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快乐
第59章 番外2 林白走后的第二年,奶奶的病情就急转直下,姑河的医疗水平实在有限,徐影春火急火燎地把人送到了成都,但还是没能留住人。 “节哀顺变。”华西医院的医生露出职业官方的微笑,他们那双见惯了生离死别的眼睛,悲伤和怜悯都变得平静麻木。 郑清芬也对她说“节哀顺变”,所有人都这么说,看见她的时候好像除了这句话,再也没有别的话说,眼神和动作里还带着生怕触到她哪根神经的小心翼翼。 但徐影春神情平静,并没有哭——没在别人面前哭过。 夜深人静细细回想的时候,她的眼泪刹不住,但是白天到了人前,却是一滴都流不出来,好像在人前掉一滴眼泪,都成了惺惺作态,是为了祈求别人的同情和突显自己的孝顺而作出的努力。 可即便她没有哭,他们已经在同情她了。 除了失去亲人的悲痛,还有其他的什么,缓缓的,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亲人离开自己,可是却又知道,黑发人送白发人是必然的。 只是,徐影春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人生缺乏勇气,也缺乏意义。林白不在身边,奶奶也不在了,那她为什么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当年她不走,是因为这里还有牵挂。她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什么感情,更无什么留恋,但她不能抛下奶奶。 但这是她的牵累,不是林白的。她已经照顾了她很多很久,不能再因为自己,成为阻挠她离开的原因。 徐影春知道,林白一直想离开姑河。 从少女时期开始,这个愿望就映在她的眼底,清澈坚定。 内心被掏空了,自然也会表现到外头来。奶奶去世之后,徐影春继续留在郑清芬的纹身店里上班,她干活干得越来越熟练了,指名要找她做纹身的客人也越来越多,可她整个人却越来越木然。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仿佛只有一具肉身行走在人世间,皮囊里却没有装着灵魂的感觉。 整个人被抽空了,脸上眼中永远没什么情绪,人像一个漆黑暗淡的空洞。 郑清芬说她状态不对,建议说:“你休息一段时间,出去走走吧,换换心情,沉淀下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徐影春拒绝说没什么要整理的。 郑清芬看不下去,给她强行放了假,几乎是把人赶走的。 徐影春无奈。她在成都借住的是郑清芬的另一套房子,如果不是的话,她不让自己上班,还能待在出租房里,现在是真被“扫地出门”了。 出去走走,说得容易,这一时兴起说走就走的旅途,没有任何准备,也没查任何攻略,这不年不节的时候,去哪儿呢? 徐影春看遍了各个热门城市的车票,不受控制地买下一张通往某个一线城市的车票。直到拖着自己的行李登上车,安静下来,她靠着车窗看见外面田野乡村景色起伏绵延,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在做什么啊。 那个一线城市并不是热门的旅游城市,但是,有一个熟悉的人在那座城市。 她拒绝了林白带她走的提议,可是林白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那所学校的名字。她知道她在那里。 一时冲动的头脑此时骤然冷静了下来,徐影春开始后悔了。 她是去找她的吗? 可是她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林白走的时候,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自己的移动电话。那还是消息闭塞的年代,上个网都得跑到网吧去,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电脑,更别提什么智能手机。 徐影春靠着椅背,路途遥远,她渐渐闭上了眼睛。 奶奶不在人世了,但是林白还在,只是远在千里之外,不在她身边。 徐影春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当年,林白骑着自行车从她家门前路过,没有开口跟她说话,会是什么样? 她们的关系仅仅止步于邻居而已,那么,既没有了在难以忍受的家庭度过漫长青春期的一点慰藉,却也不会让她产生留恋的情绪。 不要长大就好了。 不要长大,奶奶不会变老,不会去世,她也不会走。 如果当初林白没有冲她伸出那只手,她不会认识她,也许到老到死对于她的印象也只不过是隔壁家的一个漂亮小姑娘而已,不会和她成为朋友。 不会喜欢上她。 升米恩,斗米仇。即便她心里知道,对方没有任何值得指摘的地方,对她施以援手完全是处于善心,目的单纯。但她真的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是她让她走的,她知道这是对的,理智的、妥帖的选择和决定,但感情上,她当然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的。 她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在她刚走的时候,她短暂地恨过她。 自私、恶毒、卑劣。 她坐了很久的火车,翻山越岭,于深夜到达她所在的城市。 她的旅行毫无准备,携带的行李也少得可怜,临时随便找了一家酒店入住。当晚她很早就躺在了床上,却一晚上基本没怎么合过眼。 失眠。 虽然这座城市并不是她的故乡,但她竟然产生了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感觉。 那所大学在国内也算小有名气,虽然并不是Top12,但年年招生的时候都因为学校漂亮的风景而生源爆棚。在这座城市也是个值得一看的景点。 