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忍住,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的领地意识好强啊。” “什么意思?” 孟易觉眉头紧皱,并非单纯因为女人的话语让她感到不解,更是因为脑袋中针扎一样的疼痛。 “没什么, ” 对方耸了耸肩: “只是,你不是一直怎样要求自己, 就会怎样要求恋人的吗?你刚刚避开了我对吧,你在心里把自己认定为了恋人的领地,所以才避开了我,不是吗?所以你也一定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领地被别人所侵占。” “不过没事哦,你有这样的心情,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方又笑了起来。 很奇怪,明明说的是孟易觉不喜欢的,有关孟易觉这个人自身的话题,可她偏偏就是没法对眼前这个被云雾所缠绕着的女人升起厌恶之意。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最后她也只能这样抱怨似的咕哝了两句。 如同宠溺孩子一般,那人摇了摇脑袋,说道: “好啦,别在意这些小细节啦,我们还有很多要看呢,快点上路吧!” 说完,还没等孟易觉回过神来,周边的场景就蓦然一变,变作了红漆刷作的大厅、黑色水磨砖铺就的地面,还有必不可少的……高堂之上的座椅。 孟易觉对这一切熟悉而又不熟悉。 纵使思齐宗、玄天派,乃至于步家都喜欢用这种装潢,但她却是厌恶的紧,高大的柱体总是会给人带来压抑之感,昏沉的黑色与红棕色也是同理。 更不用提这间屋子的柱体,还有那些家具,不知为何,更为高大,也更为……阴森可怖。 有个小孩跪在厅堂正中央,低眉顺眼,对着坐于上首的女人。 “……梁旅落?” 就算那小孩低着头,孟易觉也依旧成功地认出了她的脸。 梁旅落自小就没怎么变过,一直都是美人胚子,并不难认。 “是哦,她就是梁旅落,准确来说,应该是小时候的梁旅落。” 被云雾所覆盖住面目的女人开口道,声音无端添了几分怅然之意。 “你让我看这些干什么?” 孟易觉没有回头,目不斜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很多东西并不需要理由,只因我想,所以就带你看了而已。” 就在女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这个场景中的人物就有如按了播放器一样,瞬间动作了起来。 “……你要修习无情道。” “是。” “情感只能变作大祸,只有无情道,才有资格登仙。” “是。” “落儿,从今天开始,我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不要像你的父亲一样。” “……是。” 梁旅落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回答了“是”。 然后剧情就再度按上了暂停键。 “梁旅落的父亲,是六界有名的花花公子,她的母亲在那个男人的追求下沦陷,却又在为他生育女儿后遭到了那个人的背叛。她的母亲憎恨那个男人,也憎恨当初那些让自己脱离了仙途的无用‘情感’,所以她要求梁旅落和她一起憎恨。” 孟易觉没回头看,反正她也看不到那人眼里是不是带着怜悯的意味。 “但其实梁旅落做不到像她母亲那样憎恨她的父亲,你知道的,那个时候,她才这么点点大。” 那人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似乎感觉到有趣,于是又笑了起来。 “在她记忆里,父亲还是那个会趁着母亲不注意,把她从艰苦的训练任务中拖出来,带着她去山下到处玩,给她买一大堆零食和玩具的男人,他对她很温柔,经常陪着她在母亲看不到的角落玩那些幼稚的游戏。” “你好像很了解梁旅落?” 孟易觉终于有了反应。 无论是剑祖,还是眼前的这个女人,都装作一副很了解梁旅落的样子。 那么,梁旅落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的小白鼠?还是他们闲余时候的影片? 纵使孟易觉并不喜欢梁旅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厌恶,她仍觉得这种说法令人作呕。 女人似乎有点愣住了,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对她很了解哦,毕竟‘我’可是花了很多年才靠近了她的,和那个自尊为梁旅落血亲的剑祖完全不一样。” 然后,还没等孟易觉皱着眉头问出“你在读我的心”,周遭的场景就又是一阵变动。 这次是空旷的台子之上,当孟易觉睁开眼的时候,一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正对着孟易觉。 ……原本没来得及皱的眉现在皱了。 孟易觉回过头,又是梁旅落。 她稍微成熟了一点,但也就才孟易觉刚刚碰见步思帷的那个年纪。 这幅画面之中,剑祖提着剑,难掩脸上的愤怒。 不必要的解说又响起来了: “那个女人终于杀掉了自己的丈夫,只可惜,他的丈夫竟然是剑祖的血脉……不然他又怎么拥有当花花公子的底气呢?剑祖这个人,活了太久,可以说是修仙界现在最大的老怪物了,又对这些血脉有着谜一般的执着,谁知道呢,反正他只是在追忆往昔……算了,那个不是我们今天的话题。” “总之,在那一天,梁旅落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去,而一直到这个时候,长久闭关的剑祖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份血脉在这里。” “后面的事你也应该很熟悉了,修炼、修炼、修炼、修炼、杀妻证道、自杀,就这么简单。” 