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去看曲丞相神色,却见他表面四平八稳,眼中却隐隐有些满意。 可这就更让人看不懂了,女扮男装参加科考可是欺君之罪。就算是丞相,就算是皇后的母家,也没道理不放在心上——或许正因为是权倾朝野的丞相,是后族的外戚,曲丞相才更该谨言慎行。现在反其道而行之,难道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知道的越多越是迷惑。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的心情,直到唱名结束,直到皇帝按照惯例给一甲三人册封了官职,也没人轻易站出来揭破什么。 御座上的方淮其实一直在等有人发难,或是质疑曲怡雯身份,又或者质疑她“突飞猛进”的学问。可这些年她杀伐果断留下的威严太重,朝堂上居然没一个人敢在此时站出来的。最后放新进士们出去跨马游街时,她还有些遗憾。 不过没关系,等曲怡雯跨马游街时,出来看的夫人闺秀定是不少。她在京中生活多年,认识她的人肯定不少,到时候一定会有人认出来的。 至于之后,反正她规规矩矩选出的状元,谁也别想把人赶出朝堂!
第151章 理政的第十五天 三年一回的新科进士跨马游街, 向来是京城里一桩不容错过的热闹。 哪怕这几年恩科开得多,但这一日仍旧热闹非凡。再加上今次有个女状元,那女状元还是自家族妹的特殊情况, 就连曲葳都带着小星星跑出宫来看热闹了。 曲葳带着小星星坐在了酒楼临街的二楼包厢里,左右两边的包厢也全都坐满了女眷, 美其名曰是来看新科进士风采的,实际上若是看上了什么人,说不定就是一桩姻缘——恰好,临街的窗户都开着, 两边隐约的说笑声随着春风传递进来, 倒是曲葳这边太过安静了些。 左边包厢里的人说:“不知是这次是谁被点了状元, 但我之前就留意过,今年的会试前三都是年轻人,说不准生得不错, 待会儿得仔细看看。” 右边包厢里的人说:“听说这次吴尚书家的公子也参加了科考, 也不知结果如何。我看他翩翩人才, 应是不错的, 若是这次春闱名次不错,倒是可以相看一二。” 左边的人广撒网,右边的人目标明确,大家都是为了姻缘前途而来。 曲葳混在其中就很不同了,她带着小星星过来看热闹,孩童特有的清脆嗓音偶尔也有传到隔壁去。于是对方就默认她们要 铱驊 么是新科进士的亲属,要么就是单纯带小孩儿来看热闹的。也有好奇心重的, 想来看看这边包厢里究竟是谁, 带着点心出门,却见隔壁门口都守着人, 最后便又带着点心回去了。 这些都是小插曲,母女俩并不放在心上。小星星今天还被母后委以重任,交给了她一朵开得正盛的花,要她一会儿第一个扔进状元怀中。 小星星第一次参与这种热闹,不时趴在窗口张望。 等了不知多久,没等来进士们打马游街,倒是先等来了换过常服出宫的方淮——今日朝会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新科进士唱名,因此等新进士们退场之后,方淮自然而然宣布了退朝。她赶在曲怡雯他们去更衣骑马的时间,飞快出宫赶来,倒还赶在了众进士之前。 曲葳见她匆忙而来,不禁莞尔:“你赶这么急作甚,又不是没有见过。” 方淮转身关门,笑着摇头:“那不一样,而且这次我是来看热闹的。” 当然,此热闹非彼热闹,方淮可不是来看进士们跨马游街的,她是来看曲怡雯身份被揭破的。她可是一进门就听到左右包厢里女声的,想也知道今日京中闺秀来了多少。 曲葳自然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没好气瞧她一眼,评价道:“促狭。” 今日这一出两人早有预料,朝堂上因为方淮威严深重的原因,可能没人敢贸然揭破曲怡雯的身份。但跨马游街时不同,彼时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真有认识曲怡雯身份的人认出了她,也不会有太多的顾虑。叫破身份几乎是必然,不过也早安排好了人手,不会令人陷入险境。 方淮走上前去,就见大猫正卧在曲葳脚边。她走过去理直气壮用脚把猫扒拉走,然后搬张凳子占据了曲葳身边最近的位置,然后往窗外方向瞧了一眼:“人还没来吗?” 有些时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方淮的话音刚落,扒在窗口张望的小星星就瞧见了原处一对人马穿行而来。小孩儿视力也好,一眼就看到了头前三人披红挂彩,意气风发。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立刻回头冲黏糊在一起的两个母亲喊道:“来了,他们来了!” 这话不仅是方淮二人听见了,左右两边包厢里的人也都听见了,两边窗口一时间都挤满了人——京中闺秀大多还是矜持的,寻常可做不出这等探窗张望的举动。不过今日不同,今日没有人会在意她们的失礼,因此她们也就越发放松乃至肆意起来。 “人来了吗?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来了来了,快看就在前面街口,一会儿就到了。” “咦,头前骑马那人怎生得如此单薄,好像是个少年人,不是之前的会元啊?” 各种议论声开始叽叽喳喳映入耳膜,方淮两人也不错过这场热闹,两人双双来到了窗前。往外一看,游街的人群果然已经近了,为首三人已经换上了一身红色官袍,身后一众进士则依旧穿着蓝色官袍,看上去一甲三人便醒目极了。