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刚刚端着杜老太医配来煎好的药,主子把药一滴不漏的喝下去,还说难喝死了,要等王爷回来讨个赏。”兰哥儿擦了擦眼泪,哑声道,“可不过是随娘娘出去了半个时辰,好端端的人就不见了!” “奴该怎么向大公子交代,该怎么向江丞相和夫人交代。王爷,求您一定给主子做主啊!” 自江盛失踪的消息传来之后,兰哥儿一直提着一口气等王爷回来。他在赌,赌主子没看错人,没喜欢错人。更在赌,赌王爷是真心待自家主子。 他赌赢了。 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被压制在心里的怒火一点点窜了上来,魏游脸色冰冷,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屏风后面传来暴怒的声响:“他娘的,有种别拦着我!” 声音来源处,只见江少卿提着剑冲破几个侍卫的阻拦,几步并作一步跨到魏游和珍妃前面,在众人未反应过来前,冷冽的寒光从魏游眼前一闪而过。 大堂内寂静无声。 一滴。 两滴。 鲜血沿着小臂破开的布料滑落,在地板上留下粘稠的艳色。 江少卿似是没想到魏游会反应这么快,而且是挡在珍妃的面前,他的动作一顿,眼底的怒火重新积蓄,连带着魏游也被他纳入仇恨范围。他再次举起手中的利剑,这一次,魏游先发制人,用完好的手钳制住他的手腕。 “江少卿,冷静点。” “都这个时候了,你他妈让我怎么冷静!” 魏游眼底含冰,手指更加收紧,用仅两人可闻地声音怒道:“江少卿你脑子被门夹了,你他妈想被满门抄斩也别连累江盛!” 也就是这一相持的功夫,王府的护卫夺过他手里剑柄,将人控制下来。 大殿内所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失声,珍妃没感觉身上有任何痛楚,小心翼翼放下抱头的双臂,仓皇睁开紧闭地双眼。 眼前一片猩红。 魏游要控制住与他力量相当但异常狂躁的江少卿,用了两只手,受伤的手本没有止血,这下无疑雪上加霜。袖口大片的鲜血晕染开来,珍妃距离魏游近,咸腥味直接冲撞进鼻腔。 “太医,太医,快宣太医!” “来人啊——给本宫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尖锐的怒吼声中,魏游沉稳的声音传了进来:“江丞相大公子受刺激神志不清,把人给我捆起来。” 皇帝等人姗姗来迟,入眼就是一片混乱的场面。
第73章 绷带一圈圈缠到手臂上, 魏游“嘶”了一声,强烈的刺痛感令他失血过多的脸看上去更加苍白,生在和平年代, 魏游还是头一遭受这么重的伤。 而罪魁祸首现在……魏游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地板上昏迷不醒的人。 “皇上, 您要为臣妾和清泽做主啊。” “皇上, 江大人是冤枉的。” 哭哭啼啼的, 皇帝被珍妃和兰哥儿扰得心烦,语气愈加不耐烦:“查出来没有?” 那太医跪在地上,对江少卿的身体检测了一遍又一遍,听见皇帝催促的声音,冷汗从鬓角滑落, 他克制住因为害怕掉脑袋而抖动的双手, 终于在死亡期限前检查出了问题所在,差点喜极而泣。 “陛下, 江丞相家大公子确实吸入了大量引人狂躁和令人神智不清的药物。” 检测结果出来,魏游紧绷的神经松开少许。 要不是看过原著某人的成长史,与现实的行为举止差距太过明显,魏游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往嗑药方面想。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江少卿身上下药, 想利用江盛消失一事引他发疯伤人?” 江少卿醒来便听见这一句,跪在他身旁的太医颤颤巍巍:“皇上,臣不知,但此事过于巧合……” 蓄意谋害本朝皇贵妃,和被下药遭陷害, 这两者之间的性质天差地别。 皇帝脑壳一阵阵发疼。 先是江盛失踪, 又是江少卿发疯,一环扣一环, 看似针对江家,谁有能断言不是在针对他们魏家的皇位。 江家虽是文臣,可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动一发而牵全身,不到非不得已之际绝不能恶交。如今他远在东岭,一旦江少卿遇害的事传回在京主持朝堂的丞相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朝廷内乱,坐收渔翁之利的是谁? 想到这,皇帝顿时怒火滔天:“若不是小六察觉不对,朕差点错杀一位朝廷命官!究竟是何人这般歹毒,竟想挑拨朕与江丞相的关系?查,给朕狠狠地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揪出来!” 气急攻心下,皇帝眼前阵阵发黑。 耳蜗嗡嗡作响,连身边人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他单手撑着椅子扶手缓了缓,才把头晕目眩的翻腾感压下去。 犀利的目光来回逡巡,皇帝似在辨认周围人脸上的担忧有几分真切,最终,目光停在距离他最近的珍妃身上。 珍妃小动作不断,受惊后不安又委屈,试图引起皇帝怜香惜玉之情,可先前皇帝一门心思全在推测背后搅乱风雨的人,压根顾不上她,现在注意力回归她身,又觉得如炬的目光令人害怕。 “不是说要与淑妃学学茶艺,怎么跑瑞安王府来了?” “原是想同淑妃姐姐说说话,又听闻盛哥儿身子不适,臣妾心里也担心的紧。” 哪知皇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珍妃骂了个狗血淋头:“担心江盛,所以寻几个貌美的女子塞王府里?你这是担心江盛还是担心气不死他?朕昨日同你说过,瑞安王府子嗣一事莫要再提。” 珍妃张张嘴想说什么,被皇帝冷冷瞥了眼,识趣地闭上嘴。 旁人不清楚,昨天在场的人还不清楚吗?