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卿荣脸色实在难看,季世子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福宁就问我与陆六姑娘的事。” 猛地对上陆卿荣期待又烦躁,挣扎又痛苦的眼神,季世子顿了顿,但看着陆卿荣他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和府上的六姑娘只见过两面,我们从未说过话,甚至可以说我与她根本就不相识。” “恭候府上与我熟识的,只有陆大小姐。” “你也知我心仪苏小姐。” 那日梨园上,季冒晟不敢多看,但那抹天青色到底还是印入眼帘。 也不知是说给谁听,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季冒晟今生今世,只思慕一人,别无二心。” 陆卿荣的手死死的攥在了一起,他点点头起身,:“我信,我信你,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希望世子不要将今日的事透漏出去。”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日的事,承志尽管放心。” “多谢,府上近日诸事繁多,今日承志就先离开了,世子不必相送,改日,我必定登门拜谢。” 注视着陆卿荣脚步匆匆的离去,季世子张了张嘴,他想问问那位六姑娘梨园那日去了哪,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但话到了嘴边,却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世子,陆公子没有留下用膳吗?” “是陈伯啊。” “他不留,今晚我一个人用膳,你去取壶梨花白,不,天青...” “算了,取坛清酒吧。” “...是。” * 定国公府。 看着府内忙忙碌碌整理府库,还不停外出采买的众人。 张南疑惑的看向周记淮,:“公子,国公可是有说府上最近有什么事?” 周记淮摇了摇头,:“没有。” 这? 若不是国公爷的吩咐,府上谁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折腾? 正说着话,就见李公公红光满面的笑着跑了过来,:“原来公子在这,国公爷有事要与公子说,现在请您过去一趟。” “好。” 看着李公公眉眼间全是抑制不住的喜色,周记淮好奇的问道,:“大伴,最近可是遇见了什么喜事?” “喜事,天大的喜事。” 李公公眉飞色舞的应了一句,:“是国公...咳咳,那什么,国公爷请了公子过去,十有八九就是要说这件事,公子等国公爷亲自给您说。” “是么,好,看来父亲很高兴,那就是好事。” 待进了正堂,就见正写着什么的周国公。 听见二人进来,他头也不抬,毫不见外的说道,:“淮儿坐着等等,马上就能写完了。” “好,不着急,父亲慢慢来。”周记淮笑着坐在了椅子上,很快,底下的人就奉了茶汤。 熟悉的香气弥漫开来。 周记淮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他最喜欢的庐山云雾。 滚水冲烫的热气蒸腾间,周记淮笑着嗅了嗅茶汤。 写完最后一笔,周重邛取过帕子擦了擦手,他放好东西,朝着外间走了过去。 周记淮甚少见周重邛这样惬意又意气风发的笑容,他笑着问道,:“父亲最近可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为父要娶亲了。” 周记淮低头饮了一口茶。 再抬头,脸上却是有些惊奇的看向周重邛,:“能得父亲的垂青,必定是为极出色的姑娘,是哪家的名门贵女,儿子可认得?” “本来打算先将日子定好,可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和你说一声,如今日子还没定。” “父亲哪里的话,这些年您孤身一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 周记淮眨了眨眼,笑着说,:“是得选个黄道吉日。” 周重邛定定地看了一眼周记淮,周记淮始终还是笑着。 他点点头,也慢慢笑了,:“好。” ... 孙青急匆匆进院时,正好撞上了往外走的周记淮,:“公子。” “孙护卫,”周记淮先退开了一步,:“看孙护卫神色匆匆,必定是有要事,快进去吧。” “是,多谢公子。” 孙青进了屋,正好看见国公爷站在一侧的桌旁,将手背从桌上茶杯移开。 随后听他对着李公公说道,:“这几日天气炎热,府上备些清淡的饭食,对了,这几日我公务繁忙,叫淮儿不必过来,自用就是了。” 说完,就见周国公沉着脸看了过来,:“说吧,什么事。” 孙青一个激灵,国公爷这神情,怕不是知道了今日恭候府的闹剧? 想着,他忙上前将今日邓公的人登门提亲,被恭候府乱棍打出去的事说了出来。 这几日去恭候府提亲的人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见恭候府如此过激。 “备车。” “是。” * 恭候府 崇泰院内如今是老侯爷夫妇和陆世子。 这会儿老侯爷心累的看着坐在堂下扶着腰,梗着脖子的陆世子。 府里有个烫手的山芋惹得满朝风雨,累得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去朝堂冲锋陷阵。 这也就罢了。 谁能想到冲到一半,还有个坠在后头死死拖后腿的。 这对父女怕不是来讨债的? 那就没一个省心的! “世子爷真是好大的威风,一大早就将邓公的人乱棍打出去,是生怕这世上还有人不知道恭候府的威名!” “父亲可知道今日邓府的人是来做什么的吗?” “来提亲!是给邓公来提亲的!”强压怒气的陆世子额上青筋爆显。 是,他从前嫌弃陆燕芝,厌恶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不上进,嫌弃她的不懂事,更烦她三番两次的惹事。 