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他问。 那人兜帽下露出的薄唇微微扬起:“你猜?” 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 柳司清皱了皱眉:“这个阵法是你做的?” 男人好脾气地点头:“不错。” “你想复活她。”柳司清肯定道。 男人愣了愣,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多了几分探究,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变聪明了。” 又是这种熟人语气。 柳司清皱了皱眉:“你认识我?” “自然,都是老相识了。”说罢,男人顿了顿,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在他身后的萧景策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徒弟倒是一如既往的毫无用处,事到如今,竟还未与你双修。” 柳司清:“?” 萧景策:“……” 姬宰&少年:“?!!”顿时竖起八卦的耳朵。 柳司清瞥了萧景策一眼,见他耳尖通红,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目光回到黑袍男人身上,他微微握紧霜华,“既然是老相识,不如阁下把兜帽取下,我们叙叙旧如何?” 说罢,他径直御剑朝男人砍了过去。 男人见他过来,勾了勾唇,身形微晃,下一刻,他与棺椁一同出现在柳司清冲过去的反方向。 “不急,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不过,我会尽量争取早点与你相见的。”他慢条斯理道。 说罢,他转过身去,似要离开。 柳司清正要继续上前,他又再次停住动作。 “啊,你刚才是想要这个吗?”男人举起手,食指和中指不知何时多了一张残破的纸张,正是柳司清在女尸手中看到的东西。 他还没开口,那纸张便被男人随手一抛,径直飞到了他身前,“送你了,就当是老朋友给你的见面礼。” 男人正要走,他似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对了,这里好像藏了一个你的东西,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找找,后会有期。” 柳司清还未动作,男人已经与那台棺椁同时消失在空中。 见男人离开,姬宰这才看向柳司清:“师尊,不追吗?” 柳司清抬手接住男人给他的残页,神色复杂:“不必了。” 虽然那人并未真正与他交手,但看他轻而易举躲过自己的袭击也不难猜测,那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 可能是化神,也可能已经踏入渡劫期,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现在身为出窍期的他能应对的。 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们怕是不死也伤。 见柳司清看着手里的残页出神,姬宰眼底闪过几分好奇:“这是什么?” 柳司清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话倒不是在哄骗姬宰,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之所以注意到这个东西,是因为融合天元丹后的那场奇怪的梦中,他和萧景策分开后,他总是盯着一张残页看。 而眼前这个残页,与梦中的残页相似度极高。 柳司清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诞,但他就是觉得,这个残页应该是个重要的东西。 姬宰眨了眨眼,又问,“那人说这里有师尊的东西,要找找吗?” 柳司清将残页妥善收好,道:“找。” 那人既然亲自提醒他,想必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可是他们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找到任何与柳司清有关的东西。 也不知是不是找烦了,萧景策一拳砸在阵法中央三米高的石台上,随着高台坍塌,一个散发着银色光芒的珠子咕噜一声掉在地上,滚到柳司清脚边。 柳司清愣愣弯腰将地上的珠子捡了起来,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天元丹。” 还是散发着与他相同气息的天元丹。 这里为什么会有他灵魂炼制而成天元丹? 是那个男人特意放在这里滋养棺中女子的?可如果是这样,那男人为何又把天元丹还给他? “没事吧?” 抬眸一看,正巧撞上萧景策担忧的眼眸。 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看,认真看人的时候总是不自觉透着几分深情。 对视几秒,柳司清不自觉想起那黑袍男的话。 耳根不受控制地染上了血色。 “啊,没事。”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将天元丹收入储物戒,“先出去吧,等休息好再摆坛超度这些亡魂。” 整个墓宫的棺材足足有百来台,这么多人,只能设坛集体超度,要是一个个来,还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 * 从墓宫出来的时候,外面仍是一片漆黑。 与进去时不同的是,此时村庄内尖叫连连,狗吠不绝,有些房屋甚至燃起了熊熊烈火,不断炸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去救人。”丢下这句话,柳司清径直御剑朝村长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来到村长家门口,他直接踹开村长家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踏进里屋,只见一个纸人被撕成两半丢在地上,没了动静,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并未看到阮元的身影。 柳司清皱了皱眉,抬脚走出屋子。 他正打算去其他地方找,突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宝儿,你别吓爹爹好不好,爹爹知道错了,爹爹再也不让你治病了,求求你变回来……” 柳司清顿了顿,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只见后院的秋千上端坐着一个小小的纸人,而小纸人身前正跪着一个年轻男子,他捧着小纸人的脸,肩膀不住的抖动着。 “阮元?”柳司清狐疑唤了声。
