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客气了。” 春杏也没为这几块肉推辞,另取了筷子夹起一块吹了吹热气就送进嘴里。 她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好吃,芹娘子的手艺就是好。” 等春杏吃完,春桃还和她闲聊了几句,这才用托盘捧着汤走了,一边走,一边又抱怨了几句天热。 是挺热,春杏额间的汗一直没少过。 见春桃离开,她就手用棉布擦了擦汗。 手上像是不小心蹭了些锅灰,她又使劲擦了擦手,随后顺手就将棉布丢进了灶台的火塘内。 另取了空碗倒出肉,春杏勤快的收拾了瓦罐和灶台的台面。 直到灶台内的东西燃净,她熄了火封好灶就离开了。 “姑娘,汤好了,您趁热喝些。”春桃笑盈盈的回了屋,将东西放在桌上。 陆燕芝悄悄拉了拉被子遮住耳朵,假装自己听不见。 春红见状起身走到了桌前,看着金黄澄澈,热气腾腾的鸡汤,她点了点头。 端起了汤,她对着春桃道,:“这天热,你跑一趟也辛苦,去休息一会儿,这有我看着呢。” 从陆燕芝脱胎换骨以后,再蠢笨的人也该知道六姑娘的前途一片光明。 春桃有心别苗头 ,但六姑娘实在是喜欢春红。 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影,春桃假模假样的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却不低。 “我不累,我就在这伺候姑娘,看着姑娘站一天我也乐意,若是春红你累了,就下去歇着吧,这有我呢。” 要放在以前,春红还有心思和春桃掐尖的掰扯一下,可她春红现在不同了。 她如今可是和‘六姑娘’交了心的人。 ‘六姑娘’翻身的桩桩件件她都是参与者和见证者,春红她如今连卖身契都自己收着呢。 因此春红底气十足的好脾气笑了笑,点了点头,:“好。” 这宛如大妇不和不懂规矩的妾室一般计较的做派,看的春桃气冲冲的原地翻了个白眼。 这头,春红哄着陆燕芝,好说歹说总算哄得人起身。 陆燕芝接过勺子,才搅了搅汤,汤匙碰到眼睛那柔软又弹韧的触感,嗅到鸡汤那微带着腥热气的气味时,她脸色肉眼可见的泛白:“呕——” “姑娘!”春桃惊呼着一个健步冲过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又吐了起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陆燕芝捂着嘴推开春桃,偏过头摸索到递过来的痰盂,直接抱着吐了起来。 “慢些,”春红轻轻的拍着陆燕芝的背。 这几日陆燕芝胃口不好,用的不多,半天只吐出些水来,吐完,她蔫哒哒的靠在软枕上,接过春桃送过来的水,漱了漱口。 看着陆燕芝难受到煞白的脸色,春红和春桃对视了一眼,随后春红道,:“姑娘,您这几日胃口也不好,不然请了窦大夫来给您看看?” “不!” 闻言陆燕芝立即叛逆的‘看’向春红和春桃,:“我就是这汤喝的,日日都是汤,还要吃那些眼睛,又滑又黏...呕。” 陆燕芝成功的把自己说恶心了,她干呕了一声,随后捂着嘴摆着手,:“你看,我现在提都不能提。” “还有那窦老头,胡子长长又最爱求稳,总是捡了所谓药性温和的药来补,可效果最慢,药喝的叫人败胃口。” 陆燕芝喋喋不休的吐槽着,:“他还爱给人食补,你们瞧瞧,我这几日都胖了...”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陆燕芝已经说了一大堆。 春红和春桃甚少见陆燕芝在府里这样大的气性。 平时‘六姑娘’都和个面团捏的软乎人似的,旁人说什么多是点头答应。 看陆燕芝越说越激动,春红忙安抚道,:“好好好,不过一碗汤,这几日姑娘不想喝就不喝,您的眼睛需要按时冲洗,需要喝的药不多。” 做好人谁不会啊,喝个汤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顺着六姑娘讨好总没错。 见春红抢了先机,春桃忙不甘示弱的道,:“就是,姑娘顺心最要紧,不过一些补汤,您不爱喝就不喝。” 猛然回过神的陆燕芝懊恼的咬住了唇,她这几日眼睛看不见,脾气竟然也跟着见涨,挺大个人了,吃饭喝汤还要人低声下气的哄。 陆燕芝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她翻身重新躺下了,想了想怕两人又担心,她捂着肚子闷闷的道,:“晚上我想吃点稀饭和酸腌菜,其他的就不要了。” “是,姑娘好好休息,奴婢都在外间候着。” 春桃顺手端起了汤,和春红一起出去了。 一出去,扑面的热气就冲着人袭击。 手里的汤碗还很烫,阳光还闪着金色的波光。 只是想起陆燕芝吐的那一遭,春桃看着这汤也没了胃口。 她转头看向春红,就见人摇了摇头。 春桃身上或许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她从不阳奉阴违,当着六姑娘的面答应了的事,自然要记着不出错。 见这屋里的人都喝不了,春桃顺手将汤都倒进了花坛。 倒完汤,春桃举着袖子嗅了嗅,早上换的衣裳这会子功夫好像都能闻见汗味。 想着‘六姑娘’眼睛看不见不爱动,这几日最爱睡觉,瞧这模样且还要好长一会儿呢。 献殷勤又没人看,她半点不客气的给春红打了个招呼就回房擦洗去了。 如今春桃和春杏还在一个屋。 惦记着春杏许是在休息,春桃放慢了动作,结果一进去发现春杏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 “春杏?” 