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葭闻言,垂了眸子。 宋律说:“你的症状是多种原因引起的,也有依赖症的关系在,我给你开了缓解的药……既然这样,不如乘这个机会彻底戒断吧。有的事,熬过去就好了。” 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说烂了,显得很俗,然而世间道理都是如此,人生苦短,就不要为难自己了吧。 空气沉寂了好片刻,就在宋律以为苏葭不打算再进行对话时。 苏葭突然低头一笑,这笑有低嘲,却并非针对,她看破一般,去问宋律:“那么你,熬过来了吗?” 苏葭没等到回答,休息室只有门打开又和合上的声音。 苏葭嘴角的笑渐渐降下,看,人们做不到的事却总是喜欢劝服他人。 既然什么都由不得她。 那么都是痛,为什么要分长痛短痛? 她执迷地想,反正都是痛,纠缠也是痛,戒断也是痛,她为什么要放手? … 苏葭没回去,她的精神太紧绷,宋律给她挂了安神的药水,就在休息室睡着了。 但她睡的并不安稳,一个梦接着一个。 她又梦到了母亲和阿姨,破裂的鱼缸砸碎了,变成玫瑰色的水杯,她踩在玻璃渣上,拼命朝母亲跑过去,母亲朝她摇头,说:“葭葭,以后你就一个人了,妈妈再也不能保护你了,你已经是个大人,你可以自己保护好自己的!你要记住,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谁也不能相信!他们只会害你!” 阿姨被追债的人砸破了脑袋,血溅了她一脸,她听见阿姨哭着让她——快跑,快跑! 突然间,天色昏暗。 成群的狗在黑夜里狂吠,像蜜蜂的声音,恐怖的围绕着她,它们近了,好像随时就要扑上来。 她在黑夜里疯狂的跑。 疯狂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她。 她摔在泥地上,一群群野狗流着张着嘴哈喇子,露出锋利惨白的牙齿,用那一双双泛着幽光的眼睛盯着她! 它们朝她一步步走近,她拼命喊,拼命—— “宋晏容!” 苏葭骤然坐起身来,她扶着快递跳动仿佛即将骤停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气。 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屋子里除了自己再没有第二人,更没有让她得到安全感的人。 无论她怎么喊,她想要见的人,都不会再出现。 宋晏容不再在意她了,即便她受了伤,宋晏容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心疼哄她,再也不会了。 外面下了大雪,跟雨滴似得落在窗户上,发出‘哒哒’的敲窗声。 苏葭拿起手机,恍惚间,想起宋晏容断了她的联系。 才晚上八点。 苏葭找到手机另外一个电话,打完,她独自拔了针管出了门。 宋晏容办公室接到值班安保电话,是晚上九点。 大雪漫天,她知道苏葭会找来,绝了所有人找她的念想,但苏葭说在楼下等她。 宋晏容站在HY的办公室里,望着落地窗外沉降入世的雪花,让前台转告。 不见了。 苏葭说,会等。 宋晏容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安保小心翼翼问:“宋总,我该怎么回答?” “没什么说的了。就这么转告吧。”宋晏容道。 之后又隔了半个小时,宋晏容没再接到前台的消息,她想,苏葭应是走了。 苏葭骨子里是个傲慢的女人,低头的事做不了几次,等时间长了,苏葭完成身体戒断也不再觉得她有用,她也彻底收心,也许到时候她们见面还能说一声好久不见。 现在……折磨的人又何止苏葭。 十点多的时候,宋晏容关了电脑。揉着眉心走出大楼,冷气霎时袭来,呼吸变成烟被风吹散,原本困倦的精神倒是清醒很多。 白皑皑,夜灯照着雪,没有白天那么刺眼。 突然,宋晏容的视线定住。 苏葭还是白天看到的那身米色大衣,在雪里发着抖,头发被雪轻盖了一层,似白了发。 宋晏容冷下脸,跨步过去,怒然质问道:“你是疯了吗?!” 这种零下的天,穿这点衣服在外面站这么久,这身体是真的不想要了是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 苏葭心里不自觉地高兴,她看着宋晏容,僵硬的手动了动,风雪大,所以显得那声音更加微弱:“我想见你。” 只是噩梦醒来,她想见宋晏容,就像每一次噩梦来,她会下意识靠近宋晏容的怀里。 无论她在哪儿,宋晏容又在哪儿,只要她做噩梦,宋晏容都会第一时间接起她的电话。 她只是想见宋晏容。 宋晏容吸口凉气,眼底却是怒不可遏,她想到的是每一次苏葭犯错示软,想到苏葭受伤后对她的利用。 引而不发的气愤如同开闸的洪水,宋晏容看着苏葭彼时忍不住心疼也控制不了愤怒,她红着眼,恶狠狠道:“装可怜这种把戏做一次就够了!你以为受着伤挨着冻我就像过去每一次一样心软,然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苏葭,醒醒吧!我们分手了!”