女人又耸了一下肩。 似乎对梁旅落后面所做的那些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你很喜欢探寻别人的心吗?” 孟易觉突然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女人又一次愣住了,沉默了片刻后,她回答道: “……不,不喜欢,特别是在这个世界。” “这里会有的永远只是悲伤、束缚、贪婪、欲望,我们都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可是还没等孟易觉开口,女人就又自顾自地开了口: “算啦,还是别老是讨论这些东西了吧,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看呢!” 幕布再次拉动,这次是一片火海。 “吞海白虎的灭族,修仙者太过害怕天生拥有着‘真知眼’的吞海白虎了,无论是谁,都想拥有一只,一来二去,为了一绝后患,干脆烧了了事” 女人捧着下颌,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并未表现出多余的情感。 在火海中,孟易觉看到一只小白虎被传送了出来,它皮毛烧焦,踉跄着在雪地上蹒跚而行,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雪地之中。 然后一双手轻轻捧起了它……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在孟易觉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 她走到画中去,温柔地捧起来已经变成了小猫模样的吞海。 萦绕在她脸上的云雾终于散开。 那是极恬静、美好的眉眼,叫人看着便想起“归处”二字来。 她的气质似乎也随着云雾的散开而改变了,那种在孟易觉身边时偶尔会出现的非人感和淡漠感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有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的温柔感。 她抚摸着白虎烧焦的皮毛,淡绿色的灵力在她手上浮现,一点一点的,灼痛的伤痕被治愈,而白虎也就这么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这次没了任何人的指令,可画幕仍旧自觉地转动了。 封雪峰。 大雪落了下来,落在了有着一双剪水秋眸的女人身上,也落在了她怀中的白虎身上。 “……我是你母亲的挚友,你母亲曾说过,会在我无处可去时留给我一个居所,现在既然令堂已逝,我心亦戚戚然,还望节哀,至于居所之事……我也不愿强求。” “可以留下,随你。” 眉间含着风雪的少女只留了这么一句话,就拿着剑回了自己的屋室,殊不知在她背后,刚刚还悲恸不已的女人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意。 画面再次转换,所有的人物都被撕得粉碎,又再次重组,组成了低沉的黑暗。 在茫茫的黑暗中,孟易觉甚至不知道场景之中到底都有谁。 “你疯了。” “我……”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天生就有着疯病。” “……” “都已经修炼到了摘星层,你是打算在这个时候放弃吗?” “成婚并不影响无情道的……” “所以我说你疯了,你已经彻底被情感所操纵了,和你的母亲一样。” “……” “你的母亲是因为疯病才杀了你的父亲,我本以为你有我们的血脉,不会再让疯病犯下去,可是……唉,你还记得你母亲离世前曾经跟你说过什么吗?” “无情……” “你还记得,但你已经疯了,你早晚有一天会做出和你母亲一样的事的。听好了,孩子,你是无情道,别让情感操纵了你,你应该去操纵情感,同样的,从根源上,把你和你母亲的疯病解决了。唉,我一直都知道,你比你父亲要优秀许多,我有时候会想,你才是真正遗传了她血脉的那个人,只要一看见你,我就……唉,你的确,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答应我,别让无用的情感毁了你,好吗?” 无情道……? 无用的情感……? 画中熟悉的面孔看着自己沾满了血液的手,还有被自己插入挚爱之人胸膛的剑刃。 “……照顾好自己,无论你选择走什么样的路,都要幸福。” “……还有,毛毛、小咪……它们,麻烦帮我照顾好它们,我走了以后……它们可能会很难过,但是不要怪它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留出一段时间去治愈伤痛……妖兽……也一样……” 女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彻底失去气息,她也没有让自己脸上温柔的笑意消失。 雪太白了,在阳光下白得耀眼。 她真的疯了。
第094章 偏爱 “话剧到此为止,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吗?” 耀眼的雪不知何时散去了,就好像舞台拉上了帷幕一般, 世界重又陷入了一片雾茫茫的云海。 脸上遮掩着云雾的女人又出现在孟易觉的近旁, 用着与刚刚“话剧”之中那个最终死在梁旅落剑下的女人相似的声调说着话。 “我没有随意评判他人人生的习惯。” 孟易觉淡淡地说道, 目不斜视,没有分一点视线给就在近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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