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种眼神! 大皇子胸前剧烈起伏,压抑多时的怒火喷涌而出:“我能够走到今天的境地,全是你们逼的!一样是皇子,一样是庶出,凭什么你们父子情深,而对我视若无睹?” 此刻,大皇子哪还记得克制理智,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深仇积恨。 “你知道为了能让他多看我一眼,我曾多勤学刻苦,每日朝经暮史、悬梁刺股,只为一声肯定,但他呢?像是批阅无关紧要的奏折一样,看一眼便搁置一旁,甚至连一句‘做的不错,下回继续努力’都不愿意敷衍,你们可知我的感受?” “不,你们不知,”大皇子似乎陷入了癫狂中,自顾自道,“不用争不用抢,我渴望的梦寐以求的,你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当你磕磕巴巴背完《三字经》时,他夸你‘我儿聪慧过人’,于我,仅冷漠地丢下一句‘你无需用成绩证明自己’!” “你呢?不学无术是性格活泼,狂妄自大是皇子气质,强抢民女是皇家福气,父子情深,眼里的沙子都是含在嘴里的金子。” 大皇子可怜? 抛开一切前因谈后果,高墙之内的人谁不可怜? 魏游冷笑:“所以你收买我宫中伴读侍从,纵我成为不学无术之人?所以你联合国舅,企图在天高皇帝远的东岭置我于死地?所以你今日来找我,准备翻了这破天自己当主子?” 被当面戳穿,罪魁祸首却不见一丝愧疚。 “弱肉强食,这便是高墙之内的生存法则。既然六弟打算一条死路走到底,那么他日也别怪哥哥我下手狠了。” 大皇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微乱的袖口,嘴角轻扬,又恢复了刚入门时从容尊贵的模样,不见一丝狼狈,甚至颇为遗憾道:“你成亲那日的药下得太轻了。” 魏游也笑:“多谢了大哥帮忙,让本王得了一门好亲事。” 两人不欢而散。 灯芯燃烧至尽头,火焰随风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微弱烛火下,新灯芯接替了旧灯芯的工作,继续完成照明的使命。 明亮的灯光将魏游颀长的身影拉长,同时也照亮屏风后面的人。 “在想什么?” 端坐在屏风后头的人替魏游倒上一杯清茶,魏游没有喝,接过后拿在手里把玩:“在想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问的没意义。” 魏游小抿一口,称赞:“没想到三哥还有这般手艺。” 在屏风后坐着,将魏游和大皇子的话听的一清二楚的,正是这位大皇子口中道貌岸然的大荆三皇子。 三皇子盛了他的赞美,笑了笑:“世上可没多少人敢喝我沏的茶。” 一语双关的话,魏游似是没听出来:“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怕这个?” 话一出,仿佛时间停滞了一般,紧张和压抑的气氛陡然弥漫开来。两人一站一坐,视线相互碰撞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还是三皇子先开口:“所以你选择站在我这边?” “三哥怎么不先问我如何得知的消息?”魏游眨眨眼。 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遗传至同一个人,而笑起来时的明媚更像那位已故的女子,三皇子为魏游的笑恍惚了一瞬,回想起曾在丞相家中只是惊鸿一瞥的画卷。 世间留有皇后的画像不多,丞相虽是寒门清流出生,但其夫人与皇后是闺中密友,私自藏了一幅画留作念想。 那是一位梳着垂鬟分髾髻的少女,容颜清丽秀美,眉目如画,眼眸明亮而温柔,画中少女穿梭在桃花丛中,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 在人间渡劫二十载,又回天上去了罢了。 都说魏游更像皇帝,但他始终觉得,魏游和那女子笑起来更相像一些。 “知晓此事的人不多,却也有一两个。” 三皇子说的隐晦,以为魏游是从他们口中知晓的,可惜这回三皇子猜错了,是魏游问了还在海上养胎的某个外挂。 为了安抚江盛,也为了夫夫和睦,魏游向江盛坦白自己穿越的事情,也相互通气,深入了解这个世界的构成,既然回不去了,就该考虑如何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保全自己。 魏游的沉默在三皇子看来是默认,他垂下眼,道:“听说是一位性情中人,也是一位期待孩子出生的母亲。” 魏游讶然,一瞬间明白过来,三皇子是在回答他一开始的提问。 “还有什么想问的?” 在三皇子的目光下,魏游缓慢地摇摇头。 他非原身,无法替已经死去的原身感同身受,倒是有一点三皇子不知道的内容可以展开说说:“没什么想问,不过就是寻常大户人家后院争宠,一家之主受胁于继母和外戚,宠妾灭妻保全自身,掉包嫡子充当庶子的窝囊事。” 三皇子闻言大笑三声,替自己倒了三杯酒,爽得直呼:“痛快。” 也不知道是喝酒开心,还是终于有了个弟弟让人开心。 “你且万事留心,既已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小心那饿狼反扑。” 临走前,三皇子叮嘱。 魏游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没有良心的人:“若我没有猜错,大皇子今夜必定派人去监狱那头杀人。” 三皇子提醒:“只怕声东击西。” “不急,”魏游显然也考虑到了这层,“盛哥儿住下的村我设了陷阱,等的就是他们今夜自投罗网。” 夜深无月。 魏游送三皇子出门,而后视线落在摇曳身姿的树梢暗影上,语气生寒:“慢慢来,杀不死罪魁祸首,这次先砍掉他的左膀右臂,下次定要叫他……” 夜风习习,吹散了余下的话音。
