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离京时,江丞相府里派来保护江盛安危的护卫。 褚康。 “王爷……” 褚康眼尾猩红,眼眸中积聚着慌乱与不安,在看向魏游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底氤氲的水花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王爷……主子,主子没了!” 来的路上,这句话在他胸膛里翻滚了千万遍,他嘶哑着嗓子,近乎绝望地喊了出来。 “王君,没了啊!” 远处天空中垂直向下的闪电与他绷直的脊背好像连成一条直线,劈断了魏游名为理智的弦。
第72章 雨幕中, 数量马车朝王府方向疾驰。 车轮碾过积水的水滩,发出“哒哒哒”的轻响,不一会儿被骤然急促的雨声覆盖, 一下又一下, 像是在恶意挑拨车厢内不安的心跳。 魏游出门前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连大皇子和五皇子两只跳蚤在他面前蹦跶都觉得分外可爱。他早有打算, 不管江盛肚子里有没有小鱼了,今晚无论如何要与夫郎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身份一事,从根本上杜绝日后火葬场案件发生的可能。 万万没想到就半日功夫,天都变了。 “你说王君落海失踪了,是怎么回事?” 越是担心, 魏游越需要冷静。 “太医走后, 珍妃娘娘不知怎么的前来探望主子,属下不知两人在房内说了什么, ”褚康已经调整好状态,从失控的情绪中暂时脱离出来,不再像刚见面时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片刻后珍妃娘娘和主子去了望海塔……” 魏游倏然打断他,蹙眉道:“说重点。” 褚康抬起头看向魏游, 没有从他冷峻的侧脸中窥出半分情绪,略有些失望。 “珍妃娘娘与主子于望海塔六楼围廊外交谈,事发时我等只听见‘噗通’一道落水声和珍妃娘娘难以掩饰的尖叫便匆匆赶过去,四周却不见主子的踪影。” “海面上人呢?此前无风无雨,有动静不可能会错过。” “除了察觉不对时听到的异响, 我等在海边守候多时, 久久不见动静,就像那道落水声是我们的错觉, 可那不是。我们曾派人下海搜寻,可水上水下一直不见王君的踪影。” 褚康说时脸色惨白,显然是联想到了不好的内容,海里比不得河里,更加凶险和难测,万一遇上鲨鱼等恐怖之物,幸存几率微乎其微。 尾巴抽鲨鱼的故事听多了,魏游反而不担心这个。他沉吟:“此前你们在何处?” “属下该死,珍妃娘娘屏退众人,属下等只好守候在望海塔六通道处听候差遣,事发时未来得及赶过去,才让主子……” 褚康说不下去了。 再次回忆,深深的自责铺天盖地而来,他是从江丞相府出来的人,从小跟在江盛身旁,比起寻常侍卫感情更深一些,更可况江盛是在他保护范围内失踪的,那种懊恼又痛恨自己无能的情绪深深将他淹没。 魏游将一切收入眼底,斥道:“人还没死呢,一脸丧气给谁看?” 对,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褚康重新振作起来。 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所以无人亲眼看见江盛落水的画面吗?” 褚康和另一个报信的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魏游努力拼凑事情完整的经过,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当初望海塔建造时可曾设有暗室?” “暗室?”褚康一开始也没有反应过来,寻思着瑞安王这个时候提暗室干嘛,反应过来后讶异疾呼,“王爷您的意思是有人制造主子落水假象蒙蔽我们,趁乱将主子暗藏并转移他处?!” 他的存在已经危及到了不少人的利益,大皇子、五皇子、珍妃、一些大臣甚至皇帝,想要他和江盛命的人太多了,让魏游不得不考虑这背后插进来的到底有多少双手。 魏游不担心江盛落水难逃,他担心的是有人制造假象骗过他。 人消失了又听见落水声,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刺客把江盛推入水中,下手之人利用他们的视觉盲区和思维惯性,实际上事先把人藏在了某个地方,等护卫赶过去的时候他们趁乱转移。 或者,把人藏在某个地方,刺客混入护卫之中脱身后再折返。 那唯一的目击者——珍妃,在这场袭击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 褚康越想,后背的冷汗越多。 紧接着他又摇头,粉碎魏游的设想:“不可能,望海塔没有暗室,当日八层塔身被层层驻守,别说乱臣贼子,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假设被推翻了,那只能从唯一一个看见事故发生的人入手。 魏游问:“既然只有珍妃看见,她说看见了什么?” 王爷对珍妃娘娘称呼上的怪异让褚康话音一顿,很快又抛之脑后:“珍妃娘娘言,是混在随行队伍中的刺客暗中捣鬼。” “她不曾见刺客的真面目?” “不曾,珍妃娘娘道,那刺客带着面具和头巾,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根本看不清人脸,然而那人动作飞快,拽着王君就往海里跳,没有半点犹豫,听上去跟大家族培养的死士没什么区别。” 魏游无意识拨弄着手中的扳指,整理思绪。 今日皇帝与皇子大臣有国事相商,珍妃是知道消息的,早膳时未和他们同席,但人却不在行宫内好好待着,而是趁他不在瑞安王府时上门,显然目的性很强,想暗地里对江盛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珍妃不喜江盛,在京城时便能窥探七八分,相约游览望海塔本身就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选择这个地方,要么是不经意的选择,要么是与人勾结故意引江盛前去。 