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家沽酒长安陌,一旦起楼高百尺。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这繁华的街景,前世不曾细数,不曾想如今还能再次看到,老天待他不薄。 “前面可是许二哥哥?” 许二?许一诺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量不算很大却也不失响亮的男音。 在京城,不是至亲好友,是不会直呼名号,大多都是称呼排名。 许家排第二,许二,应该是喊的他,但许一诺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缓步向前,他的好友不多。 “还真是许二哥哥,老远看你一身红衣,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 那人疾步追来,走到许一诺前面转身,有些喘息的说。 “陈三公子。” 对方既然已经到了眼前,许一诺也不再假装没看到或者不认识,平淡的招呼了一声。 “好久不见许二哥哥了,没想今日出来走走,还能这么巧。” 陈三是征南将军陈虎的孙子,和许一诺同年,小了四个月。姑姑是宛妃陈宛如,育有一子二皇子上官涵。 “陈三公子,可有事?” 陈三是二皇子派系,不说前世,就之前十八年他都是被归为大皇子派系。 丞相府是文官,而陈将军府是武官,两人交集不多。 “无事,就觉得有缘,许二哥哥可要一起去喝杯茶?” 陈三看了看说话的许一诺,感觉他有些奇怪,明明红衣似火却清傲如高冷之花。 “抱歉,我还有事。” 许一诺虽说重活一世,但拒人于千里之外已属习惯,就算知道这样不利于与人交往,却也没想过改变。 “是我打扰了许二哥哥,我没事,许二哥哥准备去做什么,我陪你啊。” “不用,不方便。” 许一诺说完,一手提着酒壶,一手背在身后,没再理会陈三,自顾自的继续逛街。 陈三见此,也不再纠缠,看了眼许二的背影,转身走向了旁边的茶楼。 茶楼上二楼靠窗的厢房里,司马震霄把楼下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 红色似乎更配他,也更让人想要摘下那朵高岭之花,摩挲那香甜软糯的红唇,是不是如记忆中一样。 面色冷酷的司马震霄,内心却春心荡漾不已。 许一诺无视周围一切投来的打量目光,自顾自的走在街道上,不久后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尾随的目光这才消失不见。 “掌柜的,那两套衣裳加腰封可有红色绸缎的?” “有的,公子稍等。” “少爷,你库房还有一匹蜀锦,颜色正红,何不用那个让府里绣娘做成成衣?” 顺子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家少爷出门是要买衣裳,刚刚跟着进来,他刚收好伞,就听到少爷对掌柜的问话。 “那个留着日后有用。” 那匹蜀锦还是前段时间圣上赏给许谦的,虽然知道小儿子酷爱白色,但一想到十八岁冠礼,许谦还是把它给了许一诺。 许一诺想到蜀锦柔软,诸清婉如今正怀有生育,不论是给诸清婉做衣裳还是日后给宝宝做都不错。 蜀锦、云锦、宋锦、壮锦都是难得的好布料,寸锦寸金可不是空话,何况是整整一匹,也可见皇帝有多重视许相。 虽说也不是完全买不到,但价格不菲。 听到自家少爷今日竟然难得的解释了一句,顺子觉得他家少爷自落水后,对他越来越好了。 成衣自然不比绣娘量身定做的合身,但拿回去改改,也比重新做来的容易。 大皇子上官轩最近很是郁闷,以前只要母亲宣许一诺,那必定是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出现在宫里。 就算两人偶尔有些争论,只要他解释认错,再软软的说上两句话,许一诺也就会恢复如初。 可这次,他都已经亲自登门拜访许相府三次了,一个多月了,他愣是连人都没有见到。 先是说落水养病,后又说去了沈府侍疾。他派人专程守在丞相府门外,刚刚下人来报,说是他出门来了南街。 上官轩一刻也没再耽搁,听到消息后,直接乘马车赶了过来。 “诺哥。” 许一诺刚给了银子买了衣服,一脚跨出铺子,就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上官轩。 另一条腿抬脚跨出,半侧身退后两步面对着上官轩站定后,许一诺始终半垂着头,不曾正眼看他。 “许一诺见过殿下。” 双手合抱向前推,身子稍微倾斜。 面对前世下令抄家诛许相府九族之人,面对这前世背信弃义、诬陷之人。 比起郑思静,许一诺更加无法原谅眼前之人,本应一鞠到底也只是做了个样子。 刚重生清醒时,许一诺沉浸在失而复得间,那一刻他只想回家,对上官轩只是匆匆一瞥,前世的恩怨并没有完全苏醒。 可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重活一世后,一个半月的时间,前世种种都已经捋清,许一诺对上官轩的恨意只多不少。 奈何现在的他,还无法自己直接报复回去,只能发卖了他送的丫鬟,避而不见。 “诺哥,这是还在怪轩弟吗?” 看着许一诺这一副你我不熟,谦卑有礼的态度,上官轩压抑着快要脱口而出的诅咒和谩骂。 表现出让自己看起来楚楚可怜、通身委屈,又自知错了的神情,低低的声音说道。 在外人看来,就是许一诺霸道小气,故意为难。 一个臣子之子,大庭广众之下,故意刁难皇长子。 许一诺这才明白前世坊间的传言何来,指不定明日早朝又该有人弹劾许丞相教子不严,不尊皇室了吧。