第77章 身心俱疲, 魏游沾了枕头后倒头就睡,醒来神清气爽。 但更多的人彻夜未眠,甚至不眠了两天两夜。 “前夜有人暗探建州府衙牢房被当场抓获, 衙门的人不轻松, 刑部的人也恨得牙牙痒啊, 一个个被人从被窝里拖起来, 天亮了人还在牢房呢。” 小将军覃洐来王府看望魏游,与魏游同膳时悄悄递给他消息。 魏游当然知道前夜的事,事实上他还知道临海的小渔村也抓了一批人送进去。 不过,在覃洐面前,魏游装作头一回得知消息, 怒气冲天:“天子脚下公然劫狱, 这幕后之人简直胆大包天。” “可不是,”覃洐大口咀嚼脆爽的拍黄瓜, 口齿不大清晰,“不过不是劫狱。” 覃洐左顾右盼,凑近魏游耳畔压低声音道:“是去杀人灭口。” “目无王法!胆大妄为!” 气得一巴掌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吓覃洐一跳。 “不行,本王去府衙一趟, 小覃将军请自便。” 说罢起身大步向外走去,还没跨出两步,覃洐眼疾手快拦住他:“哎不着急啊,王爷,那犯人被当场抓获, 没出事, 据说是派了个高手调包关押的刺客,等着人来呢, 看来建州衙门也不是一无是处。” 魏游状似被劝住了,覃洐又学着他家儿子出门前叮嘱过的事情,对魏游和江盛一阵嘘寒问暖。 心意领了。 恰好有人来禀,大理寺和刑部已经将事情原委、背后主谋审问清楚了,正要禀明皇帝,皇帝唤他过去。 行宫。 大臣分列而立,与上朝时一般无二,魏游来的迟,受了注目礼。他漫不经心地扫过会场,一眼就注意到某几位大臣乌青的眼袋。 罪过罪过。 不过值得意外的是,大皇子居然不在。 没等魏游细想,皇帝开口道:“小六来了,开始吧。” 一位头发半白,穿着红色朝服的官员上前一步,魏游认出他,是上回差点被自己“诛九族”之言吓破防的两人之一,大理少卿。 黑眼圈最浓的是他,刚魏游进门瞪他最凶的也是这个小老头。 大理少卿周恒强撑着精神,只想速战速决回家睡觉,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如往常般禀明案件结果和经过:“陛下,臣……” “且慢!”门外高声打断。 周恒:“……” 人未到声先至,响亮的声音格外耳熟,与前天晚上威胁魏游的一模一样,魏游朝门口看去,果然见大皇子信步闲庭地走来。 与那日癫狂简直判若两人。 魏游与三皇子暗中对视,纷纷凝重。 皇帝面上的诧异十分明显,显然没料想到一贯提前候场的人缺席,甚至压根没注意到大皇子不在场。心中无端的尴尬和被打断的不悦来回交替,最终归为一句:“什么事?” 大皇子已经习惯了皇帝的无视,此前还会佯装黯然,自从与魏游坦白后,唯有的一点伪装也免了:“儿臣有线索提供。” 贼喊捉贼。 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魏游按兵不动,周恒先恼了。 大皇子这时候跳出来,不就是想推翻他们两部熬夜调查出来的结国吗? “陛下,刺客的事已经查清,还请陛下过目。” “不急,既然皇儿带来线索,就让他说一说,总归多一处线索多一份保障,朕不容许有任何谋害我儿,谋害我魏家亲眷子孙的人逍遥法外。” 周恒憋屈但没办法。 皇帝不见得心如所想,只不过那一刹那的对忽视大皇子的愧疚占据上风。 大皇子把握住了,道:“儿臣查获一艘战船,或许与此事有牵扯,请父皇明察。” 一语激起千尺浪。 战船,顾名思义,打仗用的船。建州有水军,自然有战船。但大皇子的意思显然不是说水军拥有的战船。 皇帝可以不关心何人对江盛不利,但绝不容忍有人在他统治下谋逆! 皇帝怒道:“怎么回事?!” “在陈家船工坊内,有人秘密建造战船,儿臣已派人将其团团围住,并关押制造战船之人。” 两个侍卫将犯人带上来,这副场景似曾相识,与前日魏游带假刺客面圣时有异曲同工之感。 不知为何,魏游的眼皮一跳。 被带上来的犯人十分狼狈,不像假刺客看似触目惊心实则皆是皮外伤,此人不同,手脚扭曲成怪异的角度,身上血腥味极其浓重,呼吸细弱若无,显然在被抓之后受尽非人般的折磨。 细森*晚*整*理看,被大皇子抓来的人穿着靛蓝色丝绸长袍,镶金腰带上悬挂翠绿的宝玉,身形明显富态。 甚至有几分眼熟。 瞧着像是…… 陈富?! “陈富,东岭八大家陈家之子,乃是船工坊的负责人。儿臣在建州城外陈富的一处宅院处搜出一本账目和图纸,请陛下过目。” 大皇子呈上账目和图纸,魏游看不清具体明细。皇帝快速翻阅账本和图纸,被其内容深深激怒:“放肆!一个小小的陈家也想觊觎朕的位置,当海上皇帝,好,好样的。” 图纸飘到陈富与魏游之间,魏游低头瞥见图纸内容后愣住了,脑袋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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