可那日去梨园赴宴前,陆燕芝抱着他软软的哭了一场。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陆世子爷。 府上的姑娘各个知书达理,娴静文雅,就算陆幼安偶有撒娇也是冲着姨娘去的。 儿郎们更是被老侯爷早早的安排在了前院,请了夫子和教头分别授课。 换句话说,这府上的人都不与陆世子爷亲近。 陆世子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他不用背负压力,不用面对失望,而他能用金钱买来最温柔的笑脸、言笑晏晏的奉承依靠,这就够了。 可那晚只是抱着他唤他父亲掉泪的陆燕芝叫陆世子爷生平第一次那般手足无措,那些泪落在他的手上,烫在他的心上。 陆世子也没糊涂透顶,他瞧出来府上的打算,实在是护不住陆燕芝,弃了她。 那一晚陆世子哪都没去,就算是新来的花魁也半点引不起他的兴趣,躺在屋里的他辗转反侧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 他好端端的女儿出去,‘瞎着眼’昏迷的被送了回来。 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 他心中一直憋着火,在被邓府的人骑着脸欺负时彻底点燃了。 “陆燕芝是我的小女儿,她才多少岁?邓淇逯这个死老头子脖子都埋进土里了,他还贼心不死!色心不死!” “纳妾,呸,亏得他说的出口!” 老侯爷稀奇的看了一眼此刻显得格外有骨气的陆世子。 “吼什么?” “冲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吼什么?要不是你不争气,府上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合着就你陆佑光陆大世子长了颗慈父仁心?打量着我们这么些人都是豺狼虎豹变得黑心肠,要把人往火坑里推?” “指望着你的时候,你像个吸干了精神气的软骨头一样烂在地上,用不着你的时候,你忽的跳出来要将所有人都一竿子打翻。” 说着,老侯爷眼含讥讽的看了眼陆世子扶着腰的模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东西。” “有本事你就解决了这件事,不至于你前头动动嘴耍完威风,回头还要叫我这个老不死的给你擦屁股。”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出去打个架都指望不上你。哼,我恨不得要嫁出去的是你,随便你去祸害哪个存心不良的老东西。” 世子爷喷涌的火气被晾在了半空。 他的老父亲窝在府里休养生息十几年,叫陆世子差点忘了老侯爷以前在朝堂上阴阳怪气,舌战八方的模样。 没在搭理陆世子,老侯爷转而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怎么样?” 老夫人摇了摇头:“不是他。” “可确定?” “众目睽睽,人证具在。” “可有其他的线索?” “毫无头绪。” 这才是最棘手的,老侯爷无声的叹了口气。 老头子打的什么哑谜? 陆世子听不明白,正要问话时就见德叔捧着张拜帖神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来的是什么人?” 德叔双手送上了拜帖,老侯爷掀开一看,立时惊的起身,:“人现在在何处?” “老爷,人此刻就等在府外。” “还不快请进来。” 老侯爷紧走了两步才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陆世子,:“快去迎一迎定国公。” 他没听错吧?这个时候,定国公来恭候府? 恭候府与定国公府并无多深的交情。 此前只有老侯爷与周重邛打过交道。 陆卿荣虽精通六艺却到底是还是文人,更不可能与国公爷有交情,至于其他的,陆世子连想都不敢想。 一直到周重邛入府,陆世子整个都人都在发飘。 虽说定国公阔别京城数十年回京后就深入简出。 但谁敢无视他? 京中还有谁没听过几耳朵关于国公爷的血腥传说? 手握数十万雄兵陈列边关,腥风血雨多年,上阵杀人只怕比他杀只鸡都简单。 功高盖世却深得帝王信重,地位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之前京中一辈人教训子侄时都会以周重邛为例,后来,战场的消息传来,就没人敢提,再提起必定口称将军,敬称国公。 这样实打实杀出来的威名和陆世子承袭来的爵位不一样。 就像此刻,除了刚开始时几句客套虚伪外,陆世子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看着身侧高大的人影,陆世子不敢说话,却悄悄挺起了胸膛。 不到片刻他就泄了气,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如此攀比自讨苦吃。 待引人进了前堂,老侯爷和老夫人都在,等寒暄了几句,周重邛就道明了来意。 他站在堂下,拱手作揖,:“今日冒昧登门,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老侯爷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 老侯爷神色严肃,郑重的说道,:“国公爷不必如此客气,若是国公爷所言之事是侯府能做到,府中上下必定全力以赴。” 闻言,周重邛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求娶六姑娘。” 这话说完,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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