能瞧出来春杏是被吓着了,转过头脸色都是白的,但她还是露出个笑脸,:“你回来了。” “你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 看见春杏满脸的汗水,春桃走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也不烫啊。” 说着,春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是不是你娘和你大哥又来要钱了?” “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我娘和大哥也没来,我这,这许是刚刚在灶上热着了,缓一缓就好。” 春杏起身潦草的擦了擦汗,:“这个时候你过来,六姑娘那怎么办?” 看春杏没发烧春桃也就不过问了,她起身去柜子里取衣裳,:“春红在屋里守着呢,这天太热了,汗黏在我身上都要馊了,我回来擦擦。” 见状,春杏起身帮着一同抬水,两人闲聊间她不经意的问道,:“那汤姑娘喝了没?” “喝了。”春桃点点头,:“姑娘觉得味道还不错呢。” 说完,她将帕子扔在水盆里浸湿,一边擦着脸一边扭头看向春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不是今日我看的火,怕出什么差错。” “害,这有什么,汤汤水水的小火炖着能出什么错?” 春桃笑嘻嘻的说道,:“如今六姑娘可是放聪明了,露出的性子再好不过了,说两句软话就过去了,怕啥。” 一边说一边想起什么的春桃又神色严肃的转头叮嘱春杏,:“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春红。” “一天天的老凑在姑娘跟前前头显出她来。” “先说好,我们两可是一头的,你也好好巴结王嬷嬷,她老人家的绝活拿出来一些,我们也能麻雀变凤凰。” “我呢,也在六姑娘这下功夫。” “到时候我们两联手在六姑娘身边站稳,眼见的姑娘这是要起来了......对了,晚间该叫春红去前院的大厨房提饭了,我可不去,你也别去。” 春杏垂在袖间的手有些抖,她没说话,只是不停点着头。 * 暴晒了几日,这日一早京中下起了雨。 伴随着雨声的出动的,是禁军。 一队队人马冒雨飞奔出城,黑色的铠甲如汹涌的洪流涌出京城,还有大批执戟的禁军接管了皇城、街道。 京中戒严了。 这样的氛围叫所有人都心头惴惴,平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东街朱红色的大门也都紧紧掩着。 几近窒息的气氛间,终于有了消息—— 怀康帝遇刺了! 幸有定国公舍命救驾,如今怀康帝圣体安康,平安无恙。 不过一场围猎,竟发生刺驾这样大不韪的谋逆之举!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如今怀康帝还停在猎场没有动手,除了等待禁军,更重要的是,定国公情况危急,挪动不得。 岭山猎场 来此狩猎的人都寒蝉若禁的拘在各自的帐内。 四处都是守卫和巡逻的带刀侍卫,没有人敢冒头,俱都两股战战,焦躁万分的等待消息。 主帐内 怀康帝看着堂下跪了一地的御医大发雷霆,:“你们一个个都自诩国医圣手,如今定国公危在旦夕,你们却迟迟拿不定主意,朕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圣上息怒,圣上息怒。”一群御医尽皆跪地叩首。 胡子花白还沾着血迹的院判急的大汗淋漓,他跪在最前头,:“圣上息怒,实在是国公爷身上的伤...若是箭矢穿胸而过,当时及时止血还好救治些。” “可眼下,那箭矢尖部大半没入定国公体内,顶端还带着凹槽。” 御医手上不由的比划了一下,:“若是往回抽出,那尖端必定要撕裂伤口,反复伤裂不仅大面积创伤易感染,而且必有积血落入胸腔,高热不退就是...” 擦了擦汗,御医没敢说完,转而说起了另外的救治方法。 “若是直接推出,伤口能小很多,但伤口靠近心脏,看不见里面的伤口就推箭很危险,若是稍有不慎伤了心脉...就是神仙也难救。” 说完,院判俯首叩头,身后的一众御医齐刷刷叩头,大气也不敢出。 帐内一片死寂。 怀康帝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天子剑,目光阴沉沉的盯着跪了一地的御医,他反复深吸了几口气。 “一炷香,朕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若是治好了人,朕给你们每人加官进爵,另赐百金,若治不好,你们所有人,连同家中稚子,都可以安安心心的去长眠了。” “圣上开恩,圣上开恩啊!” 怀康帝闭着眼睛,:“王满全,燃香。” “...是。” 很快,香炉就放在了帐内中央。 这哪是点香,这简直是在点命! 眼看的香烧了小半截,原本还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的御医已经全部告退,一窝蜂的涌进了安置定国公的帐篷内。 在路上就已经七嘴八舌的争了起来,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争执声。 帐篷内猛然变得空旷了起来。 王公公屏住呼吸缩在一旁,一点响动也不敢有。 “朕这一辈子,发妻早亡,血脉兄弟反目,后继无人。” “少时唯一觉得轻松的时光就是长安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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