学生们三五成群,怀里抱着书,手里捧着奶茶,和同伴嬉笑聊天,他们的朝气和道路两边高大古木的草木味道一起扑面而来。 混合成为青春。 校门口的门禁并不严格,徐影春跟在一群学生中进了校园,她面容稚嫩,打扮简单随意,却因为年轻,即便无心打扮也显得清纯,融入其中并不突兀,俨然也像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走入教学楼,在教室外看见学生上课的样子,教授在讲台前条分缕析地讲解,前排的学生忙着记笔记,后排的学生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走过图书馆,看见那座古朴的建筑带着书香味道坐落在郁郁葱葱的植物之中,图书馆的侧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蔷薇也开了,学生们像是在花园中读书。 经过宿舍楼,看见晾衣杆上女生们花花绿绿的衣服正迎风招展,在明媚的阳光下透出洗衣液干净清爽的味道,像是斑斓的风幡。 最终,她在学校的奶茶店里买了一杯奶茶,踩着学生们下课的铃声离开了这座大学。 走的时候,她还在内心嘲笑自己。 想什么呢? 即便是一个学校,人也有成百上千,一个人一旦转身消失在人海,哪儿是那么容易再次找回来的呢? 她必须承认,即便她并不是抱着见她的目的来的,可是在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哪怕并不相认,只是隔着人群遥遥一眼,也好啊。 可是,她没有见到她。 那天是一个周五,学生们结束了一周的学习,正商量着去哪欢度周末,奶茶店的生意也十分火热。林白下了课就直奔奶茶店,她提早下了单,过去直接取奶茶就行。 站在奶茶店对面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她看见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一个女孩提着奶茶从店里走出来。 匆匆一瞥,她觉得那侧脸竟然有点熟悉。 林白微微一怔,脚下步子一顿,转瞬之间,马路中几辆车来往,那女孩就消失在街角,看不见了。 她回过神过了马路,摇摇头,笑了一下,心道,我魔怔了吗? 她在姑河,远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是她? 奶茶店的老板把打包好的四杯奶茶递给林白,林白不是送外卖的,一下子买这么多杯,好奇多问了一句:“给室友带啊?” 林白笑着解释说:“不是。我在外面给小学生上辅导课,上次带了几杯您店里的奶茶,孩子们喝了挺喜欢的,这次也让我带。” 店主笑了,又叹道:“刚下课就去做家教打工啊,真辛苦。”又说,“我家这个口味的奶茶的确挺受欢迎的,刚十分钟前一个女孩把最后一杯买走了,要不是你上课之前就跟我预定了,就没了。” 林白笑着拎起奶茶走了,正好赶上六点钟的校园公交,前往校外的辅导班上课。她每周都是如此,课余时间几乎全部用来打工了,生活充实而繁忙,几乎没留给自己什么娱乐的时间。 她们都不知道,那一天,她们进了同一家奶茶店,前后相隔不到十分钟。但这只是漫长生活的一个小小插曲,渺小到不值一提,未曾过心。 这世间的阴差阳错,其实从未停止。 * 离开林白所在的城市,徐影春没有立刻回到成都——郑清芬给她放了很长的假,去了一个城市根本用不完。 她半是临时起意,半是随遇而安地从那个城市慢慢北上、西行,她还是没做什么攻略和计划,往往随性而动,脑袋一热冒出一个想法就立刻买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昨天还在沿海的某个城市,第二天晚上可能就到了千里之外的大草原。 她走过东南沿海的热闹繁华城市,走过了内蒙古的辽阔草原,途经荒凉又壮丽的青海,在新疆吃了辛辣入味的牛羊肉和地道的烤包子。 她孤身走了很远,那时候,她希望能够忘掉林白。去过她所在的城市,即便没有见到那个人,但心中知道,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那么她也同样该去拥有自己的、新的生活了。 偶尔会有人跟徐影春一起同行,是拼车的朋友,或是在旅店遇上的、也独自一人出来旅行的单身女孩,提出结伴的邀请。 徐影春从来不拒绝。 但是当她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入目全是沁人的绿意,湛蓝的天穹渺远低垂,蓬松柔软的棉花糖一般的白云静静漂浮在天边,眼前的景色优美,可是天地之间满是失落。 天大地大,旷野的风猎猎吹过,孤独满身。 即便身边有同伴,她仍然觉得孤独。那种感觉很刻骨,不是身边有人陪伴就能缓解的。路上相识的同伴也不过萍水相逢,无法长久,她看着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气质越发孤绝,其实心里装着一个人。 为此,她心中温暖,却又不时传来闷闷的、压抑的疼痛。可这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不动声色,其实内心终于放弃,承认自己一败涂地,她根本不能忘记她。 不能,也打从心底里就不愿意。 她年少时期给过她所有的好像是一把温暖的玻璃渣子,即便是扎得满手是血,她也不可能放开。 从大西北往南边走,到了西藏,她辗转流连经过拉萨、山南、日喀则等地,甚至还在入藏时走错了路,语言不通,遇到了带着藏刀的当地人,不小心冒犯到对方,差点出事;到过某个古老的村落,有幸看见过一场真正的、原始的天葬。她看见那些斑斓的风马旗在阳光下晃动,把空气都搅成五彩的颜色,看见喇嘛庙里花纹繁复的藏式窗饰、桌椅、木柜和地毯,空气里传来轻轻的酥油味道,让最浮躁的心也能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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