魏游不相信这么巧的巧合。 从动机、不在场证明来看,目前珍妃的嫌疑最大。 倒推到褚康一开始说的,魏游转扳指的手一顿:“珍妃在路上遇到杜老太医了?” 说是疑问其实是肯定,褚康也确认了这一点,这事不难打探。 “杜老太医应当对江盛的病有判断,号诊后可有说什么?” “脾胃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但又说有一不确定的疑难杂症需要回去翻阅古籍。” 魏游心里一咯噔,眉间紧蹙:“除此之外,他出门时神情可有异?” “没什么……”褚康说到一半,想起了什么,“搀着杜老太医的来福回来时嘟囔了一句‘天也不热啊,怎么杜老太医手心都是汗’。” 魏游暗道果然。 只是不知道杜老太医知道多少,又告诉珍妃多少。 见魏游不说话,褚康焦急道:“王爷为何这么问?莫非那杜老太医有问题?” 烟雨笼罩建州城,早已看不清来路,只隐约听见繁复而密集的雨声中夹杂着不同节奏的鼓点,由远及近。 一辆带有王府标志的马车冲出雨幕,来福眼睛一亮,急忙拿着伞上前。没等马车停稳,魏游掀开帘子动作利索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来福正要弯腰去搀,魏游顾不上他,径直往瑞安王府大堂去。 “王爷,伞!” 没有雨伞的遮挡雨水狠狠砸落下来,来福见人脚步更快了,只好举着伞匆匆跟上。 “怎么回来了,你看你,衣服都淋湿了。” 见魏游来得这么快,珍妃讶异了一瞬,又看见他肩膀上落下的大片深色水痕,拿起手帕作势要替他掸一掸。 魏游侧身避开。 捏手帕的手僵在半道上,珍妃扯开一个笑:“儿大不由娘了。” 说罢又怒视周遭候着的下人:“一个个的全是木头人,没长眼睛吗?还不赶紧去给王爷取一身干净的衣服来。若是王爷身体有个好歹,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来福低着头刚要退下,就被魏游制止:“不用了。” 大堂内灌进了些风,透凉的寒意遍布四肢百骸,几个淋了雨的下人冻得打了个哆嗦。魏游高大的身影立在大堂正中,风呼呼往他身上吹,但他一动不动,像是感受不到这股冷意。 “母妃,江盛呢?” 魏游的声音不大,语气平常,但说的每一个字都带有无限的压力,压得下人大气不敢喘一声。 珍妃扯出来的笑一点点垮了下去,直直看着他,不置一言。 没有得到回答,于是魏游又问了一遍。 记忆中要糖的孩子悄然褪去,珍妃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只觉得无比陌生:“怎么,我儿也怀疑是本宫心肠歹毒想害他?” “人是母妃你带来的。” “刺客混在人群当中,本宫事前并不知道。” 魏游垂眸,那双与皇帝相似的深邃幽暗的眼睛,仿佛能够穿过污仄的皮囊洞察一个人真实的内心,叫人不敢直视。珍妃脑子轰的一下空白,咬紧牙关才忍住后退的冲动。 不可思议,她竟然在害怕?害怕她的儿子? 真实荒唐。 藏在袖间的手心吃痛,珍妃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她仰着头看向背光的人:“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不是本宫做的。” 魏游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问:“母妃来找江盛何事?怎不等儿臣一起?” “自是知晓盛哥儿身体不快,做母亲的合理也该来关心一二,再说你们这一年半载的还不见有孕,本宫当然需要来看看。” 魏游视线扫过珍妃身后几个妙龄女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来干嘛的。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去望海塔,母妃在路上该碰见了杜老太医,当知道盛哥儿身子骨不好,吹不得风。” 珍妃冷声道:“这你可猜错了,是江盛自己提议要去望海塔逛一逛。” 魏游不动声色地观察珍妃的表情,适才提及杜老太医和子嗣时,并未从她脸上窥探出细微的变化,心下微安,但有些细节魏游还想再确认一下。 “盛哥儿自己想去,这话可有旁人听见?” “自然,宋嬷嬷和琴芳在。” 闻言,魏游脸色更冷了。 红着眼眶一直未出声的兰哥儿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魏游跟前:“那是娘娘的片面之词!宋嬷嬷和琴芳是娘娘带来的人,无论娘娘说什么都偏颇娘娘,王爷,奴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主子,求求您了。” 兰哥儿完全豁出去了,哪还管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得罪了当朝贵妃,会不会砍她的脑袋。她哐哐磕在地板上,森*晚*整*理嘴里不停念着“求您了”,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鲜血印在地板上。 “你这个贱婢!找死!” 一位穿着嬷嬷服饰的妇人指着兰哥儿,气得一脚踹了上去,脚还没碰到兰哥儿一脚,被魏游一脚踹翻在地。 “清泽。” 珍妃生气了。 她的脸色同样不好,当初要给江盛一个下马威,怎么可能会让江盛的人踏进房门一步。 魏游看也没看她,示意兰哥儿继续说。 “王爷您不在,谁人敢拦娘娘,娘娘来了之后勒令近卫把我们几个留在门外,独留主子一人在屋里头,主子身子不好又无人照顾,在里头不知受了什么折磨,奴看见主子出来后手臂上还多了一片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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