皇帝前脚在众人面前答应魏游此事暂且不提,后脚珍妃自作主张往他被窝里塞人,岂不是打皇帝自己的脸。 不过是做戏给他们看罢了。 “行了,”皇帝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你到瑞安王府后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得有隐瞒。” 珍妃复述的内容与魏游知道的无甚差别,没有更多线索,至于珍妃涉嫌谋害江盛的嫌疑,被皇帝轻飘飘一句“尽快找到幕后真凶”带过了。 魏游低着头没吭声,皇帝下令把搜寻江盛下落的事交给魏游全权负责,其他人配合,便回行宫了。 除大理寺大臣外,其余皇子和大臣缀在皇帝身后一同离开。 大皇子落在最后,与魏游错身而过时偏了偏头,魏游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人影消失在门口。 “刘和德。” 魏游突然唤了一声。 “奴才在。” 他状似随口问:“你跟着本王有两年了吧。” 好端端的怎么问这种问题? 刘和德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剧烈震荡:“是,再有一月便满两年了。” 刘和德是在魏游封王后被陛下派来的管事,察言观色是太监的必修课,照理来说在主子身边两年,也该了解这个人的行为性格,可魏游不同,两年了,刘和德从没没摸透过这位王爷的性情,也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摸不透人的想法,就无法提前准备下一步打算。就像现在,他不明白魏游为什么突然提这件事,心下惶恐:“王君之事,奴才……” 魏游安抚道:“跟这件事无关。” 刘和德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和这件事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 魏游看他一眼,吩咐:“其他人先退下。” 下人匆匆离开,大堂内仅剩下来福、柴正峰、江少卿和刘和德,魏游让来福扶江少卿回去休息,又派柴正峰去处理剩下的事,才看向这位神色不安的瑞安王府管家。 “本王原本以为,你是父皇安插在本王身边监控本王一举一动的人,对你暗自戒备了许久。” 魏游直白的话把刘和德吓坏了,一把老骨头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 “王爷明察,老奴没有——” 魏游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先听他说:“本王已经查清了,那个人不是你,是本王误会你了。” 刘管事舒了口气,身上的痛感姗姗来迟,刚干脆跪的那一下太痛了,膝盖疼得要命,差点还闪了老腰。魏游见他起身的动作十分僵硬,伸手帮了一把。 “多谢王爷信任。” 魏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有件事需要刘管事你帮个忙。” 刘和德努力挺直腰身,深怕魏游怀疑他,语气铿锵:“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当不得王爷用帮忙二字,王爷尽管吩咐就是。” “有你这话就够了。” 魏游笑容不减,他很少笑,笑起来却有种如沐春风的味道,刘管事受其感染跟着展眉咧嘴,随后就听见魏游说起要他办的事情。 “知会你主子一声,让他改道去望海塔,就说本王想和他合作。” 陡然变化的声音冷若寒霜,刘和德猛地攥紧了吹落的衣角。 大殿内寂静无声,不存在幻听的可能。 魏游嘴角弧度不变,但刘和德的笑却僵在脸上:“王、王爷,奴才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吗?刘和德,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魏游朝刘和德走近两步,他比刘和德高了大半个头,站在刘和德跟前时极具压迫感。刘和德顶着压力,强装镇定:“王爷,奴才从未有二心。” “你确实没二心。” “毕竟一直不是本王的人,不是吗?”魏游拍拍他憋红的脸,话锋陡转,“下房第一间壁柜第二层,还要本王说的更详细一点吗?” 始料未及的话令刘和德瞳孔骤缩,再也克制不住情绪。 砰砰直跳的心脏像是要突破胸膛的束缚蹦出来,刘和德脑子里一片混乱,刚起身没多久的腿再次软下。魏游有所预判,一把托住刘和德的手臂,或者称之为提拎起更贴切,阻止对方下跪。 见对方不说话,魏游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松开手:“去吧,相信三哥能明白本王的意思。” 没了做戏的心情,语气也不似往日一般温和,听的人心惊肉跳。 刘和德想装不知情,可视线刚触及魏游看透人心般的双眸就慌忙低下头,这时候再想解释也晚了。 王爷怎么会知道他把信件放在那? 王爷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三皇子? 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刘和德跪伏在地上,表情来回变换。 魏游冷冷看着,这一次,没有再扶他起身。 好半晌,刘和德才干涩着嗓子道:“……奴才这就去。” 骤雨初歇,凉风携着海浪拍打在岸礁上,溅湿衣摆,站在岸边的人却一步未退。 “王爷,三皇子来了。” 望向海平线的视线渐渐收拢,魏游朝来福点点头,目光往右偏移一寸,来福身后高耸的塔身映入眼帘。 江盛就是从这个地方落下来消失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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