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能伤害他? 沈朔不傻,他心知肚明,能伤害亚尔曼的人只有自己。 “傻子。” “不是让你好好活着的吗?”沈朔轻声问,“你应该带着对我的恨,好好的活下去。” 当初,沈朔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心只想回家。 但他一个人没有办法修复损坏的星舰,也找不到充足的能源。 所以面对亚尔曼的求爱,他答应了,并且留在了他的部落。 然而当少年被沈朔出卖,遭到其他部落的暗算落下残疾之后,沈朔转头就接受了敌方部落首领投来的橄榄枝。 无论哪个部落沈朔都无所谓,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因为没有感情,背弃时也是那样的干净利落。 本以为从此不会再相见,却没想到三年后,那只被所有医者断定残废的雌虫杀尽一切阻拦者,将自己抢了回去。 沈朔本以为他是恨的,可少年没有报复他,也没有折磨他,待他一如从前。 沈朔这一生残缺,身体病病歪歪,心理上感情缺失,冷漠自我。 他体会不到浓烈的爱与恨,不懂情爱,不辨真心,也不理解亚尔曼的执念。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再醒来的那一天,也没想到等他醒来时,雌虫已经失去了气息。 沈朔觉得这个世界十分荒诞可笑。 现在好啦,想死的人没有死,想努力活下去的人却死了。 “没出息的家伙。”沈朔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有着极好的风度和修养。 但这一刻却没忍住,对一个死者说不好听的话。 健康的体魄,充满活力的生命,是他曾经不可奢求的东西。 可亚尔曼就这么放弃了。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太傻了。 沈朔心中莫名有些堵,这对他实属是个新鲜事。 拜情感障碍症所赐,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是在为亚尔曼感到难过吗? 沈朔不知道。 好在那些古怪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沈朔缓了一会儿,然后解开雌虫紧扣的手指。 失去了支撑,亚尔曼的手臂就软趴趴的垂下了,仿佛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留念也散去了。 沈朔慢吞吞的下了地,离了那寒冰似的石台,被冻到僵硬的四肢终于活络几分。 沈朔脱下身上那件奇怪的外袍,又把亚尔曼扶起来。 少年任由他摆弄,脑袋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沈朔过去不喜被别人触碰,即使和亚尔曼结为伴侣,也鲜少有多么亲密的时候。 这样靠近的距离,似乎从未有过。 沈朔却不觉排斥,亚尔曼……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沈朔垂着眼,长长的睫羽掩去眸中神色。 既然他活着,总要有人给亚尔曼收敛尸骨。 光溜溜的曝尸荒野算是什么事。 他身体不好,此番又不知睡了多久,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光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愣是折腾出一身汗。 和部落中其他健壮的雌虫不同,亚尔曼的身形也像是没长开一样,跟沈朔差不多,堪称纤瘦。 所以穿在自己身上大小合适的衣服,穿在亚尔曼身上也算合身。 沈朔给他穿好衣服,没有水,就用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最后将兜帽拉下,盖在了他的脸上。 做完这一切,沈朔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沿着石室的墙壁转了一圈,他希望能找到一些可用的工具挖坑。 沈朔的家乡讲究入土为安,他自然也得把亚尔曼埋了。 但一圈转下来,除了一些散落的石块和土堆,沈朔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沈朔心里早有预料,因此也并不失望,便用石块一点点凿着地面。 地面不是用泥土夯实的,因此格外的坚硬,沈朔凿了半天,也只凿下几块碎石。 一个不小心,锋利的石块割破了手指,瞬间沁出殷红的血珠子。 沈朔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没有痛觉那样,专注的凿坑。 他没注意到,亚尔曼垂落的手轻微的动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地面被沈朔凿出了小坑,碎石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虽然距离能够把人埋了还差很大的量,但沈朔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这个石室是封闭的,沈朔感觉到氧气正在一点点的耗尽,他有些提不上气。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但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又会死掉吧。 沈朔把亚尔曼拖到地上,然后把凿下来石块和泥土盖在他的身上。 沈朔的进程很慢。 这倒不是因为他缺氧没有力气,而是因为材料实在有限。 刚埋了半截,材料就用完了,定睛一看,也不像是坟冢,而是像是某个倒霉蛋被忽然掉落的石块儿砸死了。 有些难以形容。 沈朔只好把碎石又重新扫下来,还是埋上半截吧,脑袋盖上比较重要。 沈朔弯腰捧起一把碎石,回头正要盖在雌虫脸上,然后就看到死者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金色粲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的看着他。 “呱?” 一般人可能都吓死了,然而沈朔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石头。 沈朔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亚尔曼先动了。 或许是因为被石头压的难受,少年拨开石块坐了起来,碎石便混着泥土滚落了一地。 亚尔曼晃了晃发晕的脑袋,然后支着手臂凑到沈朔的身边。 沈朔看着他:“做什么?” 亚尔曼伸出爪子放在他鼻子下,试探他的鼻息。 察觉到气息后,又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雄虫的心跳声。 “我没有死。”沈朔不喜欢这么亲密的触碰,“放手。” 亚尔曼没动,他似乎开心极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沈朔想伸手将他推开,亚尔曼却紧紧环抱着他,怎么都不撒手。 沈朔意识到一点不对:“……” 亚尔曼面对自己时从不逾矩,自己一旦表现出任何的不愿,他便会退回到安全距离之外,从没有这样过。 怎么回事。 沈朔觉得奇怪,一时又挣脱不开,不知是不是因为少年死过一回的关系,心中多了几分纵容,任他抱着:“亚尔曼,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尔曼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抬起头无措的看着他,转了转眼珠:“呜嘤?” 沈朔愣了愣:“亚尔曼?” 少年好奇的歪了歪头,目光纯如赤子,纯粹却懵懂:“嘤?” 在叫我吗? 沈朔:“…………” 好消息:亚尔曼没死。 坏消息:他好像傻掉了。
第50章 “……” 经过五分钟驴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后,沈朔终于消化了现实。 亚尔曼确实是傻掉了。 记忆全无,理智全失。 不仅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严重的是,他连话都不会说了。 沈朔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更不想莫名其妙被拉回人间,他需要弄清真相。 但亚尔曼这个样子,沈朔也不能指望他告诉自己。 尽管他莫名有种预感,自己死而复生和亚尔曼大抵脱不了干系。 “亚尔曼。” 沈朔把赖在他身上撒娇的少年往外推,“起来,重。” “呜嘤?” 亚尔曼好似不愿,不管不顾的把脑袋往他怀里埋。 沈朔有些难受,抵住他胸膛的手臂微微用力,声线也冷了下来:“我不舒服。” 亚尔曼扬起脸看他,灿金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在分辨他的情绪。 “嘤?” 沈朔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起来。” “……” 不知察觉到雄虫的抗拒,亚尔曼晃了晃脑袋,委屈巴巴的退开了。 亚尔曼一退退好远,直接缩进了角落里,雪白的翅膀倏地展开,将自己整个虫裹在里面,看上去就像是自闭了一样。 真就像个小孩子。 沈朔是家中独子,从没带过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儿相处。 不过就算沈朔知道,暂时没功夫搭理他。 沈朔现在发晕胸闷,还有点提不上气,显而易见,多了一个喘气儿的,石室里的氧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掉,并且逐渐变得混浊。 亚尔曼看上去没有半分不适,大概跟雌虫的强悍的体魄有关。 但沈朔非常清楚自己和他不一样。 如果不能找到出口,多不过一个小时,自己大概就会死于氧中毒。 沈朔沿着墙壁仔仔细细的摸过去,他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是在天然的基础上佐以人工建造的,顶部和墙壁凹凸不平,地面相对来说较为平整,可以看到人为处理的痕迹。 但这些痕迹大多匆忙,线条凌乱不堪,沈朔猜测这里即使被封闭,也注定没有时间做太多的处理。 果不其然,沈朔走了半圈,就在墙壁上摸到了空隙。 这道缝隙十分细小,跟墙体几乎融于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沈朔伸出手探了探,察觉出一点微弱的空气对流。 只有一点点,很难让人怀疑这是不是错觉。 沈朔望向墙角:“亚尔曼。” 将少年整个包裹住的翅膀往外打开了一点,亚尔曼探出半个头来:“呜嘤?” 沈朔叫他过来。 亚尔曼抖了抖翅膀,没动,金灿灿的眼睛偷摸盯着他瞧。 也不知是单纯没理解,还是因为之前被沈朔推开而不敢过来,也有可能是在生气。 沈朔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抬起手:“过来。” 亚尔曼的眼睛慢慢亮起,雪白的翅膀翘起一个尖尖指向自己,像一条渴望主人爱抚,却迟疑着不敢靠近的流浪小狗:“唔?” 沈朔点头。 亚尔曼欢快的挪过来了,少年张开双臂,似乎又想抱他,但要挨上他时,不知想到什么,又犹豫着把爪子收了回去,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沈朔拉过他的爪子,捏成拳头,轻轻敲了敲缝隙所在的位置:“亚尔曼,把它打开。” 亚尔曼歪了歪头:“呱?” 沈朔指了指自己,大拇指朝内划过脖颈,试图让他明白,不破坏墙壁的话自己可能会死。 “……”亚尔曼看了看墙壁,又看了看沈朔牵着自己的手,好似明白了什么,郑重的点了下脑袋。 沈朔顿了顿,正想说点什么,猝不及防被雌虫一胳膊怼到了墙上。 亚尔曼快乐的抖了抖翅膀,脑袋直往他颈窝里拱,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看起来开心极了。 “呜嘤!” 贴贴,贴贴! 沈朔:“………” 沈朔本来就头晕,现在被这一撞,眼前都开始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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