第17章 冯青竹 “草民一介白身,担不起殿下一声哥哥,更不敢怪罪殿下。” 不想对这人鞠躬,可眼前大街之上,该有的礼数得到位,该演的戏还是得演。 许一诺再次双手合抱,这次一鞠到底,说话的声音也跟随着大了许多,让周边离得两人比较近的路人都清晰听见。 许一诺这话,也跟着引来了不少人的瞩目,上官轩看着有些油盐不进的许一诺。 自己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了,他还在外面给自己摆脸色,刚看到如此潋滟的许一诺时,那有些惊艳的心情被消耗。 “诺哥,轩弟知道你还在气头上,轩弟再给你一些时间冷静,我的府邸已经建好,不日就会出宫,到时轩弟再请诺哥到府上一聚。” 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上官轩知道这时候也不是和许一诺掰扯的时机。 忍耐也有个限度,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到了府里,到时候再找个借口解释解释。 “恭喜殿下。” 许一诺对于上官轩是了解的,不只是他不想掰扯,许一诺也不想成为别人饭后的谈资,把两人再同放在一起说出来,他觉得恶心。 再加上他更不想一直行礼。 功名加身,看来是迫在眉睫了,可又谈何容易,正规正矩的参加科考,至少还得三年才能开恩科。 前世许一诺没有参加科考,但这种大事也是偶有关注。 上官轩走后,许一诺拿起手中的酒壶,拔了瓶塞,就着壶口仰头喝了一口。 一手抬起抚面,手指碰触到右眼眼珠时,想起前世那里曾经有眼无珠,右眼下方更是寸寸皴裂的刀痕。 “咳……咳……” 酒的辛辣引来许一诺一阵止不住的咳嗽,也从前世的惨烈中清醒过来。 许一诺一直是不善饮酒的,吃食也多以清淡为主。 “少爷。” 顺子一手抱着刚买的衣服,一手帮许一诺撑着伞,看着咳嗽不已的许一诺,很是着急。 司马震霄从茶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咳嗽的有些狼狈的许一诺,却又再次持起酒壶准备再喝。 疾步走向许一诺,只是还没走到,就见他的身边有人先他一步走到了他身边,那人身穿黑衣黑裤的骑马装。 “不会喝酒,怎滴还喝个不停?” 只见那人一脸担心,说话轻言细语,顺手轻而易举的夺走了许一诺手中的酒壶递给了顺子,又极为顺手的接过了顺子手中的红伞,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冯青竹,刑部尚书之嫡次子。 “冯少爷。” 顺子见来人制止了少爷喝酒,恭敬的喊。 “是你啊,今日不当值?” 许一诺看向来人,嘴角微微上扬。 他喝酒不是为了借酒消愁,只是刚刚想起那些,喝酒只为了压下心中快要溢出来的恨意和痛楚。 “点了卯,无事出来转转。” 冯青竹比许一诺大上几岁,和许泽恩是同窗,从小看着这个漂亮的弟弟就喜爱不已。 小时候更是趁许泽恩不注意,拐了许一诺回家,把许泽恩急得差点去顺天府尹告失踪。 远处司马震霄看着手搭在许一诺肩膀上的冯青竹,心里一阵气闷,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这一幕太过刺眼。 没有再看下去,转身朝镇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司马震霄,镇国公府三小公子,爷爷是超一品镇国公,父亲是国公世子,姑姑是皇后,大哥是将军,二哥是副将。 十四年前,却不知何故战败,四人先后战死沙场,母亲不堪负重自尽而亡,镇国公府至此只剩下十岁的司马震霄和刚出生六个月的司马怡。 十岁的司马震霄将年幼的妹妹交予刚丧子不久的姑姑抚养,毅然远赴西凉掌管三十万司马军。 犹记得把妹妹交给姑姑,他最终没忍住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咬着手臂哭的不能自已。 有一小小团子,像是与人玩躲猫猫,发现了假山后的他。 “哥哥,是有人欺负你,所以你躲在这里哭吗?” “哥哥别怕,我保护你。” “我有糖,哥哥说吃了糖就不能哭了。” 不舍离开妹妹,不舍爷爷、父亲、大哥二哥、母亲的他,被小团子扰得心烦。 “人都死了,吃糖有什么用?” “哥哥现在不是没死吗?爹爹说,心不死,道不生。哥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不懂。” “心不死,道不生。” 司马震霄边走边回忆起,与许一诺第一次见面时,小小团子与他说的每一个字。 也是这六个字,支撑着他走过最艰难的那一年,随后两年、五年、十年,如今十四年。 小小团子并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听他说死字,想起这六个字里也有死字,才问的他。 可这无意之举,却成就了十岁时的他。 如今十四年过去,他平西凉镇北疆,成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战神。 不日西凉就将送来降书,一同而来的还有北疆的上贡。。 司马震霄回头又看了一眼,和冯青竹并肩而立的人。 一黑一红,同撑一伞,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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