第46章 来自正宫的凝视 阮元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下一刻,他转身将小纸人护在身后,警惕看向柳司清。 柳司清哪怕再迟钝,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神色复杂看向阮元,动了动唇,却始终开不了口。 可即便柳司清什么也没说,阮元也还是渐渐红了眼,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哪怕用手去捂着,眼泪还是大颗大颗顺着他的下颚往下掉。 最后,无声的呜咽变成失声痛哭。 不过一夜之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郡守便白了头。 * 将所有纸人烧毁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柳司清本想让萧景策几人休息半日再开坛做法,奈何姬宰说桃花源所有人家都住过纸人,瘆得慌,睡不着。柳司清嘴上说他娇气,行动上却还是选择了速战速决。 他们将墓宫内的棺材全数搬了出来,把两亩多的田地摆得满满当当,就地设立法坛,足足诵经大半日,直至空气中的阴气全数散去,才让桃花源存活的村民上前为亡者上香。 偌大的桃花源存活下来的村民仅二十六人,其中二十三个是尚未成年的孩童。 他们各个哭红双眼,眼底满是悲痛与绝望,却还是忍着痛苦目送亲人下葬。 处理完一切,他们就告别村民,坐上了离开桃花源的小船。 登船后,萧景策几个小辈识趣地去了船头,将船舱的空间留给了柳司清和阮元。 静默片刻,柳司清扫了一眼阮元爱惜抱在怀中的小棺材,开了话头:“你女儿?” 从昨晚到现在,阮元只哑着声对柳司清说过一句‘让我带她回去吧’便再没开过口,柳司清忙于超度村里那些亡魂,也没顾得上他。 刚才他本来打算御剑将阮元送回夏河郡就离开,但阮元执意要亲自将这个小棺材拖回去,柳司清拗不过他,便也放弃了御剑的念头,陪他一同坐船回去。 听到柳司清的询问,阮元恍惚了一瞬,随后爱惜地摸了摸小棺材:“嗯,六岁,刚会写字。” 柳司清眼底闪过一丝怜悯,“生了什么病?” 阮元的眼睫颤了颤,话音很慢:“她是早产儿,她娘在生她的时候便去了,大概是我没把她照顾好,她从小就大病小病不断,看过许多名医,都说她活不过十岁,我不甘心,寻了不少灵丹妙药,但都不管用,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她和她娘一样突然离我而去,后来我听说桃花源有长生的法子,便过来瞧了瞧,一开始我也不敢真的让宝儿尝试,我太怕失去她了,我观察了这里许久,发现这里许多苟延残喘的老人在进行祭祀仪式后,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当时我就想,我的宝儿有救了,于是我就把宝儿送了过来。” 说到这里,阮元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宝儿刚来这里就一直哭,她说她害怕,她说她想回家,她求我带她回去,可是我太想让她好好活下去了,所以我在她的糖里加了蒙汗药药,哄着她吃了之后,将她交给了那些刽子手。” 突然,他顿了顿:“不对,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是我!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疯狂用自己的头撞着棺材。 柳司清连忙上前按住他:“阮元,你冷静点!” 阮元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用力握住肩膀。 好一会,阮元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下来。 可他眼睛里的泪水却好似流不完一般,声音哽咽,“她明明向我求救了,可是我却还是将她推向了深渊,道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这一次,柳司清没能给他答案。 面对一个想要救孩子,却无意间将孩子推向死亡的父亲,他实在想不到任何安慰的词汇。 大声的哭了一通后,阮元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 下船后,他找了辆马车,将宝儿的棺椁抬了上去,转身对着柳司清拱了拱手:“道长就送到这吧,接下来的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柳司清有些担心:“你一个人当真没问题?” 阮元点点头:“嗯,从这里回夏河郡并不远,兴许道长还未回到宗门,我便到家了。” 见他这么说,柳司清也不再坚持,抬手对他行了一礼:“既如此,那便在此别过。” “道长保重。” “后会有期。” * 目送阮元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处,柳司清这才收回目光,正想召出霜华,姬宰却突然凑了过来。 他正要抱住柳司清的手,整个人却突然被拎鸡仔似得拎了起来,然后放到距离柳司清三步的地方:“?” “不可对师尊无礼。”说话的是他那个总是黑着脸的大师兄。 姬宰头顶再次缓缓冒出一排问号,心想我只是抱抱师尊而已,应该没有你想爬师尊的床那么无礼吧,但姬宰不敢说,姬宰只能忍。 见姬宰可怜唧唧望着自己,柳司清忍住了捏他脸颊的冲动,开口问:“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姬宰上前两步,下意识想抱柳司清,却被一股炙热的视线逼停,他默默收回要柳司清的手,哀求道:“师尊,您难得下山一趟,能不能去我家住几日啊?” 柳司清有些意外:“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姬宰讪笑摸了摸后脑勺:“啊,家里没事,是我娘总是念叨着想见见师尊,说这么久了也不带来家里瞧瞧,倒是显得我们家不懂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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