而状元又有不同,不仅衣袍更加鲜亮,骑的也是唯一一匹白马。 曲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不禁脱口道:“小雯今日当真是风头无两。”语气中满满的都是羡慕,哪怕对方很快就会迎来一场风暴。 方淮明知一切,却还是有点酸,曲葳好像从来没用过这种热切的目光看她。 曲葳没听到回应,收回目光一看,顿时把方淮的小心眼都看在了眼里。她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就在方淮腰间戳了戳,示意她好歹收敛些,别什么飞醋都吃。 两人眉目传情间,小星星已经跑到桌边将早已准备好的那朵花拿在了手里——她早已经观察过了,所处的这座酒楼是距离街口最近的二层建筑,所以她的花一定要第一个投中! 满心胜负欲的小孩儿,完全没理会那两个走哪儿黏糊到哪儿的大人,她趴在窗边盯着外面队伍的动向。在白马走近的那一瞬间,第一个将花投了出去,紧随其后的还有香囊、玉佩、手帕、瓜果等等东西,都一股脑的向着新科进士们投去,大有一副要把他们全都埋了的趋势。 当然,后面那些不是小星星扔的,而是街道左右两边看热闹的人扔的。而这其中至少有一大半是冲着一甲三人去的,一甲之中又属状元受到的关注最多——往年可不这样,往年游街最受欢迎的其实是探花,因为探花郎一般都是三人之中最俊的。 可今年匆匆一瞥,状元郎似乎也生得极好,除了身材单薄些外,风采竟是压过了探花。而看游街的人多半都有些颜控,原本准备投给探花的东西,自然也就转给了状元。 这可就苦了曲怡雯,那些鲜花手帕也就罢了,玉佩瓜果之类的却实实在在有重量,砸在身上可不那么好受。于是她骑在马上也只能左躲右闪,希望能避开这些袭击,无端显得狼狈。 二楼上扔花的小星星也不太高兴。她第一个扔的花,也第一个扔中了,然而还没等她高兴冲下方路过的姨母招招手,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各种东西淹没了。 小孩儿委屈的撇撇嘴,转头准备找母亲要安慰,结果就见那两人正看热闹看得起劲。 曲葳瞧着曲怡雯左闪右避,连帽子都歪了的模样,忍不住失笑:“小雯好像还没来得及学骑马,幸好今日给她选的坐骑温顺,不然她早摔下来了。” 方淮倒是好奇,探头看了看,又压低声音对曲葳道:“怎么还没人认出她吗?” 大抵是曲怡雯此时的模样太过狼狈,还真没人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不过等头一轮投掷的热闹过去,终于还是有人认出了她:“这,这状元不是曲家七娘吗?!” 这话一出,险些石破天惊,但也有人下意识找补:“不会吧,是不是七娘的兄弟之类?” 然而立刻就有人否决了,否决这人显然是看过之前会试登榜名单的:“不是,就是七娘。我之前看过今年会试上榜的名单,里面就有曲怡雯。当时我以为这是重名,还笑话过这考生取了个女儿家的名字,结果居然真是她……” 这一下是彻底炸了锅,惊诧之下完全没有压住音量。因此等她们反应过来想要先瞒下此事,却也来不及了,早有人听到她们的话,一传十十传百了。 没等进士们走过这条街,这爆炸性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条街。 当然,这样的消息不光惊人,同时也勾动了一些人不甘的心——今日来看进士跨马游街的也不全是夫人女郎,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还有不少今科落榜的举子。他们原本就满怀嫉妒,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自然来了精神,甚至来不及深思就闹将起来。 有人甚至直接越过开路的官兵,跑到最前方拦住了游街的队伍,然后指着为首的曲怡雯就喊道:“这是个女人,她凭什么参加科考,还能考中?舞弊,这场科考舞弊!” 科举舞弊从来都不是小事,真闹起来就是人头滚滚的局面,谁也没料到有人当街就喊了出来。 京城的百姓总是多些政治敏感的,一听这话,原本热闹的场面都静了。骑在马上的曲怡雯抓着缰绳都紧了紧,旋即开口道:“我何处舞弊,你拿证据出来。” 那人瞧着她柔美的脸庞,脱口道:“你是女人,如何能考中?若要否决,就脱衣自证清白。” 曲怡雯原本还有些紧张,听到这话都气笑了,她高坐马上:“你是何人?要我脱衣就脱衣,要我自证就自证,真是脸比这京城城门还大。” 这话倒是有理,那人一看就是落榜举子,若是个个都对状元说这话,历届的状元郎都不要脸面了,考上之后头一件事就是脱了衣裳在京城里裸奔一圈自证清白……没这个道理,他也没这个权力。不说曲怡雯有没有隐藏身份的打算,这话她都不可能接。 这事上大家还是站状元郎的,听到那句脸大,周遭立刻响起了一阵嗤笑声。 拦路的举子脸上霎时涨红一片,想要反驳,可想想换了自己也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自证。好在他还有同伴,比他冷静许多,这时上前冲曲怡雯拱了拱手道:“先不论男女。状元会试时名次不显,若无舞弊,缘何殿试就做了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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