夏歌没有必要久留,将位置让给其它虫。 他正要转身离开,亚撒却突然上前。 夏歌一愣,条件反射后退。 亚撒直接上手替夏歌理了理领子。 在第三方视角看来,这只是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然而夏歌看着亚撒弯腰,嘴唇贴在自己耳边,唇边甚至挂着一丝笑意。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西泽尔的遗产不至于让你买不起一身新西装,偷偷穿雄父的衣服算是怎么回事?” 这身棕色西装四件套,的确是夏歌在整理夏炎旧物时从他的屋子里搬出来的。 夏歌只是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亚撒,仿佛在为亚撒突然的咄咄逼虫感到慌张无措。 但他张口说出的话却杀虫诛心。 “真是没想到,元帅这样在意夏炎,连他穿过的一件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 若是真的无意,就应该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更不会注意他穿过的一套西装。 夏歌满意地看着亚撒面色骤然黑沉,额头暴起青筋,大笑转身扬长而去。 亚撒甚至来不及将夏歌拎回身前,就被凑上前的宾客围得水泄不通。 脱离了虫子扎堆的地方,夏歌找到了静静坐在角落中的科林。 “你看上去很开心。”科林上下打量着笑容满面、精神焕发的夏歌。 “哈哈哈,给虫吃瘪当然高兴。”夏歌坐在科林身侧的位置上。 两句过后,两虫之间一阵沉默。科林本就沉默寡言,而夏歌此刻也似乎没有闲谈的兴致,但就算这样坐着喝饮料,倒也不是太无聊。 终于看到有虫两两结伴汇入舞池,舒缓的华尔兹乐曲响起,暖色的灯光在大厅中流淌。科林扭头看向夏歌,“不去跳舞吗?” 夏歌摇摇头,“不了,白天跳多了,晚上就没有力气了。” 其实科林的本意是邀请夏歌共舞一曲,但见夏歌没有精力,也不再勉强。 “其实……”科林的语气有些犹豫。 夏歌看过去。 “其实你苏醒那天……在你苏醒之前的一段时间我都在病房里。”他抿了抿唇,补充了一下,“只有我在病房里。” 科林说话总是语速快到不给虫反应的机会,鲜少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吗?”夏歌还依稀记得自己被困在精神阴霾中的一切经历,不知道这是否会对外界产生什么影响。 “你说了梦话。” “梦话?”夏歌有些忧愁自己不会把什么丢脸的事抖漏出去了吧。 科林灰蓝色的眼珠子望着夏歌,他的瞳色太过剔透,容易给虫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你说的……‘这一世’,是什么意思?” 有了‘这一世’,难不成还有‘上一世’? 说实话,科林这犀利一问让夏歌真的被吓到了。 夏歌用尽两世锻炼出来的表情管理能力,才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崩裂,他脑子飞速运转,下意识想要隐瞒真相。 “当时我还昏迷着,脑子不太清醒,也想不起来我到底说了什么,搞不好是你听错了呢。”他试图敷衍过去。 科林却摇摇头,“暂且不论这个。那你告诉我谁要杀你,谁要你的命?” 夏歌简直傻住了。 “怎么会有虫要杀我呢?”夏歌想要靠卖傻蒙混过关。 这一招面对其它雌虫可能管用,但现在在他面前的是科林——一只一丝不苟且求知欲十足的雌虫。 “你喊了西泽尔的名字。”科林陈述,却又皱眉,“从各种媒体报道以及他的行为举止来看,他明明对你用情很深,怎么会想要你的命?” 这个问题,就连夏歌本虫都回答不上来了。要了他的命的是上一世的西泽尔,其中的阴谋算计曲折情节夏歌现在都没能理清,自然无法回答一只局外虫的问题。 连续三问,夏歌都没有正面回答。 科林眼睫垂了下去,“我无意探究你的隐私,这些只是我的疑问,要是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答。” 一步退让,让夏歌有些怔愣,他从未想到这只雌虫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弃了追根究底的机会。 但到底是大松一口气。 然而平静之后,夏歌又忍不住想到,就算让他知道自己重生的真相,又有什么关系呢?前世的自己与科林并不相识,他跟自己的死又完全没有瓜葛,而他本身也对金钱和权力的游戏毫无兴趣。 异兽出逃那一遭,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有没有可能,科林也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夏歌咽了口唾沫,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其实,也不是不能回答。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此言一出,科林飞快转头,速度快到夏歌怀疑他是不是早早就在等待这句话。 “那现在告诉我,可以吗?” 夏歌震惊,原来这家伙早就算计好了。 “其实我……” 就在夏歌将要将一切诉诸于口之际,虫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呼喊。 “看!是游行花车!” 夏歌一个激灵终于响起了一件差点被自己完全忘在脑后的事——他答应了粉丝直播总统府前的烟花表演! 他腾地站起来,急促地对科林说了一声,“我有急事,先失陪一下,一会儿再说。” 时间来不及拖延,夏歌直接赶在大批宾客到来之前奔向观景露台的最前方,熟练地抛出浮空摄像球。 “主播上播了!” “崽崽果然没有忘记我们!” “花车!我看到花车了!” 观景露台的高度高过总统府院墙,视线畅通无阻,一眼便可看见那长龙一般延申到大路尽头的队伍。 巨大的花车占据了整个街道,足足又五层高,被各色彩饰点缀,在夜色中发出出耀眼夺目的彩光,花车上的每一层都有身着五彩奇装异服的雄虫、雌虫和亚雌歌舞,向观赏花车的虫热情地打招呼。 热闹的节日乐曲响彻总统府上空,花车的到来将喜悦播撒给每一只虫。观景台上此时已经无比拥挤,将夏歌推到了露台最前方凸出的位置。 花车的每一层都在缓慢旋转,彩光伴随着音乐节奏四射变幻。花车上的虫向观景台抛出各色彩球,露台上的各界政要军官此刻也放下身段,配合地探身接着彩球,年轻虫在争抢间发出一连串欢笑声。 随着礼炮响起、璀璨的烟花升入夜空,气氛被推向高潮。 此刻不只有总统府内的宾客,还有无数蜂拥而至的主星居民围在街道上观看这一场烟花盛宴。平日向来肃静有序的环线,在此时成为整个主星最为拥挤最为热闹的地方! 无数车辆和虫群将这里围得水泻不同,纷纷抛出摄像球拍摄着这一年一度的盛景! 一簇又一簇的火树银花在空中盛放,绘成美妙绝伦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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