第64章 三两天的晴朗, 大雪便要融化殆尽了。 南方的大雪就是这样的,一边下一边化,昨日通天的白, 今日又是一眼望不尽的黑。 这几天苏葭在挂水,小诺算着时间过来接她再去片场, 去了医院才听宋律说人已经走了。这种时候小诺总会觉得这样的苏葭真的很难伺候,也不好打交道,明明只是一个消息的事, 苏葭却想不到要跟她沟通。 除了宋晏容, 苏葭眼里经常看不到别人, 更别说体谅别人的情绪。 大抵宋律看出了她的低落,临走时喊住她:“辛苦你了。” 小诺一顿,宋律淡声说:“她现在没什么朋友,也不知道怎么现在过于自我,有时候她也不是故意不在意,是她心里确实没有这个意识,你可以告诉她这个问题。如果过分依着她,她反而觉得自己什么都是对的,下次你会更辛苦。” 宋晏容不就是个例子么?惯得无法无天也是个问题, 让苏葭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 小诺见过两三次宋律, 这个人基本上是冷着脸的,也没有笑过, 比苏葭看起来还要有距离感。所以听到这些话时,她有些惊讶。 “好的……我知道了。” “她身边现在只有你能看着点,可能要辛苦你一些了。” 宋律给她一张名片, 面上瞧着也不是很诚心的样子:“如果有实在难以处理的事,联系我……我是说, 实在难以处理的话。” 言外之意能不找她,还是别找她? 小诺心想:这两人有点友情,但不多就是了! 不过如果不多,这两天苏葭生病宋律也不会时而过来瞧一眼,这些有钱人反正都有点怪怪的。 小诺在医院门口给苏葭打电话,音筒里有来往的风声。 从那天宋晏容的反应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二人之间一定发生了大事,而且很有可能是苏葭做了什么让宋晏容生气的事。 自从苏葭那天晚上,宋晏容给她打电话把在半路上淋雪的苏葭接到后,她就很少再见苏葭笑了——除了演戏。 想起平日苏葭随时应激般的脾性,耳边的风声,莫名让她心底涌出一阵不安。 她慌张道:“苏姐,你在哪儿呀?!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我现在马上去找你!你快跟我说你在哪儿呢?” “……” 河道边。 苏葭挂断电话,望着被风吹动的河面,上次来这里是宋晏容拿到宋氏那天,穿着那套红色的西装,自信又迷人,反而更像一朵傲然贵重的玫瑰。 宋晏容捧着她的脸,就站在这里逗她:“你今天美得有点过分了吧?” 她万分受用。 心里高兴得紧,不枉费她悉心装扮来接,宋晏容不是那种喜欢说甜言蜜语的女人,可对她却鲜少吝啬。但如今,这种特殊也不复存在了。 苏葭从河边往前,一路往前,直到看见那家餐厅。好像还能想起来宋晏容大步离去,进了店门,最后拎着食盒上车的一幕。 她不自觉走进店门。 做旧的装修,很有旧时代的风味,进门便能闻到熟悉的中式家常菜的气息。 她找了一张靠窗的椅子坐下,午后,窗外薄薄的阳光安静照到深棕的木桌上。这个时间店里没有人,她是唯一的客人。 服务员上前:“您好,这是菜单,您看您要吃什么?” 苏葭接过点菜单,看了一圈,回忆起宋晏容给她打包的菜,只能记起来一份煎蛋和凉拌的鸡胸肉。 她说完,服务员道:“我们这里没有凉拌鸡胸肉,鸡腿肉可以吗?煎蛋的话菜单也没有,不过可以给您另外做。” 苏葭蹙了蹙眉,点头。 她没点其他热菜,本来也并没有胃口。 很快,菜上了桌。 苏葭拿筷尝了一口,木然的脸色微微下沉,一点也不一样了。 虽然那天的菜她记不清什么味道,可她知道不一样。 她突然感到情绪差极了,只是从秋天到冬天的时间而已,为什么所有东西都变得这么快呢?她的念头偏激而负面,焦躁溢出心脏,冷然阴鸷流露在面上。 苏葭忘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普通人。 她看微博的时间不多,看剧本和看书的时间更多,对于网上一些消息很多都是小诺看到后告诉她,她才登上微博去看。 她出门时间少,大部分泡在剧组,对于火这件事,除了公司剧组反应,偶尔也会在活动上面对粉丝的尖叫。对于火这个概念,没有那么深刻。 但只要见过她的人,几乎一眼就能认出她。 加之店中只有苏葭一人,服务员很快就看出她表情的变化。 很快上前低声询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服务员一顿:“我们店里的菜都是我们老板一个人做的,按理说不会,要不我试试?” 苏葭说不出区别,征询意见后服务员另外拿筷尝了一小口,回答说:“应该是一样的,您是觉得咸了吗?” 正好老板从里头出来,关注到这边的情况,走近,还未问,看到苏葭的脸一瞬间认出来。 “啊,你是……” “苏葭!”服务员没耐住性子,提前道。 老板是个不爱上网的,没见过苏葭,道:“什么苏葭?上次你老婆还借用我的后厨给你做过菜呢。” 后面那句话,老板笑看着苏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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